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相国寺外头虽然人烟稀少几乎无人问津,但里面装饰虽算不上如何富丽堂皇,终究也能称得上是雍容典雅。听着僧人们叮叮咚咚的木鱼声,鼻间嗅着正殿内传来的香火气息,倒隐约也让人有了平心静气之效。

      ——但,这显然只是针对普通人的!于陶灼灼这三人确是毫无用武之处。

      首先,无论是陶夭夭还是林景逸,本都不是什么信仰鬼神之人,此时也无甚特别感受。

      而作为老庄学说最忠实的拥护者兼以周易占卜为所学所好的半个道家弟子的陶灼灼虽然并不会因“深入敌阵”而感到心烦气躁,但肯定也绝不会产生丝毫认同。

      “说真的,这里看上去是真的有些太冷清了吧。”陶灼灼不由附在林景逸耳边小声说,“那位六皇子殿下是真的从这里请的佛像吗?”

      林景逸眨了眨眼睛,掩嘴同样用气音回答道:“我想应该是不会出错。毕竟殿下是这样与我说的。”

      陶灼灼又抬了抬眼皮,探究样看了看四周寥寥无几的僧侣香客。尽管其中也不乏女性,但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其中也有几个身形纤瘦清苦的男性僧人。

      “这里……这里竟然还是男女混在一起的寺庙吗?”

      陶灼灼惊讶的声音或许是稍微有一些大了,竟然引得周遭的僧人们纷纷侧目,带着并不太应该出现在寺庙当中的或冷漠或锐利的目光。

      走在前头的陶夭夭瞬间回过头来。

      她放缓了脚步,渐渐磨蹭到妹妹旁边,安抚似地拍了拍陶灼灼因为刚才失言而稍微有些缩起来的肩膀。

      “灼灼说的是。好像是有一些奇怪。”林景逸顺手挽上了陶灼灼的胳膊,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了她的。

      景逸温热的体温让陶灼灼有了一点安全感。

      或许景逸也是有一些害怕的吗?

      陶灼灼这样想着,将臂弯间景逸的手稍微夹紧了一些。

      或许是这三个人面相一个赛一个的不诚心,正在他们四下里随意走走看看的时候,忽然一位眉毛胡子白成一片的老和尚由远及近走到他们面前,先中规中矩唱了一声法号,又道:

      “三位施主今日前来却好似神色匆匆,心却好似并不在我佛。如此是为何事?”

      他身形瘦削,两侧的颧骨凸起,显得更加苍老,整个人也都透着一股清苦的气质,与这暗沉色调的寺庙倒也很是相符。

      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对耳朵,在他窄瘦面容的衬托下显得又大又肥厚,倒是与药师如来的耳朵如出一辙,很有股子佛法自然的福相。

      陶灼灼上前半步,刚要合掌还施一礼,又打心底油然升腾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背叛师门之感,最后不伦不类地抱了个拳,呵呵笑着答道:“家母近日身体不适,想请一尊佛像回去为家母祈福。”

      老和尚看了陶灼灼一眼,嘴角牵动着脸上的细纹轻轻抽动,露出一个稍微有些诡异发冷的微笑。

      陶灼灼心下浮起说不清的古怪,她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一片孝心,佛祖都看在眼里,定会为施主成全。”老和尚神色又几经转变,终于面露慈悲之色,慢慢答道,“既是如此,便请三位施主往内间去吧。”

      陶灼灼点着头答应着。老和尚抬起手道了一声“请”,提了提身上略显松垮的袈裟,便领着陶灼灼他们三个人往内室方向而去。

      他先请三人在蒲团上坐好,然后自旁边小火炉上小心提起茶壶,为他们慢慢斟满。

      “还请施主见谅,贫僧这里只有一些粗茶,只好请施主暂且勉强一下了。”

      他这话显然并不是出于客套,但指的并不是所谓的粗茶,而是这整个房间。这个房间在干燥的京城环境中显得格外逼仄潮湿,甚至隐隐约约散发出些霉味来。

      陶灼灼从来没有接触过释家的玩意儿,此刻与男僧人同处一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自在还是不自在才对。

      林景逸姿态还是端好了贵族公子的架势,只轻轻摇了摇手,一如既往的客客气气温温柔柔:“没有的事,此番也算是别有意趣。有劳法师了。”

      他端起茶盏捧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眉头轻轻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端好了温婉柔和的笑容笔直地坐得端端正正。

      “这位公子面相温润谦和,是有福之人啊。”老和尚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上已经被磨得光滑许多的缺口,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的手腕附近。

      林景逸隐隐约约察觉到,不禁扯了扯嘴角,另一只手轻轻按在玉镯上,下意识将它藏在桌子下面。

      “公子果然是显贵之人。”

