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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化魔丹 ...

  •   司安在袖底轻轻拽了拽云鸢的手指,微微摇头。
      云鸢自然的回握一下,冲着司安眨了眨眼,用只有彼此能看得懂的眼神,说了一句:放心,我心里有数。便又重新回到之前瘫坐的椅子上,一扬手,客客气气的对呆坐地上的贵妇比了个请的手势。“孟夫人,地上凉,还请上座。”
      “云微,叫彭娘给孟夫人沏壶她最喜欢的枫露茶,再备几样时下流行的小点,我们姐妹几个许久未见,有些体己话,要—慢—慢—聊,对吧。”
      司安瞧着云鸢眉梢上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又看向一旁呆滞断魂的孟夫人,心下不由得飘来一丝怜悯,可到了这步田地,也不得全怪鸢儿,便跟着云鸢,也重新坐回之前的位置。她这位好友若是放在几年前,是个绝对天真烂漫又心软的像个棉花的主儿,可这几年人海里漂着,人世间的事情见的多了,手腕硬了,心也硬了。
      不多时,小厮就手脚麻利的把茶水和小点都备好了,烛火重新燃起,小厮退下,房间里重新陷入深潭似的静默。
      云鸢笑眯眯的最先开了口:“孟夫人,尝尝我们这儿的枫露茶,可比得上您凝华渚的,再尝尝店里的小点,可还合您的口味。”
      孟夫人并没有去看那盘点心,而是定了定神色,缓缓开了口道:“我想,你应该是知道化魔丹的,多半也暗地里找过吧。只要你肯救我弟弟,我......”
      “不急,先用点东西。孟夫人这个时间过来,可用过晚饭了?”云鸢尽量摆出一副慢条斯理的斟茶模样,装的毫不在意,用拿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折磨着孟夫人的精神。可实际上,云鸢的心里其实急得不行,恨不得眼前这个麻烦女人赶紧说完重要内容然后立马从自己眼前消失。
      孟夫人虽是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着自己伸手拿起了茶碗。还不等送到唇边,就猛地放下了茶碗,茶水溅出,澄亮的茶汤浸润了酸梨枝儿的桌面,染的黑色纹理更是分明。“让我先说完,这事不能再拖了!”
      云鸢瞧着让酸梨枝尝了去的枫露茶倒也不是很在意,只管拿腔拿调的说道:“行吧,既然孟夫人没心情跟我唠唠家常,那就说正事吧。”末了,轻轻摆头吹了吹茶碗,散了些温度,才递到嘴边,浅浅的沾了一下唇。
      “只要你救了我弟弟,我就把化魔丹给你,我弟弟他......”不等孟夫人说完,云鸢又打断了她,只挑自己感兴趣的问。
      “哪儿来的?”
      “什么?”
      “我是说,化魔丹,哪儿来的?”
      “是......我自己炼的。”
      “哦?自己炼的?怎么个炼法?炼它做什么?要如何证明你没有说谎?”尽管云鸢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过分外漏,却还是控制不住,终于还是开始了一连串的发问。
      “那化魔丹,是此前,父亲还在世时,让我炼的,本想将其作为我嫁入萧家给三公子萧彻为妻的筹码。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萧三公子沾染了魔气的事情,就开始教我炼化魔丹,我家中有一本古籍,记录了化魔丹的炼制方法。父亲有意促成我们两家的亲事,我当时,当时也对萧三公子有意,就,就答应了。”
      “哪儿成想,后来发生了临幽城的事情,父亲被诬陷成蛛网头目,百口莫辩,含恨而去,萧三公子也不知踪影,我又迫于家族形势,嫁了他人,化魔丹就一直压在我手中了。这件事,只有我父亲和我知道。”孟夫人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口干,伸手去拿之前差点打翻的茶盏,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一饮而尽,喝茶喝出了灌水的架势,抓起茶壶,又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也不知这样能不能咂摸出枫露茶的滋味。
      “化魔丹的炼化过程十分复杂,最重要的是要以修行之人的元丹为材料,因此不论炼化结果,这金丹都是不能让持有者有所大成了,所以即便知道如何炼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拿自己的毕生修为做赌注,更别提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元丹是修行之人的本源所在,元丹有损,就等同于毁了修为。
      “怪不得。”听到这儿,想起了些许往事,难怪修学的时候,孟氏明明一开始门门功课优秀,最后竟然连夜猎都没有参加,也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个草包,原来答案在这儿。
      云鸢又问:“那......你一次就炼成了?”
