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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脑子不行了,需要吃小孩冷静一下 ...

  •   印晓星觉得,和封云恒认识以后,日子一直过得很顺心。
      对方爱她,敬她,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即便封云恒的爱似乎只是一层表象,轻易一戳就会破掉。
      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喝皮蛋瘦肉粥,可隔三差五的,桌上的早点就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如果她不喝的话,封云恒还会疑惑地盯着那碗粥半晌。
      下一次,桌上还会出现。
      又或者,家里某天突然多了一只小德牧,印晓星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那只小家伙,不知道用了多久才适应它的存在。
      那种怪异感在婚礼那天,变得尤为强烈。
      当印晓星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一句表哥差点脱口而出。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人一声表哥。
      后来云鹤说,那就是当年救了他的人。
      可十年前的人,怎么会毫无变化地在十年后又出现呢?
      更何况,那个人与自己长相如此相似,她甚至下意识地认为对方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露出两颗虎牙,两个酒窝。
      一切都很怪异,但是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后来,那个人被云鹤找到了,好像生病了,很重。
      再后来,他们住在一起了。
      云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荒谬、不可思议,然而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云恒什么话也没说。
      他那天晚上看起来很不安。
      甚至连回应印晓星的吻都变得心不在焉了起来。
      “晓星,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封云恒有一次突然这么问了一句,随即像是好笑似的,自己摇了摇头,说工作压力太大,情绪不太好,叫她别搭理她。
      可印晓星想:我也不知道。
      怎么认识的,她也不知道,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认识一样。
      日子还是正常过,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除了封云恒往自己弟弟那边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次,印晓星跟着他一起去了云鹤那边,那天天气很好,她提议几人可以一起去东港海,对患者心情调节也有好处。
      云恒拒绝了。
      等到了云鹤那里,她才知道为什么。
      那个人窝在沙发里,消瘦得很,普通的一件衬衫穿在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左手手肘上植入的深静脉导管有气无力地贴在那。
      他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只待了不到五分钟就上了楼。
      “他最近总是做噩梦,要不就是父亲去世,要不就是他自己溺死在海里,惊醒后会在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句话都不说,后来他开始吃安眠药,量也逐渐增到最大。”
      封云恒问:“还是没查到他到底是谁吗?”
      “没有,”封云鹤往沙发上一倚,也有些累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隔了许久,他突然说了一句:“他很讨厌我。”
      印晓星一愣,“为什么?”
      周围安静了下去。
      “不知道,管他呢,”封云鹤笑了一声,“就算‘查无此人’,那又怎么了,只要这几年他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只要他好好接受治疗。”
      封云恒捏了捏眉心,“医院怎么说?”
      “两三年左右。”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又是沉默。
      封云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氤氲袅娜的茶香也无法赶走室内的压抑气氛。
      “……他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天甚至多睡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不管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印晓星看清了,即便封云鹤垂着目光,看着镇定极了,却也没办法掩饰他手上微微的颤抖。
      封云鹤轻声说:“哥,你有嫂嫂,不知道什么是患得患失。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给我一块糖,又刺我一刀,我既不明所以,又甘之如饴,很可笑吧?他的敌意来自于哪里,十一年过去了,我还是不知道。”
      印晓星觉得这两人的话就像在打哑谜似的,她似懂非懂,听来听去更糊涂了。
      开车回家的时候,封云恒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停了车,他突然转头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妻子婚前就像一只小黄莺,会快乐地蹦来跳去,婚后性格收敛多了,逐渐柔软得像一汪清泉,一眼就能看见底,毫无心机,温柔、娴静、可人。
      这样的妻子,他应该很满意才对。
      他确实也很满意。
      可是……
      “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像假的一样?我是说,我的生活、工作,一切都井井有条,顺顺利利。可这些都不像是真实的。晓星,我只有在云鹤家里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在活着。”
      “就好像,有些事本应该发生,可却莫名其妙地略过去了,我可能忘记了什么事,但就是想不起来。”
      印晓星尽管茫然,却还是顺从地将手放到对方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公司太大了,你太累了,多休息休息。”
      封云恒叹息一声,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抚摸着,良久,才问:“你再给我画张画可以吗?”