      林景逸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淡淡道:“不敢当,大师谬赞了。”

      陶灼灼似乎听见这位老和尚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随即将目光游离在自己的身上。

      仿佛被小时候那位总敲自己手板的私塾先生用眼睛紧紧盯着一样,陶灼灼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脸颊忍不住抖了抖,然后努力露出一个看上去不是非常尴尬的笑容——尽管现在她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趴在芥菜上的蛸蜞。

      无尘法师又睁了睁眼睛,像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这位小姐瞧着……好像很是脸熟啊。”

      陶灼灼不知道自己是否臭名远扬到连隐居寺庙远遁红尘的和尚们都有所耳闻,只好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或许是我这张脸看上去过于普通了吧——对了,大师,关于我想给我母亲请的佛像……”

      “不急。”老和尚轻轻摆了摆手,随即双手在胸前合十,“佛祖向来是渡有缘之人,贫僧还是要先与几位施主简叙前缘。”

      陶灼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闭嘴不言了。

      茶香袅袅,升腾起来的雾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当中。四下一时安静无人作声,却仿佛海洋下涌动的浪潮。

      陶夭夭冷不丁开口:“您是这里的什么人?”

      那老和尚掀了掀眼皮,淡淡看了一眼陶夭夭,一双眼睛虽浑浊,眼神却很是清明:“贫僧乃相国寺方丈无尘。这位施主,恕贫僧冒昧,您一身煞气冲天……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他人虽苍老,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再加上有佛寺气氛相佐,竟让人产生无尽信服之感。

      陶夭夭不为所动,目光冰冰冷冷:“是吗?”

      老和尚嗬嗬枯朽地笑了两声:“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如若不相信贫僧的话,又为何会来佛寺呢?”

      他目光忽然从原本沉静的深邃变得锐利起来。他原本那因瘦削而显得格外挺直的鼻子在此刻也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子一样锋利逼人。

      陶灼灼说不上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是说只不过是她自己正在如同战鼓一般疯狂咚咚鼓噪着的心跳给她带来的错觉。

      她现在只觉着在那些暗窗子外头仿佛都藏着一双双阴冷怨毒的眼睛,那个木门看上去似乎也颤抖着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有人破门而入。

      林景逸的手忽然温柔地搭在她的后背上,在无人注意之际轻轻摩挲了两下。

      陶夭夭神色不改,语气依然清冷:“你是这里的主持?”

      “不像吗?”

      陶夭夭轻轻摇了摇头。

      无尘轻声笑了笑:“因为贫僧是男子吗?”

      陶夭夭沉默下来。陶灼灼正想帮自家姐姐说两句话缓解一下这莫名敏感而尴尬的气氛,却忽然听见景逸温温柔柔地开口:

      “可能是因为法师看上去不大像一个法师吧。”

      无尘法师轻轻挑了挑眉:“公子这是何意?”

      林景逸将藏在桌底的两只手重新放在桌子上,轻轻转动着那只翠绿的玉镯子,在有些暗沉的屋子里折射着本就不多的光线。

      “法师的眼睛锐利,仿佛世间万物都无可遁形。我们也没有什么道理再这样小心翼翼故弄玄虚。”林景逸漂亮凤眼向上挑了挑,“我确是相府家公子,不过此来本只不过来为岳母求佛,想着是心诚,便不想显得如何富贵,倒叫法师多加揣测了。”

      他目光稍冷了冷,仿佛被冒犯了似地抿着唇:“我心欲向红尘外去,法师却只看我红尘中事。又为何恼怒我……我家长姐如此一问呢?”

      无尘法师扯了扯嘴角:“贫僧只怕有人心不诚,扰我佛门清净。尤其这位小姐身带煞气,沾了血腥怨气,似乎是刑狱出身。一看就……”

      “法师以为就如何?”陶夭夭目光如炬,“身正不怕影子斜。法师何必怕我如何出身?莫不是……法师自己心中有鬼?”

      无尘法师道:“出家人只信佛祖,不信鬼神。”

      林景逸紧接一句::“出家人本不该信,我只怕大师信了。”

      无尘法师眼皮耷拉下来,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眸中色彩。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有些笨拙地站起身来,趿拉着木屐慢悠悠走到内室门口,忽然转过身来,嘶哑着嗓音问:

      “几位施主来请什么佛?”

      陶灼灼左右看了看,见姐姐与景逸都不应答,便强笑道:“只为求家母健康安宁。我们于佛法并无何精进之处,但由法师做主便是。”

      “好、好……”无尘轻轻咳嗽了两声,“那贫僧出去为几位操持,不过……”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过:“几位施主稍安勿躁,还请……不要妄动,以免冒犯我佛才是。”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