      “是,很幸运,一次就炼成了。”
      一抹喜色悄然爬上云鸢的眉梢,又被主人很小心的压了下去,换了个敷衍的钦佩。
      “行吧,目前听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空口无凭,这化魔丹不过你一人说辞而已,如何证明你所持之物的真伪?那本典籍呢?可还尚在?能否一观?何况元丹这东西无法自行取出,这化魔丹又源自于元丹,你要如何给我?还有啊,这化魔丹多半就是你最后一张底牌了吧,透露这么多信息给我,你就不怕我一时兴起,直接动手剖了你?”
      看着云鸢有些玩味的神情,孟夫人脸色白了又白,道:“我,现在确实没办法证明更多,典籍更是不可能给你一观,因为,那本典籍,在我炼成之日便焚了。化魔丹虽然出于元丹,但两者并不完全相同,炼化者可以自愿取出体内的化魔丹。只要你答应我,帮我完成这件事,我自会双手奉上。至于现在拿出来是不可能的,化魔丹虽已不再是元丹,却还保留了一小部分元丹的属性,可以为我提供一些灵力,一旦离开我体内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孟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接着说。“这样,你看这样算不算佐证,化魔丹能驱除魔气,你用魔气打我一掌,它近不了我的身,如此,你可能信?”
      云鸢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毛,“我可还没承认我修习邪魔歪道啊。罢了,早晚会人尽皆知。纠正一下,我修习的是鬼道,又不修魔,魔气我是使不出来的,不如......我用鬼气试试?”
      说着,云鸢翻手劈出一掌,这一掌只用了一分。一团鬼气猛地扑向孟夫人,还未碰到她人就绕着她四散开来,化作丝丝缕缕,重新凝成一团,才回到云鸢这边。
      鬼气与魔气虽不相同,但共通之处甚多。这一下,此事就有六七分可信度了,见此情景,云鸢庆幸,还好方才自己喝住了那两兄弟,不然说不定反而会伤到他俩。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的话。说实在的,这化魔丹听起来似乎于我大有裨益,却也并不是什么非得到不可的。我与萧三公子有缘无分,各中曲折孟夫人不会不清楚,我跟他或许今生都无法再见。”
      “至于对我本人,我自信我能控制好自己,就不劳孟夫人费心。对了,不知道孟夫人了解过没有,据我所知,将金丹从体内剥离是十分痛苦的,也不知化魔丹取出的时候痛不痛,你确定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肯救我弟弟,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的。”孟夫人言辞恳切。
      “嗯,确实,你若不愿,我也大可动手剖丹,这对我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废了,倒也解气了不是?”云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字字透出威胁意味。
      “那,你是答应了?”孟夫人一双眼睛写满了恳求,紧盯着云鸢的脸,有些小心翼翼,又拼命地想从这张没太多真实表情的脸上读出些肯定的神色。
      云鸢不去看她,拂了拂压得有点皱的袖子,漫不经心的应付着,“不急,这才刚说完化魔丹,令弟的事情,您可还没说呢。”
      云鸢细长白净的指尖挑了挑小碟子里的榛子酥,捏起一只,放在鼻前嗅了嗅甜腻的香气,才小口含了,细细咀嚼。
      提起孟公子,孟夫人神色又颓下去几分,不多时,竟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抽出袖间的手帕,掩唇抽泣。云鸢和司安两人静静的在一旁瞄着,也不说话,只盯着碟子和茶碗。
      说到这位孟公子,云鸢和司安两人对他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一来孟氏自临幽一事,折了宗主又声誉有损,孟氏大小姐还是力排众议,依靠父亲留下来的势力,新立了宗主,也就是而今的孟宗主——孟良存。
      可这位宗主不过是孟氏家臣入赘罢了,依仗着孟氏大小姐才得来的身份,本就有些身份尴尬,虽继承家主之位时便明言,会将家族权柄于孟公子加冠之时奉还,但族内众人依旧是颇有微词,即便近几年这位新任的孟宗主于家族算得上是颇有建树,也没法压下半分异动,甚至有人打算提前让这孟公子拿回孟氏话语权,这样的族人并不在少数,如此想法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孟氏族内对这位孟公子的保护也可谓密不透风;二来,这位孟公子实在年纪尚小,云鸢司安等人赴不知谷求学时,这小孟公子不过六七岁,确实也没什么机缘熟识。
      孟夫人见哭了良久,也无人理会,才渐渐偃旗息鼓,擦干了尚挂在眼角的泪水,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暗声道:“一个月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明珂他就像没了魂儿一样,前一天还是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府中下人唤了许久也唤不动他,进去一探,吓得魂儿都飞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没有感觉,慢慢变得冰冷、僵硬,完全就是死人的样子。”