      “云恒,”印晓星声音中的茫然与不解像是要化成水流淌出来,“什么是‘再’?”
      她没有给他画过像的。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印晓星才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声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不再等对方的回答,直接拉开车门回了家。
      封云恒盯着妻子的背影。
      强烈的想要冲上去拥抱她,亲吻她,爱抚她的念头,与压抑着的反抗心里相互冲突、碰撞、摩擦。
      他就像被撕开了一样,一部分的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忙忙碌碌,亲力亲为,设想着和印晓星的未来。
      另一部分的自己,却嘶吼着、嚎叫着,要冲破某个牢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出来喘口气一样。
      这太奇怪了。
      人物、树木、夜空。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可他总觉得像假的。
      封云恒从来不抽烟,这次却点燃了一根烟,在夜色里沉浸在短暂的麻醉状态里。
      家庭美满,婚姻幸福,事业有成,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但那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却越来越浓,浓到窒息。
      “……云恒。”
      有人轻声唤了一下他的名字,封云恒没动。
      即便他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如果没有光刻胶,你会接近我吗?”
      封云恒看着指间的烟,没做声。
      光刻胶是什么?
      他好像应该是知道的。
      接近谁?
      冥冥之中有个答案告诉他,会的,就算没有光刻胶,他也会去接近一个人。
      谁?
      “不会的,对吧?”
      封云恒的喉间动了动,似乎想否认,却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他想多听听这个声音。
      “隐瞒、欺骗、利用,即便是逢场作戏的爱,也如此不堪。”
      封云恒盯着方才颤了一下的手指,火星晃了一下,随即稳住,又变成忽明忽暗的一点红芒。他那几分不知所措都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反正在夜色里,谁也看不见。
      说回来,他幻听多久了?
      好像从弟弟找到那个人以后才有的。
      云鹤认识的那个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却只有两三年活头。
      倒是可惜。
      “虚情假意。”
      声音渐渐轻了,散了,消失了,一声极轻柔又满不在乎的笑从耳边滑过。
      别走。
      封云恒发动车子,凭着感觉开到了一个地方——
      封云鹤的家。
      他推开车门,在夜风中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世界是假的。
      印晓星是假的,云鹤是假的,自己也是假的。
      每个人都像被人安排好的跳棋,老老实实地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无法掌控全局让他变得有些焦躁。
      他站在公寓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即便自己有进入权限,但刚从人家家里出来,没一会又回来了,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
      隐隐约约好像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响在黑夜中。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就像迎合了封云恒的想法一样。
      与他离开时相比,桌上多了几瓶空酒瓶,一看就不是云鹤常喝的那种。
      他的心跳几乎在瞬间达到了一个最高值,血压嗖的一下就蹿了上去,紧张到手心炸出一层冷汗,连上楼梯的脚步都带上慌乱。
      安眠药加酒,是想死吗?!
      他急急跑上二楼,脚步却是一顿。
      半开的门缝里,他看见那个人正坐在阳台上,一条腿垂在阳台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胳膊上的导管也被拔了下来,丢在地上,针头的末端还带着血。
      云鹤正站在那人几步开外,却是没敢往前走一步。
      窗台上那人的语气轻飘飘的,雾气一样朦朦胧胧飘飘散散。
      封云恒在他开口的瞬间,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从没听过那人开口,自然不知道对方的音色。
      然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幻听时候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声音竟然如此相似。
      “有人闯进医院,掐死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被众人制服,而后在惊愕的目光中身体变得透明了起来。”
      封云鹤一边说着“下来”、“别闹”,一边又往前挪动了些。
      燕回秋注意到了,却没理会。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能意识到现在还是封云恒的意识世界。
      实验成功了,封云恒已经认准了印晓星。
      他却在这里太久了。
      久到司康上的奶油替代所有的味觉记忆,久到假想的一切背景音覆盖了现实的旋律,久到新的雪花淹没旧的雪花,新的梦境更换旧的梦境,终于所有的过去都消失,他成为了一个新的人。
      一个活在虚幻世界中的人。
      “喂,”他这一声唤,缥缈的跟天边的云絮似的,直叫得人心上像是缺了一块。
      “就当做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们,谁也不欠谁。”
      封云鹤像是只突然受了伤的小动物,声音都带着颤,好像没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不可能,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会和我纠缠一天。”
      “那要是死了呢。”
      这话像是触到某个极为敏感的点,满腔的委屈与怒火交织,烧得人眼睛都泛红了。
      封云鹤咬牙切齿一副凶狠模样,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实验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燕回秋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他突然展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天空似的向后仰去。
      “不要!”
