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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长兄 ...

  •   翌日傍晚,自临幽城前往无妄崖途中的某处......空中。
      “都怪你都怪你,你看看你看看,天都要黑了,我们才走了多远,一觉睡到大下午,叫你几遍都不起来。你一个世家小姐,美名远扬的名士,小猪都比你起来的早。”
      云鸢这一路上就一直在司安耳边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念叨着司安起的有多晚,吵得司安一边默念剑诀,一边直翻白眼,强忍着想一掌把身后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聒噪女子拍下去的念头,满头黑线的御剑。
      “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起来的时候你还嘴里嘀嘀咕咕一件又一件的试衣服呢,发髻梳了又梳,钗环首饰换了又换,胭脂水粉一样不差,描眉敷粉,环佩叮当,不知道的以为你要会情郎呢。”
      实在是被云鸢念得头大,一向少言寡语的司安也实在忍不住回了一串,顺便回头侧目瞟了瞟云鸢,露出一脸嫌弃。云鸢此时的打扮与昨日已是大不相同,换了一身浅碧色外裳,与昨日那身烟紫色的沉稳,这一套倒是更符合她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灵动,又不会显得太过青涩,腰间的锦囊依旧是昨日那个。
      司安才回头瞧了这一下,一股子柏树混合着檀香木的味道就飘了过来。
      司安向来是不喜任何香料的气味,偏偏云鸢最捣腾这些,与云鸢厮混久了,渐渐也被迫接受了些。
      云鸢被司安一噎,自知这方面确实多少理亏,还是想回嘴再辩驳几分,怎么也不想在拌嘴上输了去。
      “谁说只有见情郎才能打扮啦?我打扮是为了自己开心好吧!再说了,我可是云氏嫡出的大小姐,好歹也算脸面,到外拜访自然是要打扮一番的!”
      云鸢还欲再还几句嘴,被司安直接打断,冷冷道:“闭嘴,再吵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御剑。”
      一听这话,云鸢老实了,撇撇嘴,回头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云微,堆起一副可怜相。
      云微对此已是见怪不怪,默默与两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只当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发生,啥都与他无关,静静跟着就是。
      又行了一段路,司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身后的人:“鸢儿,那位公子好像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简单吧?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仔细查过?”
      司安下午起来之后就去找了云鸢,正好撞见即墨拉着云鸢,意思大概是最近生意忙,他一个人照顾不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司安听得出来,即墨不希望云鸢和自己一同离开临幽。
      “嗯?哪个公子?”云鸢被风吹傻了,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哦哦哦,你说即墨吗?他......没什么特别的啊,从小是孤儿,倒是很有经商的天赋,最喜欢的应该就是挣钱这件事儿了。我和他还算有缘,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小时候趁着老娘不再,偷偷溜下玉顶山,要不是在山脚镇子里遇见他,可能现在已经是一捧骨头渣子了。”
      “后来我们重逢,我俩都挺意外的。我那时候正好打算做点什么,他又对临幽的商业布局有过研究。就这样,我出钱,他出力,一拍而和,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临幽。不过你放心,他从来不插手咱们仙门的事儿而且我总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仙门的人,你与他点头之交就好。即墨今日下午的举止确实有些反常,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推测出什么,兴许......啧,兴许就是最近确实忙吧......”
      听着身后人这样的回答,司安有些无语,这要是真的,这小妮子对身边人的心是得有大啊......
      “这话,你信?”
      “呃......呵呵,我......”
      “鸢儿,你说实话,你是真的查过没问题,还是在这儿搪塞我?”
