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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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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灼灼在京中称霸混世魔王年月已久,自然知道一件天下纨绔都知道的潜规则——那就是越是不让你动的东西便越是宝贝。故而,无论什么东西,越是不让你碰,你便越应该要才是去碰,否则迟早觉得后悔吃亏。
那老和尚刚一出门,陶灼灼便好似瞬间忘记了方才的害怕恐惧,一双眼睛开始克制不住地左右打量张望,试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
陶夭夭立即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逐渐不安分起来的手,声音严肃:“好了,你先别乱动。”
陶灼灼“哦”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稍微老实下来一点儿。
“方才可吓死我了。”林景逸忽然拍了拍胸口,“这儿的和尚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像一个个都藏藏掖掖有秘密似的。”
陶灼灼这才想起来景逸原应是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的,他现在满心满眼想的还都是给她的陶姨请那劳什子的佛像来。
为了不叫景逸起疑担忧,陶灼灼安抚地笑了笑:“你也说过了,相国寺可是能帮六皇子殿下请佛像的。或许正是又自然有股子傲气在,这才非要好好考校一番我们此行的诚心来呢。”
“你这话说的也是,我想这里的僧人应该也是很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林景逸好像是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毕竟殿下从前其实也是不信佛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说相国寺准得很,这才将他请来的佛像赠予了我。”
陶夭夭忽然偏过脸来:“六殿下他从前是不信佛的吗?”
“正是啊。不只是不信佛,从前六殿下最是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之说。从前……”林景逸抿了抿嘴,慢慢道,“从前他听说我与灼灼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还曾经不大喜欢灼灼于阴阳学说之上的兴趣呢。说是什么若由天定,又要人为为何云云。”
他说话的时候不时偷偷观察陶灼灼的表情,似乎生怕陶灼灼误会什么。
幸而陶灼灼虽不体胖,心却还算宽,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这里的僧人们恰巧为他算中了什么?你看,从前也有不信我占卜的,只要我多说中了些,便会将信将疑;再说的具体些,那便是五体投地只连声叫‘活神仙’了。”
林景逸皱着眉做出思索的样子,刚要张嘴回答,却被陶夭夭冷冽声音忽然打断:
“这不可能。”
她表情淡漠,眼神中又带着些看穿一切的澄明,凉凉落在林景逸身上:“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装傻卖痴。我家灼灼是个直肠子,你千回百转弯弯绕绕,只会将她迷糊了去。”
说完,也不听林景逸再如何辩驳解释,只稍凑近到妹妹身边,用气音小声道:“灼灼,你仔细想。当今朝廷本不喜佛,如若六殿下从头至尾都对佛家事毫无兴趣,他久在深宫之中,又哪有机会与这些不入流的僧人们接触呢?”
陶灼灼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长姐说的确实是很有道理。
她犹在盘算着到底还有什么旁的缘由,林景逸在侧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陶夭夭,皮笑肉不笑道:“长姐果然是颖悟绝伦聪慧异常,这样的其中关窍也能想得如此明白。景逸可真是自愧弗如啊。”
“不必多言,你心里有数。”陶夭夭重新将头别回来,不屑去看林景逸的表情。
像是不想再与林景逸同席而坐般,她忽然从原地站起来,手上轻轻揉捏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
林景逸抿了抿嘴:“我心里有数,那到底是谁心中没数?”
陶灼灼听得迷糊:“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林景逸微微偏了偏头,语气难得带上了点儿赌气的意味,“本也是我愚钝,不像长姐这样‘显得’聪明,衬得周围人都愚不可及。
陶夭夭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陶灼灼对于这两个人打的哑谜还是不大听得明白,其实应该说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打哑谜,只喃喃道:“可姐姐本就最是聪明敏慧钟灵毓秀,是我远远不及的。”
陶夭夭忍不住皱起了眉。紧接着便看见林景逸斜眼看着自己,带着一股子“看吧,果然如此”的挑衅意味。
她似乎大概明白了林景逸的用意。
“灼灼。”
陶夭夭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换来的却是陶灼灼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
然而陶夭夭却还是一句话没有讲,只是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干什么啊……”
陶灼灼小声嘟囔着,用迷茫无辜的眼神看着姐姐慢慢离席踱步。
这算怎么回事?最懂你的不是挚友而是敌人?
虽然这么讲似乎稍微有些过犹不及,但现在这二位莫名产生了灵魂共鸣似地开始讨论起三国演义里诸葛丞相摇扇子时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陶夭夭有一双与陶灼灼如出一辙的杏眼,但相较于陶灼灼总显得有些天真的眼神,陶夭夭目光中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猜度和探究。
此时陶夭夭锐利的目光半冷淡半炽热地探究着屋内的事物。
她走到那个狭小窗口旁向外张望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窗台上已经快要枯萎的莲花。
它被种在一个浅浅的水缸当中,里头的水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看上去似乎已经许久无人打理照顾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它的叶片尖部都变得枯黄甚至发黑,向内卷曲着耷拉下来。花瓣也只剩下残缺的几片,露出里面枯绿的芯子来。
“这莲花……到了秋天,全都开得败了。”
陶灼灼的声音忽然传来,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残余的一瓣。花瓣随即轻轻飘飘地掉落再来,漂浮在水面上。
陶灼灼心虚地收回手来,犯了错一样将手背在后头。
“智慧转万物,步步莲花生。”林景逸也起身缓缓踱步过来,“妙法莲华经当中便有如此说法,我本想着佛寺当中莲花本应是一步一盛放,却也不想见有如此衰败之景。”
陶夭夭瞥他一眼,目光又轻柔落在一家妹妹身上:“看来此处僧侣并不如何关心——如果他们真的是僧侣的话。”
“他们不是僧侣吗?”陶灼灼眨了眨眼睛,又自言自语道,“好像是的。如果是真的僧侣,好像确实不应该让莲花开得这样败。”
她心念一动,手指在阳台上轻轻刮了刮:“说起来,这窗台也很有些奇怪。莲花既然无人打理,那这里本不应该是少有人来么?既然如此,怎么这窗台上半点儿灰尘都没有呢?”
陶夭夭点了点头:“那便是时常有人来了。”
她凝视着妹妹的侧脸。
林景逸这一点倒是说的对了。灼灼……本就应当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名声,和更好的自信。
一颗蒙尘明珠,怎可被自己这区区萤火之辉挤占得黯淡无光?
陶夭夭心中盘算着,又用鼓励的目光看了看妹妹思索着的脸庞:“灼灼,你觉得为什么这里明明经常有人来,这里的僧人们却要装作从来未来过人吗?”
陶灼灼问:“姐姐是在考我吗?”
陶夭夭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对我……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是吗?”
陶灼灼莫名觉得内心一阵温暖涌动。她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莫名熨帖。
“灼灼?你说说看?”
林景逸忽然也笑着道。
“干什么?怎么突然都这样看着我了?”陶灼灼嘴角不自觉地上挑,但她很快抑制住了这样的变化。
她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好像有点无奈的表情:“我又不是像姐姐一样管刑狱判案的,要找这些蛛丝马迹,在姐姐面前我可是甘拜下风的!”
林景逸表情凝重起来,忍不住轻声念叨:“灼灼……”
“不过嘛……”陶灼灼忽然挑高了眉毛,一只手伸进怀中,慢慢摸出几枚铜板来。
她紧接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将掌心的铜板向上抛了抛:“可别忘了,这个——才是我的看家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