《冥河半仙》一枝云

17、蛇蝎心 十七

　　巴掌当然是玉壶打的，只是她受制于那髭须大汉，姑娘家力气弱小，打在那体格健壮的髭须大汉脸上如隔靴搔痒，更激起他亲近她的欲望。

　　“呀，玉壶姑娘生气啦，这生气的模样可是更动人了。”

　　“你放开我，喝你的酒罢！”

　　玉壶挣扎着，那髭须大汉却搂得更近，旁边几个同僚也纷纷大笑。

　　靠窗的矮榻屏风后传来一道朗气的嘲弄声音：“千灯大人，我秦某喝酒从不闹事，自认酒品还行，却不知有人可以借酒发疯到这般龌龊无耻地步，姑娘不乐意，却想强来，跟强盗流氓有何区别。”

　　说话的正是秦归。

　　朗朗正气的声音穿透过来，听得那髭须大汉脸色慢慢变了，玉壶趁机挣脱开，握着刚才被髭须大汉掐得有些疼的手腕脸上带笑道：“不醉馆开门迎四方客人，大人定是有些醉了才会对奴家如此，让奴家给大人倒些热茶醒醒酒。”

　　玉壶说着便到隔壁桌倒了杯茶递过去。

　　髭须大汉挥手挡开，啪一声茶杯摔到地上碎成几瓣，惊得玉壶稍稍后退两步。

　　髭须大汉蓦地站起来，往屏风这边道：“你是何人，敢管爷的闲事，爷到这不醉馆就是来买醉的，谁他妈要喝茶？”

　　屏风后面，秦归捏着酒杯送到唇边，冷笑一声：“不仅是个强盗流氓，还是个畜生，听不懂人话。”

　　对面的鱼千灯嘴角牵起清冷的笑容，举杯示意，认同秦归所说。

　　那髭须大汉面红耳赤，抓起桌上的刀咬牙朝屏风走过去，玉壶面色为难，却还是上前劝道：“大人今日兴致好，想喝多少随意，玉壶不算您的酒钱，尽管喝高兴。”

　　她知道这些从上京来的人不好惹，尤其旁边屏风雅座里的人是这群人的主子，看起来身份更不同寻常，不愿秦归和鱼千灯同他们起冲突，真要打起来，鱼千灯不会武功，秦归就算武艺超群，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经营酒馆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玉壶只想息事宁人。

　　秦归啧啧两声，摇头叹息：“玉壶姑娘，真是可惜了你的梨花醉，他不配糟蹋你的酒。”

　　秦归最见不得欺辱女人的男人，就算明知对方那群人来头不小，他也不打算让那髭须大汉称心，他生平最见不得这种人。

　　“你说什么？”髭须大汉怒道，抬脚踹倒屏风，见到矮榻上坐着的秦归和鱼千灯，秦归一身深色锦衣，丰神俊朗中透着些刚毅粗犷，鱼千灯却是白衣飘逸，月色从窗外斜斜照入，打在他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握着酒杯的手也是纤细白净，一时叫人看停眼。

　　髭须大汉看得眼睛都直了，脸色瞬间猥琐放光，对着鱼千灯道：“爷以为玉壶姑娘是个难得美人，不想这屏风后面竟有如此绝色美男子，爷男女通吃，嘿嘿，只要……”

　　他猥琐笑着，用手中的刀比着秦归道：“只要这位漂亮公子陪爷喝杯酒，刚才的狂言，爷就不计较了。”

　　鱼千灯面色冷冷清清没什么反应，似乎见多了这样对他的人。

　　秦归脸色猛地沉下来，横过冷冽的眼神，震得那髭须大汉心里咯噔一下，转眼却是恼羞成怒，举起刀就要朝秦归砍来。

　　秦归侧身躲避，身形敏捷，回过身来手中的酒一滴未洒，平稳地放于桌上。

　　“砰”一声巨响，没人看清怎么回事，髭须大汉已被秦归一脚踹飞，撞向大堂中央他们几人坐的桌椅上，砸得桌子碎裂几块。

　　那髭须大汉的几个同党，顿时全刷刷地提刀站起来，怒目而视，蓄势待发。

　　秦归提刀在腰侧，站到玉壶身前道：“玉壶姑娘你先避一避，护好你酒窖中的梨花醉即可，今日秦某若是砸坏了你哪些物什，不要心疼，你尽管找秦某索赔就是，秦某只是想帮你赶一赶目中无人的狗，他们不配饮你的梨花醉。”

　　打架，他从来不怕的。

　　那几个其中一个道：“口出狂言，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鱼千灯稳坐着，悠然饮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秦归那张耿直正气的脸，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秦归挑挑浓墨剑眉道：“就算天皇老子，也不能对一个女子如此无礼。”

　　几个人其中一个又喝道：“就算皇上，也不管我们喝酒作乐之事，你算什么狗屁东西？”

　　秦归朗声笑道：“不算什么狗屁东西，也比你们是个东西。”

　　鱼千灯在矮榻那边听着，嘴角衔着笑。

　　“找死！”

　　那人说着大喝一声，提刀朝秦归冲了过来。

　　秦归刀没出鞘，单手与对方过了两招，动作极快，眨眼只间那刀鞘已砸到对方脖颈处，对方汉子被打得重重地偏了下脑袋，往后退出好几步。

　　几个人相互递眼色，拍桌而起，同时提刀攻来，三面夹击。

　　秦归精刀出鞘，寒气逼人，一人刀已到身前，只有几寸距离，他往后仰身，那带着杀气的刀便从面上削过去，待直起身，他踏地而起，手中的刀挥斩过去，对方大惊，忙抬刀抵抗，却不敌秦归力气，被活生生逼退了数丈。