      “哎呀,安安宝贝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即墨他......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再说,谁都有不愿意让他人知道的秘密不是,所以......你放心,我真的查过他的底细,也清楚他的底细,他是可以信任的人,真的,只是,真的不能说。”
      司安舒了一口气,自己倒不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希望这小妮子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就好。
      “行,我可以不多问,你自己可得千万弄清楚搞明白了。”
      “嗯嗯,一定一定。”

      不多时,三人到达无妄崖。
      门前的守卫见是司安等人回来,连忙上前行礼,毕恭毕敬。
      “大小姐,云小姐,云护卫。”
      这个守卫看着还很年轻,虽并不识得云微,却也猜得出身份,行了一揖,两位小姐微微颔首回了一礼,云微则是持剑抱拳。
      “兄长可在?”司安低声询问。
      “宗主与云宗主一起,此时应是在宗主的小院儿,可要通报。”守卫仔细答道。
      “不必麻烦,都不是外人,也无急事,晚些时候我们自行过去就好。”言罢,三人朝着无妄崖深处走去。
      对于无妄崖,云鸢还是比较熟悉的。那年受伤之后,曾在无妄崖小住一些时日,身子好的七七八八之后,也偶尔过来找司安玩闹打发时间。倒是下山这几年没怎么过来,不过无妄崖还是老样子,分毫未变。
      无妄崖是司氏族人各代生活的地方,少说也有个三四百年的历史了,根基深厚。司家除了和其他世家一般修仙问道之外,还世代从医,族中前辈多有被称为医仙者。因其医者本性,淡泊名利,鲜少参与世家纷争,是以司氏的家族实力鲜少外露,久而久之难免被头脑简单者轻视低估。
      现任家主司淮从小就对医术极为痴迷,刚到及冠的年纪,就有了医仙的称号,而今及至而立,医术造诣有增无减。性情温润,玉颜风骨,妙手回春,灵力纯澈,年纪轻轻就继任宗主之位,挑起了家族重担。据说司淮刚继任的那段时间,总有不长眼的世家蠢蠢欲动,想趁机欺辱打压一番,却不料踢到的是一块儿铁板,还是玄铁打造的那种。小动作总能被司淮巧妙化解,反击了回去,致后院起火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的世家不在少数。
      自那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新家主,年轻是年轻,性情好是性情好,发起狠来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待到几年后,妹妹司安凭借醇厚的灵力和一身的好剑法也渐渐在世家年轻一辈中崭露头角,再也没谁敢打司家的主意了。
      司安算是司家里的一个异类,她并不习医。云鸢曾经好奇的问过,司安回答说父母开明,直言做喜欢的事情就好,不喜欢大可不必勉强,更不必在意什么世俗刻板印象。而她自己更是一看医书就犯困,完全不是学医的材料,与其逼着自己在毫无建树的方向痛苦的前行,还不如把时间过得更有意义。

      三人安顿好之后,稍稍休整一下,司安就和云鸢往司淮的小院子去了。云鸢跟在司安身后,七拐八拐摸进一处僻静,一路上翠意环合,偶尔也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点缀其间。而此地,入眼皆是挺拔入天的紫竹,层层叠叠,交织缠绵。夕阳透过竹林,在蜿蜒的石板路上碎成点点斑驳。曲径的尽头便是司家家主——司淮的住处。
      此处鲜少有人往来,不大不小的静谧院子被大片大片的紫竹林温柔的抱在怀里安睡,院子里随意散着几团绿植,阳光撒满地角落里站着几个晾晒草药的木架,草药上残留着暖阳的味道,裹藏些许苦味儿的药香,浅浅的弥漫在各个角落。
      小院儿未设院门,两人毫无阻碍的行至房前,只见房门紧闭。司安未曾多想,伸手就要叩门,还未接触到房门,便听到房内传来声响,是两个男子低低交谈的声音。
      “自己脱。”是个清朗的声音,语气不容回绝。
      “别...了...吧。”另一个原本爽朗的男声,不知怎的哑了嗓子,带着些许不情愿,软着语气小小挣扎着。
      “少废话。”
      静默了一小会儿,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司安欲敲门的手有些尴尬的僵了又僵,只觉此时不便打扰,而这般在门口偷听更是实在不对,收了手,拿定了主意,拉着云鸢就要离开想着晚些时候再过来,未来得及动作反而被身边人一把拽住,硬拉着在门边蹲下,团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司安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询问就见云鸢把食指竖在唇边,唇微微嘟起,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细嫩葱白的手指衬的红唇十分鲜艳。司安虽是疑惑,却也不再说话。
