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人不如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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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前往江南救灾的队伍浩浩汤汤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快要到达受灾最严重的姑苏了。空中弥漫的潮湿的水汽，随着温度钻进衣服里，打湿了衣服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身上，感觉又湿又冷，非常的不舒服。距离水灾发生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而现在依然这么重的水汽，看来姑苏的受灾情况比想象的更为严峻。
长长的队伍走在泥泞的山间，长时间的雨水导致黄土路变成了泥巴路。一脚踩下去像是要把人牢牢的吸住一般，幸好他们为了赶路，基本上都是骑马或者坐在马车上，除了没法走快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马车的轱辘沾满了泥巴，吱呀吱呀的乱响，速度越来越慢。没有办法，慕颜柳把带着慕颜离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快马先行一步。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山间偶有几声鸟鸣之外，就只剩下车轮的吱呀声。
脱离队伍之后，二人一马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姑苏城外。距离城外二里地的时候，慕颜离看到城门外的两边湿漉漉的地上坐满了人。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如彩色，神情枯槁很显然是受了苦的。他们活蹲坐在石块上，或躺着破布上，或几人围成一团望着彼此蜡黄的脸色面面相觑。
二人刚想牵着马绳继续往前，不远处突然发生了争执。原来是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小把还带着泥土的草根，结果刚拿出来就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于是二人便撕扯起来。
慕颜柳想了一下，俩人下了马将马藏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才慢慢走过去。
两个人一出现，就遭到所有人的注视。她们虽然看起来出生定是不凡，但是衣着却十分普通，即便对于现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们来说，粗布衣裳他们也穿不起，不过看见她们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有吃的样子，到底也没有为难她们。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饿了多久，人群里所有人都面如菜色，他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已经饿得瘦骨嶙峋了。
慕颜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情不自禁的拉住慕颜柳的手。慕颜柳回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别害怕。她们走进流民群中发现躺着的那些人宁愿冻得瑟瑟发抖都不愿意坐起来的原因，竟是因为饿的没有力气了。
刚刚打架的那两个人已经消停了，草根已经消失了不知道被人吃了，只是从表情上看，应该是拿出来的那个人胜了。因为抢的那个人正恨恨的瞪着他，而另外一个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吃完之后喝了一口水满意的找个大树根靠着眯着眼睛小憩。
深入人群，慕颜离发现这里弥漫着一股末日的死气沉沉的氛围，人们之间没有交流，每个人面上都透着如枯木一般的颓废姿态。就仿佛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将被饿死的命运，认命的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
怎么会这样？外面流民无家可归饭都吃不上，为什么城门却紧闭？慕颜离抬头望向城楼，上面的士兵面无表情的站着那里，对一墙之隔的城门外的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娘亲，团儿好饿，团儿好饿。细弱蚊啼的孩童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朵，三步之外的人堆里，一个勉强裹着棉絮的女人绝望的抱着怀中的孩子，不停的安抚着：
“团儿乖，再忍一忍，你爹爹马上就会带吃的回来了。”
她怀中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女童，无力的蜷缩在母亲的怀中，嘴唇苍白眼睛都睁不开了，声音又细又弱，瞧着这小可怜儿，慕颜离心里着实难受。
古代本不发达，靠天吃饭，但凡遇上个天灾人祸便只能束手无策。原本还有一个家，还有三分薄田，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好歹不至于朝不保夕落个四处流浪的下场。而如今一场水灾，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吃尽了苦楚，老天不会因为你是幼童稚子便往网开一面。可怜太小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孩子正挣扎在苦海之中呢？
