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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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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晚再想去挡自己的脸也来不及了,左右是被韩卓凌看到了,欲盖拟彰也没用。
“没事,和人打了一架。”
韩卓凌伸出手,大概是个要摸他脸的动作,但半路收了回去,“打输了?”
连晚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也没多想,只当韩卓凌要抹掉手机摄像头上的灰。他稍微侧了下脸,看了一眼其他人,“那倒没有,就是不小心挨了一巴掌,不是很疼。”
“哦。”韩卓凌眼皮耷拉下去,兴致缺缺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挺不放心的。”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连晚说,“我就想多挣点钱。”
“为了郊区那块地?”
“你怎么知道?”
“找人打听你的时候听说的。”韩卓凌看着他,瘪了瘪嘴,抱怨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走的时候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给我留。”
“没来得及。”连晚嘴角带了点笑。他看着韩卓凌这幅小学生撒娇的样子就喜欢的不行。
“我本来是去你板场找你的,结果那儿锁了。然后我又找人去跟你那群小弟打听,才知道你走了。”韩卓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小声说:“我花了整整三块钱才从陆定那买到你的联系方式。”
连晚笑了两声,“奸商,等我回去得跟他干一仗。”
“我过年去找你。”
“别,”连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到时候你就高三了吧,得准备高考。”
“考屁。”韩卓凌低声说了一句,他顿了顿,“……连晚,能不能商量个事?”
“说。”
“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或者,我拉你一把也行。”
连晚愣住了。
韩卓凌认真地,深深地看着他,“你以前那些事,我都听说了。”
“从你的家庭,到你的学业,再到你当老大的事,我都知道了。”
刚上初中那会,连晚还只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跑操都会因为个子矮被安排站到第一排那种。
他性格软弱自卑,不敢和人过多交流,久而久之,也就没什朋友。
初中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大多都是中二又叛逆的。他们认定的是非对错,往往掺杂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天真和幼稚。
当某些足够作为饭后谈资的流言流传在这些没多大判断力的学生身上的时候,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十三岁的连晚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又难又多,他想早点回去写。
这一整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好,晚上放学的时候天空压的很低,让人有些分不出到底是因为乌云翻腾还是因为太阳低下。
连晚把最后一根笔塞进笔袋,站在他课桌前的人突然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顿时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心理让他抱紧了怀里的书包,瑟缩着看向面前几个同他一般大的男孩子。
“听说你妈是小三?”
“我……”这时候的连晚还不太能明白小三的概念,他只是模糊的知道他爸在和他妈结婚之前还结过一次婚。但从来没人和他说过关于他妈是怎么……
“看这小怂蛋。”领头的男孩扯住连晚背包的肩带,“小三的儿子,也好意思出来上学。”
连晚害怕地不敢吭声,他认识这个男生,仗着高中部有他哥在,于是在初中部到处混,名气大,而且人品差。
连晚只是把怀里的包抱的更紧。
“走吧走吧,别吓得小孩尿了裤子。”
那群人嬉笑着走了,他抬起头的时候,班里还没走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对他上下打量。
那种赤·裸的、嘲笑的、鄙夷的、嫌弃的眼神,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剜剐着连晚的皮肤和内脏。
他抱起书包落荒而逃,身后是万丈深渊。
等连晚跑出校门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书包遮挡衣服,还是该用衣服保护书包。
这两样东西,无论哪个被淋湿,他都得被他爸妈教育一顿。
最后,连晚把身上单薄的校服T恤脱下来裹住书包,再弯腰把书包挡在雨幕之下。
淋了一路的雨,回家的时候连晚觉得浑身上下冷的难受。