      此时,云鸢已经小心翼翼的把早已竖的尖尖的小耳朵,黏也似的紧紧贴到了雕花儿的木门上,恨不得跟上面细腻精致的纹路融为一体,司安也不自觉的跟着云鸢有样学样。一时间,两个原本风姿出尘的女子摇身一变,化身两个挤压过度的硕大糯米团子贼兮兮的扒在门边。不同的是,一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贝齿轻咬着下唇,脸上满溢着兴奋的坏笑,另一个则是一脸严肃和好奇,此外看不出更多的颜色,但凡微扯唇角,想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人用眼神生生制止了。
      这下,真的是偷听了。
      “嘶,疼,轻点儿。”爽朗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从齿缝儿间硬挤了出来。
      “你也知道疼?”清朗的声音幽幽的怼了回去,夹杂着几分揶揄调笑。“还得再重一点,否则你记不住。”
      “别...啊!”低哑的声音刚一露头,就被捏断了。
      门外两个人的神色更好看了,一个本就分外精彩,此时更是难抑激动之情眉飞色舞,忍笑忍的辛苦,更显玉雪可爱。另一个虽依旧是迷惑和好奇模样,可淡淡的红晕已经悄悄的爬上了面庞。
      就在两人听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身下陡然一轻,门开了,司安反应很快,稳住了身形才没有摔进去。云鸢就不同了,整个人以一种圆润的姿势流畅的滚了进去,伴随着“哎哟”的一声,爽快的拍扁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继而苦着一张小脸儿,沿着脸前面的鞋尖儿抬头向上看去,最后定格在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上。
      此人正是云鸢一母同胞的长兄,当今云氏的家主——云祈。
      “嘿嘿,哥哥~”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神,云鸢立马换上一张讨巧卖乖的笑脸,甜腻腻的喊哥哥。
      “安安?”见到自家妹妹以这样稀奇的方式出现,司淮低唤了一声。
      司安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状况巧妙的折过去,竟一时有些怔愣住了,又瞧见云祈只着一件中衣,迅速背过身,唯木讷的回了一声“哥。”
      只见云祈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云鸢白软的脸蛋儿顺势就是往上一提。
      “哎呀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疼——”云鸢绵软白净的小脸儿又重新皱成了个包子。
      “不错嘛,韦伯他们把你养的挺好,又胖了。”云祈又恶作剧的狠狠捏了几下,这才松手。
      云鸢吃痛,委屈的揉了揉被拧的微微泛红的脸颊,十分迅速地换成一张笑颜,亲昵地又走近了几步,凑到哥哥脸前,眨巴着眼睛。
      “嘻嘻,当然啦,为了不让我日理万机的好哥哥担心我,我可不得照顾好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嘛,嘿嘿嘿。”边说着,笑弯了眼睛,露出小孩儿讨到糖果的幸福模样。
      “诶,哥,你这是?受伤了?伤在哪儿?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云鸢这才发现哥哥只穿了一件中衣,小案上还放着几个盛药粉的小瓷瓶。
      “小伤,没什么大碍,夜猎时候不小心弄的,已经处理过了,你还信不过你司淮哥。”云祈虽这般应着,却还是乖乖的把处理好的伤口给妹妹看了一眼,确实伤的不重,云鸢这才放下心来。
      “哥,云祈哥。”待云祈穿戴整理好衣着,司安这才进了屋,这一声唤,声音不大,却把屋里的视线都拉到了司安身上。
      司安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和鸢儿过来,是有些事要和两位兄长商量。”
      “嗯?听起来还是不小的事情。”
      司淮惯喜旁观云氏兄妹的互动,总能看的津津有味儿,听见自家宝贝妹妹这样严肃,敛起之前看热闹的神情。
      “过来这边坐下慢慢说吧。”
      四人围坐到一方梨木小桌边,司安率先开了口。
      “鸢儿,你来说。”
      “好。”云鸢正了正神色,收敛方才嬉笑打闹的小女儿姿态,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开始一本正经的讲述昨晚之事。
      “孟氏最近发生了些许变故,孟小公子出了什么事情,稍有诡异,具体不详,很可能是故去了。此事,二位兄长应是知道的吧。”
      云祈嗯了一声,司淮亦点了点头。
      “昨晚,孟夫人突然来找我,要我帮她‘救活’她弟弟。准确的来说,最坏的可能,是希望我把已逝的孟公子制成有意识的活尸,而作为回报,她会给我一颗化魔丹。”
      听到这儿,两位兄长不同的好看眉眼,同样的拧了起来。
      “今天过来这边,是想司淮哥帮我确认一下化魔丹的事情。据孟夫人所言,这化魔丹是炼化者用自身拥有的元丹炼化而成,而今这颗化魔丹还在她体内。我用鬼气试探过,无法辨认更多。想请司淮哥帮我确认一下。还有就是......”