      “府里的医师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我总觉得他没死,人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我觉得他一定是得了什么罕见的怪病,这一个月以来,我想了各种方法,也曾暗中派人请过司宗主,可是司宗主那边却只是派人问了问状况,回复说‘令弟的状况确实与死者无异。’便再无动静。”
      听到如此提及自家哥哥,司安眉头皱了一下,插言:“不可能,兄长不会如此。”
      云鸢瞥了一眼孟夫人,冷冷一笑,忍不住戳穿:“怕是遮掩了不少信息吧,司宗主向来不理会有所隐瞒的病人,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般实在怨不得。”
      孟夫人本就理亏,又被直接戳穿,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咬了咬发白的嘴唇,愤懑开口:“是,我确实没有说实情,可明珂的事情还不能公开,大家都是世家子弟,这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后面有过开诚布公,可是......可是,司宗主他不肯再理会我。”
      “后来,这样的说法听得太多了,我也渐渐麻木了。最近,我偶然得知,你修鬼道,而且,而且天赋颇佳。我记得曾经就有习鬼道者令死者恢复神智的先例,所以,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过分,可他是我最后的至亲,我实在是不想像当初失去父亲那般再次失去他。所以,求求你,帮帮我好吗,啊?”孟夫人有些激动,原本已是面若死灰,竟是激动的有些涨红了脸,红晕一路延伸到衣领下面。
      沉寂,无休止的沉寂。
      此时此刻,映入云鸢和司安眼中的不再是往日里那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孟夫人,仅仅是一个卑微乞怜的女人,就像是寒冷冬夜里苦苦哀求他人给予火种,哪怕是再微弱的光芒也要拼尽全力留住的枯槁妇人,而云鸢正是这所谓的,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看着这样的故人,云鸢从心底最深处,忍不住泛起了一圈涟漪。要帮她吗?云鸢问自己,若是易地而处,倘若今日是哥哥他...自己又当怎样?会不会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四处求人?云鸢不敢再深想,更不愿去假设这样有些残忍的情景。忽的从心底传来了一声轻嘲,抹平了因一时心软漾开的涟漪。你哥我是谁?用得着你个小丫头担心这些?云鸢渐渐松开了藏在袖子里攥紧到指尖发白的拳头,思绪又转到了化魔丹。
      一想到这化魔丹,云鸢的心又开始痒了起来。化魔丹确实是个好东西啊,苦苦寻了那么久,竟在这个女人身上,若是早知道定是要琢磨一番弄到手的。可而今这个局面,若是那孟公子真的死透了,后果,自己真的能够承担吗?总不能把身家性命就这么轻易压在那么个半死不活的小崽子身上,若只自己一人无牵无挂到也好说,怎么能为一人而弃家族于不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烦死了!
      云鸢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缠成了乱麻,系成无数无解的小疙瘩,耀武扬威的填充着脑袋的各个角落,剪不得,理还乱,烦到不行,索性不再想了。
      云鸢翻了翻眼珠,打定了个主意。
      “今日的事,你若胆敢欺骗于我,后果,你可是承担不起的。”云鸢上身前倾,歪着头扯着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威胁道。
      “不会的不会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你答应我吧,求求你,答应我救我弟弟,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都给你!你尽管提!”
      云鸢并没有立刻回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和笑容。任凭静默,填充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你走吧,等我回复。”许久,云鸢收了笑容,靠回椅背,才答话。
      “那......那我要等多久?”孟夫人满脸的急躁。
      “多久?不知道。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一两个月,看我心情吧。”云鸢一脸的满不在乎,手指绕着垂到眼前的一缕青丝。
      “你现在可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就像我方才说的,虽然你有化魔丹,但这东西对我的重要性远没有你以为的重要。萧三公子与我早已是桥归桥,路归路。一无音信,二无行踪,我从不亏欠他什么,自不必为了他大费周章。至于其他什么,你们凝华渚也就钱多。可是你既已知道我在这儿,也不难猜出这雪月风华多少与我有关,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这儿真正的主人。你呀,真没什么我想要的东西。要是说交情嘛......”