不过好在校服和书包没湿。
他在门口套好校服,才慢吞吞地按开客厅的灯。原本在沙发上睡觉的连琛被突然打下来的刺眼的灯光照醒,对着连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连晚站在玄关,头发还滴着水,身上的雨渍没干,风一吹浑身都要冷得起鸡皮疙瘩。
“爸,我妈呢?”他问。
“打麻将,”连琛不耐烦地指了指门口的雨伞,“你去给她送伞吧。”
“哦。”连晚看着那一把伞犯愁,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出了门。或许,可以劝说他妈妈和他一起回来。
连晚撑着伞走进那条巷子,传入耳朵的是人们开怀的笑声和麻将碰在一起的声音。
他站在麻将馆门口往里看了看,在一个麻将桌旁边看见了正在等待上场的母亲。
昏暗的灯光下,女人正激动地搓手,时不时指导一下正在玩的那个年轻的阿姨。
连晚就站在雨幕中,看着他妈指导完一轮又一轮。
突然,天上劈下一道惊雷,把不少人吓了一跳。连晚哆嗦地想往麻将馆里躲,但被后面一个人揪住了领子。
“呦,这不是小三的儿子嘛。”还是在学校敲他桌子的那个同学。
“你好。”连晚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挺会玩啊,”那男孩往麻将馆使了个眼色,“知道这是谁家的麻将馆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这是我家的,”男孩兴奋地炫耀自己吊炸天的家世,还十分霸气威武地指着连晚:“你认我做老大,我就不笑你了,还可以免费让你来玩。”
连晚知道这人,做他小弟得每天帮他端茶倒水,还免费让他欺负。只要不是傻子,没人愿意做他小弟。
“不,不了,”连晚紧张地缩着脖子解释:“我妈妈在这儿,我只是来找她的,我不能跟着你混,我要学习。”
“哈,你说什么?学习?”男孩笑了两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连晚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我就是不想混。”
“行,你等着。”
连晚不明所以地摸着湿漉漉的脑袋,看着那人走远之后,才鼓足了气,抬脚挤进麻将馆里。
他妈已经亲自上阵,打的那叫个不亦乐乎,连自己儿子站在身边了都不知道。
连晚小心地揪着女人的衣服,无比希望他妈能带着他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但他妈只是把衣服上的手拍下去,继续操持手里的“事业”。
连晚嘴角压着,这里浓重的烟味让他感到呼吸困难。在两次想劝说无果之后,连晚把伞搁在他妈脚边,自己跑了出去。
深夜的雨越下越大,淋的他几乎挣不开眼睛,他不得已走两步抹一把脸,用手遮在眼睛上方,以便自己能看清楚路。
跑回家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门急了没拿钥匙,敲了门也没人开,于是连晚坐在楼道里的台阶上,盯着家门看了一晚上。
他浑身都是湿的,他冷的睡不着。
他突然对自己在家里的定位相当清楚。
他爸妈都不喜欢他,他那个姐姐也不怎么喜欢他。
没人关心他,没人在乎他。
长大以后连晚才知道,他爸把他当成污点和错误,他妈把他当一个上位的工具。
那时候的连晚不懂这些,他只有最直观的感觉——父母不爱他。
早上连琛去上班的时候,才发现了一直坐在门口的连晚。
他眼睛红肿,嘴唇苍白,有些无力地看了他爸一眼,默默地走进屋里把书包背上。
“晚晚。”连琛终究有点不忍,开口叫住正准备进电梯的连晚,“爸爸送你。”
“不用了。”连晚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喉咙疼的受不了。
“是不是感冒了?”连琛皱眉,“去医院看看。”
“没有,我去学校要迟到了,我走了。”
他腿脚都酸困的厉害,头重脚轻的感觉让连晚好几次差点栽到地上。
但雨后的空气异常清醒,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刚进教室门,连晚就看见自己课桌被拖到了讲桌旁边,原本好好地放在桌兜里的书散了一地。
他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和其他人闹的。
他习惯了忍气吞声,于是蹲下·身一本一本去捡。
偶尔路过一两个同学,还会刻意缩小步子,就为了在连晚的书上踩两脚。
他看着那些泥脚印,顿时有些无措。连晚本来想跟前排的几个同学借点卫生纸擦擦,却没人愿意搭理他。
连晚揪着衣服下摆,把那些半干不干的泥擦下去,等衣服干了再搓掉衣服上的泥。
收拾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了早自习上课的时候,他想把桌子搬回去,但看见原同桌瞪着眼睛在看他。
也不止是同桌,除了专心背书的那几个学霸外,其他人都在看他。
连晚眼神暗了下去,松开了抬起桌子的手,就这样坐在了同学们为他精心安排的座位上。
老师进来后也没问原因,权当是连晚自己想换个位置,好好学习,反正他个子矮,坐在这儿也不会挡到其他人学习。
他搬到前面之后,没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不过就是下课后被别班围观时方便了一点,后来围观他的人少了,连晚就不那么在意了。
那次不大不小的感冒持续了半个月,除了连晚自己偷偷买了两次药之外,根本没人在意他病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