慕颜离实在不忍心，她刚想从怀中掏出什么，便被慕颜柳一把制止。慕颜柳冲她摇摇头，慕颜离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动作。
慕颜柳蹲在那对母女身边，到了如今的地步除了面对能救命的东西的时候或许能激起他们的情绪，其余之外，眸子都是麻木的。那个母亲瘦弱不堪，搂着女童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又何尝不饿，又何尝舍得要三四岁的孩子饿成这样子。只是现在，别说吃的，就连树上的叶子都被薅干净了。
慕颜柳摸摸女童两边的发髻，因为缺少营养，孩子的头发又稀又黄，两团发髻松散的趴在头上。“小朋友，你是不是很饿啊？”慕颜柳柔声问道。
孩子有些胆怯的往母亲的怀里缩，一双大眼睛瞧着面前的两个姐姐轻轻点点头，小声说道：
“团儿好饿，团儿好饿。”
细弱无力的小奶音简直让慕颜离心都要化了，慕颜柳往四周看了看，指了指旁边的一灌丛林问那个女童的母亲：
“这位大姐可愿与我去那边做一做？”
那母亲搂着孩子打量了片刻慕颜离二人，这俩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是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还是非常显眼的，再加上周身的气质，就这么打量了一眼，她就知道二人绝对大有来头。再想想如今她一无所有，除了怀中的孩子什么也不剩下了，即便是被骗，又能骗什么呢？那位母亲点点头，表示愿意和她们过去。
不光孩子饿，就连她的饿的发慌，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还好慕颜柳手速快立马扶住了。她们的动作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就算有几个人往这边看，见没什么特别的边扭头不在看了。
刚走到灌木丛便，慕颜离就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几块饼子，已经凉透了但是对于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饿的头晕眼花的孩子来说，如同狼见了羊一样眼神放光。
“是饼。。。”孩子刚想叫出来，被母亲一把捂住嘴巴。
“团儿乖，不要说话啊！”
这位母亲早年走南闯北有过不少见识，当这两位陌生人要带她们过来的时候，她心里边已经音乐有了猜测，果不其然她们手里有食物。单独带着她们远离人群就是怕这些食物被其他人发现，到时候肯定是有大麻烦的。所以她在团儿开口的时候才会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巴。
慕颜离把油纸包塞进那位母亲的手里，小声嘱咐道：“快喂孩子吃吧！”
许久不曾见过米面做成的正常食物，捧着这包饼，年轻的母亲眼睛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她拿了一块饼子喂给团儿，将剩余的饼又还给慕颜离：
“好心人，谢谢你，只是这食物来之不易，这场水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这些东西，你们好好收着。”
这样特殊的时期，能藏着这些饼子想必也是想尽了办法，她怎么如此自私都要了过来？给孩子一块填饱肚子就可以了，她不能得寸进尺。
慕颜离很敬佩这位母亲，她把饼子塞回她的手里：“这位大姐，您放心吃吧，这些都给你们的，我们还有吃的不用担心。”
许是实在饿得难受，又在得知吃了这些饼子也不会让好心人饿肚子之后，年轻母亲终于没有再推辞，拿着一块饼子狼吞虎咽。
现在的天气湿冷难捱，饼子也是冷冰冰的发硬，口感实在谈不上多好，可是这些对于即将饿死的人来说，比起山珍海味也丝毫不褪色。
慕颜离和慕颜柳等娘俩吃了一些饼子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之后，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大姐，前面就是姑苏城，为何你们都不进去反倒围在城门口呢？”
大姐名叫何珍，她冲着城门的方向恨恨的呸了一口怒骂道：
“还不是因为马思琪那个狗官！我们的家被大水淹没，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便想着去城里投靠亲戚。谁知道刚来到城门口，大门都还没有进就被马思琪那个狗官拦在门口，说我们是乞丐，身上都有病，要是进了城里，一定会传染整个姑苏。”
慕颜离听到这里，十分气愤：“这人真是岂有此理！”
何珍接着说：“她不让我们进去也就算了，甚至连救济都不救济我们一下。自古为了防止这种天灾发生，每年衙门内都会存上三大仓粮食，马思琪不让我们进，连粮食都不给我们发。所以我们个个都饿的吃树皮，挖树根。”
“那城里的情况你知晓吗？”慕颜柳皱着眉头，显然也是被马思琪这种狗官给气到了。
“前两天有一个身手比较好的人趁着夜深人静潜入城中待了一天，回来之后气的不得了。城里一切如常，该吃吃该喝喝，而一墙之外的我们，却连活下去有口吃的都难上加难。他还说那些人吃不完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甚至都倒掉用来喂狗！”
“如今这世道，人竟然不如狗？”何珍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恨得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人不如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