      云鸢故作玄虚的拉长了音调,引得孟夫人眼神又恳切了几分,见状,云鸢立即变了脸色,“于私,我也实在是懒得陪你演戏,于公,云孟两家也并无更多私交。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那就另请高明吧,普天之下修习鬼道者,又不是只我云鸢一人。云微,送客。”
      这已经是第三次下逐客令了,云微推开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孟夫人。
      “孟夫人,请吧。”孟夫人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云微已经稍稍错身挡住了她的视线,目光不善。孟夫人忍了忍,终是把爬到嘴边儿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身戴好斗篷。
      “几日后,无妄崖司氏的雅论,还望孟夫人准时出席。另外,这张符给你,可保令弟的尸身三个月不腐。”云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张符纸飞到孟夫人的手中。
      闻言,孟夫人点了点头,小心的收好符纸,不得不随着云微离开了苍阑阁。

      房间里只剩下云鸢和司安了。
      “你...早就盯上化魔丹了?”司安先开了口。
      “算是动了点儿心思吧,此前总往你们家藏书阁跑就是为了查这东西。那时候刚得知自己是被他的魔气所伤,就开始留意这些事情了。传闻,化魔丹不仅能完全驱除使用者体内的魔气,还能让灵力更上一层。对于修习鬼道者,也能起到稳定心神,避免修习者因鬼道损身、损心性的作用,是绝对的好东西。”
      “不过......这化魔丹竟是用炼化者自身元丹炼就的,却是第一次听闻。当时只知这东西甚是难得,暗中寻过一段时间,动用了诸多手段,多番打听,也没什么结果。没想到,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鸢卸下之前的伪装,伸手按了按已经有些不适的太阳穴,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所以,打算帮她了?”听到司安这么问,云鸢眉头皱了皱,轻叹一声。
      “不知道。我承认,这化魔丹我确实想要,可就算不论世家禁止私制活尸的协定,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制出有意识的活尸,而且...”
      云鸢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方才孟夫人的话中,有太多可疑的地方,她是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出现在雪月风华?又是怎么知道我修了鬼道的?这两件事情知之者甚少,对外一向宣称我在玉顶山养身子,临幽城的几处产业更是把与云氏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这位孟宗主不简单啊,眼线都安到我身边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惭愧,都不好意思掌管了云台了。如此说来,还要感谢孟夫人了。”
      云鸢缓缓睁开了双眼,盯着屋顶雕花儿的房梁。
      “安安,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又要有大事发生了,我得和哥哥见一面了。另外,关于化魔丹,有些事情想请教司淮哥。如果可能,还想请司淮哥随我一同,亲自去看看那孟公子。说实在的,方才听孟丹莹的描述,我也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孟丹莹是孟夫人的名字。
      听云鸢这番话,司安点了点头。“那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无妄崖找他们两个。”
      “嗯。”云鸢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想起孟丹莹有些疯狂的举动,全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又是情不自禁的长长一叹。
      “安安,我方才,有些心软了。”
      司安看着她这幅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呼了口气,心下一软,再怎么装强硬也还是那个她。
      “可是想起你哥了?”
      “是啊,要是我哥生死不明,我也多半会疯魔的。”云鸢小声嘟囔着,眼前浮现出云祈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
      “嗯,我也会。”
      “是吧,一想到这儿,要是真有人能帮我,怎么也得磨得让他答应,做人哪儿能那么无情!”
      听到这几句孩子气的话,司安冷不防的被逗笑了,伸手轻轻戳了戳云鸢的小脑瓜儿,笑问:“怎么,不想做个无情的人,所以下定决心帮她了?”
      云鸢的头顺势悠悠的转了一圈,神色也活泛起来,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高声道,“才不会呢,我又不傻。”
      “傻”字咬的极重。
      “再说了,我哥也不会被动的陷入那样的境地。所以,根本不会存在这种假设。我哥不会,司淮哥也不会,那俩都强的像怪物一般,有时间担心他俩的安危,还不如操心操心咱俩的安全。”
      “就是啊,只要我们两个保护好自己,他们两个就永远不会被掣肘。”
      “嗯,所以我才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云鸢又像没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摊在椅子上,小脸苦巴巴的皱成了个包子。
      顿了顿,司安又试探着问:“你......原来还在寻化魔丹?”
      云鸢僵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不语。
      “还是......忘不了他?”