　　身后两人趁势来袭，想从背后制住秦归，秦归耳听后面动静，已悉知他们出手路数，几个回旋之余，不费什么力气便把他们悉数扫倒，劈里啪啦撞坏了大堂中的几处桌椅。

　　片刻只间，方才还嚣张的几人此时倒在地上哀声□□。

　　对面里间的屏风后，传出一道有些傲气隐忍的声音——

　　“早听闻神都人才济济，今夜幸会，不如在下请教几招？”

　　秦归心想，刚才打了那么久，那屏风后面的人都没有动静，大概是想让他们几个混账手下试试他的身手，此刻终究是忍不住了，再不出来，面子挂不住啊。

　　身着蓝袍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手持一把细长的长剑，鹰眼如勾，脸型瘦长，身形也瘦长，肤色偏白，像是大病刚愈的人。

　　不过跟鱼千灯比，还算不上很白，只是跟秦归这种常年四处走动晒得肌肤古铜色的相比，就很白了，也看跟谁比。

　　身形消瘦高挑的蓝袍男子一身惊人剑气，朝秦归走来。

　　秦归看他，再看屏风后面还有两道人影，把刀撑在地上，那梨花醉后劲有些上脸，他些许酒气上头，说话便有些吊儿郎当道：“看来今夜想好好喝几杯梨花醉都难咯。”

　　扭头看到地上倒了一壶梨花醉，不少酒洒出来，香气四溢，觉得甚是可惜，便弯腰勾起有些破损的酒壶，仰头把那酒壶中的剩酒全都饮尽，一滴不剩，伸手擦擦下巴酒液，才丢开酒壶，朝蓝袍男子招招手。

　　蓝袍男子双目寒光一闪，已提剑刺来，来势汹汹。

　　秦归不急出刀，只先避着对方的剑，对方屡次没刺中，心中怒火中烧，步伐追得更紧。

　　对手一着急，秦归心里就有了底，连续避开多招，见对方再提剑已是剑气凶狠，他提刀抵抗，刀剑相抵，发出当当的声响。

　　“你为何只守不攻？”蓝袍男子对秦归的行为很是恼火，生气起来脸越发现得尖嘴猴腮。

　　秦归笑道：“对付你只守即可，若攻，怕一个不注意伤你性命。”

　　说得在矮榻那头看戏的鱼千灯都笑了。

　　蓝袍男子怒道：“好狂的口气，看剑！”说着提剑挑起一张长椅砸来。

　　秦归眼神一凛，抬刀劈开那长椅，以变化迅速的步形移过去，与对方对打几招，他招招占了上风，刀刀紧逼对方，一直把对方逼到那扇屏风那儿，打到蓝袍男子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嗖一声，一只玉色酒杯从屏风后面射出来，秦归抬刀挡酒，侧身在空中翻个身，稳稳当当地在空地上落下，酒杯平稳地被他用刀接住，杯子里的酒也未洒半毫。

　　屏风里传来女人阴柔的声音：“秦家刀果然是好刀法，神都快刀小神龙，名不虚传。”

　　秦归取下刀上的酒杯，就见屏风后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五官俊美，双目淡漠，一身赭石色的上好锦袍，漠然的双瞳透着股自负和邪气，身上没带什么兵刃，右手腕上却缠着一片古怪的银环。

　　女的则带一顶面纱斗笠，看不清面容，身着朱砂红的上好绸缎裙裳，裳上勾金描银，身形曼妙，刚才说话的便是她，听声音年轻，大抵在二十来岁，这群人看起来都听命于她。

　　她知道秦归使的是秦家刀法，知道秦归身份，想来是不简单。

　　秦归冷冷对着女子作个揖，把刀收回鞘中，弯腰收拾翻倒的桌椅，走向矮榻那头的鱼千灯。

　　鱼千灯举杯对秦归笑道：“方才打得很是精彩，鱼某看得很是畅心。”

　　“过奖过奖。”

　　秦归打得尽兴，鱼千灯看得也很尽兴，两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在满屋凌乱破碎的桌椅中，招呼玉壶添酒。

　　几个人在秦归那儿讨不到好，心中愤懑，不情不愿地拢向戴斗笠面纱的女子，等着女子指示。

　　那右手腕缠着银环的男子眼睛投向矮榻那头的鱼千灯，此前冷静的面容突然轻微震动，猛地沉下眉目，俯身靠近女子斗笠低语几句，女子轻笑道：“这小小的不醉馆，倒是藏龙卧虎，我们走吧。”

　　几人就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戴斗笠面纱的女子朝右手缠着银环的男子点头示意一下，男子忽地抬起右手腕，那手腕上的银环射出数十段锋利银针，朝矮榻那边的秦归和鱼千灯射过去。

　　秦归一看数十只银针射过来，当下迅速推开对面的鱼千灯，一掌翻起矮桌挡过去，银针大部分射到那矮桌上，没有伤到他和鱼千灯。

　　“啊呀。”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却是送酒过来的玉壶中了招，被几根银针射中，软软倒下来。

　　门口，那面纱女子扭头过来，声音阴冷地说道：“想要取针救她性命，明日午后到崇郡王府赴约，秦捕头和千灯大人一并前来，缺一不可。”

　　一阵风扬起她的面纱，姿容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