      封云鹤几步蹿上去,一把拉住人,手上猛地用力,将人死死箍在怀里。
      心脏砰砰直跳,一下一下,砸得他近乎天旋地转、理智尽失。
      开口时,嘴唇都在发颤,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恨不得将怀里的人生吞活剥了。
      “你、做、什、么。”
      燕回秋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两只手慢腾腾地翻过来,翻过去,先打量手掌,后打量手背,好像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手似的。
      他突然又问:“你的童年创伤,其实是不存在的的吧,不,不对。”
      “并非那次的绑架造成你行为、性格的改变,而是你有某种目的,以那些创伤为借口,对不对?”
      燕回秋忽然睁大眼睛,对自己的猜测毫不怀疑。
      “因为你想得到你爸爸的关注和认可,所以以童年经历为由,不但能唤起别人的愧疚,一旦人生不顺,还能把那种不顺归咎于童年。”
      “而且你需要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需要做事不择手段,所以借用那些经历,为自己找到一个最完美的借口。”
      “一定是这样的……”
      燕回秋不断重复着。
      封云鹤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但就是不肯松手。
      想念一个人太久,就成了执念,到头来分不清自己是喜欢他的人,还是用所谓的痴情为他镶上的光环。这种专注又偏执,近乎病态的感情,封云鹤自己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爱。
      “嘘,”封云鹤低声说,下一秒,本来还在小声嘀嘀咕咕的燕回秋顿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问:“谁在叫我?”
      他挣开封云鹤想要站起来,然而紧随而至的,是汹涌而来的下坠感。
      他在下坠,所有人都在下坠。
      “醒了!醒了醒了!”
      有人在喊。
      好吵。
      “这个也醒了!”
      怎么这么吵。
      “快快!赶紧停止,那边还有一个!对对!醒了醒了全醒了!”
      连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声撕开了浓重的夜。
      宋祁一个激灵,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他睡得昏沉,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怎么了怎么了?!”
      “连接出现错误,多重空间叠加,意识世界开始崩塌!”
      “已经强制唤醒!”
      “快、快反推!”
      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宋祁也慌了,此刻的研究所里乱作一团,他忙问:“推哪!我推哪!”
      “不是那个!左边!对!”
      国科处好歹也是个人才挤破头想进来的地方,只乱了不到三秒,就重新开始了工作,然而紧张的气氛却一直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机械女音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实验已终止,插片已移出,正在退阶为二阶模式,完成度50%。”
      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接连几个隔离舱重新进入实验间的声音,气阀排气后的丝丝作响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实验结束。”
      伴随着机械女音的最终宣告,投射灯熄了下去,隔离舱里的液体逐渐退了下去,没几分钟,舱门一一打开来。
      燕回秋揉着头,从隔离舱中坐了起来,这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像极了宿醉后的沉重。
      待他一一想起发生了什么之后,才轻声笑了一下,温声道:“应该成功了。”
      可他一回头,就愣了。
      除了原本应该就有的封云恒的隔离舱之外,又多了两个隔离舱。
      而此时,另外三个人也都被扶了出来,坐在一边休息,都是面如菜色。
      “……你们。”
      燕回秋刚一开口,就对上封云鹤发红的眼睛,登时说不出话了。
      “燕回秋,你太过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封云鹤:委委屈屈。
    燕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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