      依旧无人回答。房间里气氛渐渐有些凝重,烛光也透不过气的晃了晃神。
      司安不再说话,只陪着云鸢静静的坐着。
      也是,安安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找化魔丹的事儿,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真是骗得了谁,也骗不了安安。许久,云鸢才淡淡苦笑了一下。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也说不清楚。”离开苍阑阁前,云鸢还是回答了司安的问题,模糊的,含混不清的。
      “你也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云微从后门掩人耳目处送走了孟夫人,眼看着孟夫人一行走出了视线,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回到雪月风华的院子里。此遭,这位孟夫人来的属实突然,所言之事又骇人听闻。好在今日司小姐也在,能陪小姐说说话,自己守在门外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给两位小姐多点说体己话的时间。有司汀小姐在,小姐的安全也不必自己担心。只是不知......化魔丹的事儿,小姐会怎么抉择。
      行至廊前,一个男子倚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那柄瘦竹折扇,抖着腿,等着云微走过来。云微见了男子立马调整了前进方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小姐身边这么多的人,自己为何独独不待见这位。
      见来人有意改了路,即墨也不恼,“啪”的一声收了扇子,三步并两步,跨过栏杆追了过去,嚷着:“唉,云微兄弟,好巧啊,有日子没见了,聊两句啊!”
      即墨毕竟是小姐的近友之一,也不好明摆着怠慢,思及此,云微还是停了脚步,转身迎上,客客气气的行了礼。
      “即墨公子。”
      “哟,说了多少回了,你是小鸢儿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行礼什么的太见外了。”
      即墨边说边伸手揽过云微,状似亲昵,一身华贵的锦服压皱了也不心疼。云微没有动作,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木头桩子。
      “刚才送什么人出去了啊,能让你亲自送出去,想来是什么大人物吧?快,是兄弟,就跟我说说。”
      “确实是位大人物,不过,事关云家的家事,在下不好随便透露,还望即墨公子不要介意。”
      “哦哦哦,云家的家事啊,那确实......是不能随便透露。没事儿,我也就是有点儿好奇,这能是什么样的家事儿,能让小黑跟小白都急冲冲的冲出锦囊呢?不知......云微兄弟的剑可有出鞘啊?”即墨拿出空空如也的锦囊,递到云微眼前,眼神玩味里透出锋芒。那锦囊,正是云鸢随身带着的那个。
      云微接过那个锦囊,既不接即墨的话,也不对上他的眼神。
      “这锦囊,我代小姐收回。即墨公子可还有其他事,我离开的有些久了,小姐那儿,我不大放心。”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聊天了。赶紧回去吧,别让小鸢儿等急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等下彭娘要是找不见我,可有我得罪受了。”
      云微不查痕迹的脱离了即墨的桎梏,又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沿着原定路线离开。
      即墨站在原地,目送云微远去,眼里的笑意渐渐淡漠,嘀咕着:“切,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法子知道了?”
      云微刚把锦囊还回去,云鸢就撇下云微,一个人带着锦囊里一黑一白两个家伙,翻窗户溜了。自家小姐这个习惯,云微并不陌生,心中有数,自然没有立马追上,随她去了。
      今晚,云鸢没有如往常般留在雪月风华,而是隐了气息,忍着刺痛运转本就没多少的灵力,御剑飞回午后在仙客居翻账本的房间。
      这是自那次被魔气伤了之后的结果,金丹被震裂,灵力涣散不及从前的千分之一。金丹虽被司淮勉强修复,可尚差一味药引,多番寻找无果,只能一直拖着,因此没法儿恢复如常。而且一旦运转灵力,就会刺痛难忍,所剩灵力也仅能支撑着云鸢御剑飞一小段距离。也正是因为如此,云鸢这几年才会这般一门心思的扑在鬼道上。

      是夜,临幽城分外热闹。
      绚烂夺目的烟火早已全部沉入河底,消失在无垠的星空下。画舫错落有致的排布在河面上,俨然成为了烟花后最吸引人的所在,每一艘都载着美人尖尖的下颌、一垂眸的娇羞还有那琵琶后藏着的窃窃私语。船桨小心的划水,不忍搅了弦乐的雅兴。几艘船里的丝竹声缠绕在一起,舞到了水面上。河水缄默流淌,浮着盏盏荷花小灯,漂荡在河岸边交织错落的人声。
      岸边不时有小儿嬉闹,头上绑着鲜红的发绳,手里拿着小灯笼。大人们总是相携而行,缓缓的跟在稚童身后,不时地捂嘴轻笑。街边的小贩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所卖之物,林林总总,大不相同。这之中当属女儿家的胭脂钗环和甜腻精巧的糖人儿最受欢迎,还总能听到几声讨价还价夹杂其中。
      街角的面摊儿应季的准备了凉面,细若游丝的面条刚出了热锅就浸入冷水,捞出沥水,乖乖团在青色的扁圆大碗儿里,店家操着长杆儿的大勺一一舀过碟碟碗碗儿,最后浇进面条里,又捏了葱花香菜几下,就送到了吵嚷的食客手里。
      原本空旷些的地方,人群自动围成个圈儿,环住了艺高人胆大的手艺人,在阵阵人声里吐出一团又一团的红火,赚得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沿街的茶馆酒肆,座无虚席,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小厮忙的脚不沾地。酒杯叮叮当当响,男人们正在兴头上,吃酒划拳,不亦乐乎。
      到了地方,韦伯见到云鸢,愣了一下,旋即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打扰。云鸢一进房间,就给锦囊里一黑一白两只魂魄施了个锁灵咒,远远地扔到了一边,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做完一切,云鸢推开了正对着街道的窗户。
      这个房间位于仙客居的最高层,房间内总是设有结界,即便站在窗边,窗户大敞,路上的行人也根本看不到什么。云鸢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房间,这个角落,这扇窗,和这一推开窗就扑面而来的,热闹的烟火气。喜欢家家户户夜晚点燃的灯笼,喜欢听小摊贩抑扬顿挫的叫卖声,也喜欢男男女女低声交谈的碎碎闲语。
      很多次,她都曾这样推开房间的窗户,迎接这份繁华喧嚣,让有些疲惫的灵魂浸润在这片氛围里,以得些许慰藉。可这次,竟是起了反作用,她竟然看什么都觉得别扭非常,索性换了个方向。
      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月牙儿悬在一边,在漫天灿星里孤独而黯淡。

      一个女孩子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好亮的月亮!”
      女孩儿指着天上又圆又亮的皎月,看了一会儿,歪着头略有所思,“诶!月亮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又身处何方,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女孩儿咕噜的转了一下眼睛,“如此,是不是可以这样想,以后不论我们是不是在彼此身边,只要抬头能看到月亮,就可以认为我们还是在一起看月亮,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所以,如果你以后想我了,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就抬头找找月亮。正所谓‘千里共婵娟,天涯共此时’是不是有点神奇?”
      女孩儿的眼睛闪闪发光,好似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有趣想法点亮了,素白的月光流淌在女孩儿光洁的皮肤上,灿然若晴光映雪。
      “那......你若是没看呢?”另一个男孩儿的声音缓缓响起,音色本应朗润,若是女孩儿肯细细来听,刻意压的低沉的声音里埋着微微的,几不可查的,似是情动的沙哑。
      “才不会呢,我啊,对你有特殊的感应,你想着我的时候,我也一定一定一定在想着你呢,所以你只管想着我看月亮就好了啊。”女孩儿笑眼弯弯,双颊微微泛红,对着男孩儿甜甜一笑,又转头去看天边满月。
      男孩儿也假装看着月亮,偷瞄着女孩儿灵动的脸庞。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云鸢有些记不清了,太久了,久的恍如隔世。就连记忆里,男孩儿的脸,都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那时的云鸢一定猜不到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时的自己手还很小很小,有时候连自己的佩剑流光都抓不稳,那时也还没有和安安交好如此;也还没有和孟丹莹彻底生分;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和萧家的三公子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儿,更想不到最终竟会演变成如今的杳然无音信,天涯各一方;那时候只要有他在身边,总是可以很安心。那时候,还愿意简单纯粹毫无怀疑的相信别人的话,那时候更不懂,原来身处涌动热闹的人潮,也可以触摸到孤独,这滋味,甚是特别。
      云鸢转过身,无力地沿着窗棂缓缓滑到地上,蜷成一团。
      “你在哪儿呢,我好像,有点儿,想你了。”
      云鸢低下头,隐没眸中月影,不久,氤氲出一片湿润。

      千里之外,夜色浓稠,少年一身黑衣,并未束冠,头枕双臂,斜靠在敞开的和式拉门边。茶庭里水声潺潺,不时发出一声撞击竹筒的脆响。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顺手摘下来的草叶子,就那么漫不经心的叼在嘴边,唯有一双眼睛映着皎月,一片雪亮,亦如往常。
      木屐踩在厚实的木质地板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咔嗒声。另一边的门被轻轻拉开,一位和服打扮的女子垫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刚传来的信息,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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