      云鸢语气一顿,有些小心翼翼的瞅向自家哥哥纠结的脸,吞了吞口水,“还有就是,此事或牵扯不小,想跟哥哥商量一下。”
      说完,云鸢小小的舒了口气,云祈的脸倒是黑的更厉害了。
      一时间无人言语。
      司淮略一沉吟,缓缓开口:“化魔丹我是知道一些,可这由元丹练就的说法,我倒也是头一次听闻。早前确实在哪本古远野集中见过类似的记载,不过只是寥寥数语,未曾详述。虽不是化魔丹,倒也应当有借鉴之处。安安,随我去趟藏书阁。”司淮看向自家妹妹,司安会意,随司淮一同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云氏兄妹两人,默默不语。
      云鸢垂下头屏气凝神,暗自做好各种可能的腹稿,静待兄长的反应。

      “你知道后果。”
      静默片刻,云祈还是先出了声,也不看妹妹,视线垂下,不知在看什么。
      云鸢暗暗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回答。
      “嗯。”
      云祈斜眼,瞥向低着头的妹妹。
      “决定了?”
      这次云鸢回答的很快,很坚定。
      “嗯。”
      又是长长的静默。云鸢心下如有擂鼓,身下如有针毡。
      良久,云祈突然抬手锤落在梨木方桌上,砸的方桌和云鸢俱是一震,语气终是有些急躁的扬了起来。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非要如此才行吗?你所修之道本就损身,若是制活尸,稍有不慎,你会怎样?你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要娘亲怎么办?”言辞之中满是急躁,毫无半点家主的沉着。
      “我知道,这些我都想过,可是,哥,你也知道的,我,我遍寻多年,这是最有可能的一次。”说罢,云鸢顿了顿,也皱起了小脸,思索着措辞。
      继而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有些急切的说道:“哥,只要这颗化魔丹是真的,我想尽力一试。哥,就算,就算我,我......”云鸢浑身上下都是紧张,“我”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云祈见妹妹这副样子,正反省着自己刚才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些,又听妹妹的话只觉得一阵有一阵的心疼。抬手按在云鸢肩膀上,温柔的抚慰着,放柔了声音。
      “不会的!有我在,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云祈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妹妹的眼神满是疼惜,两只手揽过妹妹的肩膀,和云鸢对视着。
      “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云祈眼中是拳拳真意,云鸢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啊?”看着哥哥的眼神又听哥哥这样说,云鸢有些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哥哥说什么不会的,那一天又是哪一天?只顺着哥哥的话磕磕巴巴的应了下来。
      “呃......嗯?”
      云祈知道妹妹一直在找化魔丹,也多多少少知道化魔丹的奇效。不往远了说,几年前蛛网的朱宁就是修习鬼道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的,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妹妹害怕有一天会变成那样也是常理,自然会对化魔丹这般迫切。
      喜怒忧思悲恐惊,贪嗔痴恨爱恶欲,皆可成为修鬼道者的力量,修为越深,越容易遭到反噬,轻则易怒暴躁伤及自身,重则毁天灭地累及苍生。正因如此,世家正途多是不齿。
      不过此道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若只是稍加利用确有奇效,名门正派偶尔也会用些鬼道的小手段方便行事。这些仙门人物自身都傍有灵力,所用方法也不过初阶,对付这点鬼道反噬本就是天然的压制,没那么容易受到侵蚀,完全不必担心损不损身的问题。
      对于毫无仙门根基者,若是心智足够坚毅,这一个缺点也大可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好处更多。一是不需苦修金丹入道容易,二是便于操作,基于这两点,自有大批人趋之若鹜。
      修鬼道的后果虽然听起来骇人,但纵观百年来,真正能达到殃及自身甚至天下者,除了百年前创此道者,再无其他。那位丧心病狂的朱宁也只到了摧残自己的层次。总之,入道虽易,想登峰造极却是比潜心修仙还要难,成与不成,全靠天赋,是以多年来世家正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也没人公然禁止。
      云鸢算是其中极有天赋者,又天然规避了大部分的风险。而今虽元丹有损,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灵力,从小乐观坚强,又有司淮给配的安神香稳定心神,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保证云鸢一定不会受影响,一定不会做出格的事。而云鸢也不能弃了鬼道,就像自己不断强大来保护妹妹、母亲,保护族人一样;云鸢也在强大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要保护的人。
      而有了化魔丹,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化魔丹虽好,不过多一层保障,大可不必担忧至此。”云祈柔声安慰妹妹,正欲再说几句软语,却见妹妹神情有异,心下一顿,心绪转了又转,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抓着妹妹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气。
      “莫非,还是为了那个不知所踪的混小子?”云鸢面色一僵,肩膀被抓的有些疼,正欲答话,却被云祈一声长叹抢了先。
      “罢了,我不想听谎话。你若就是为了你自己,哥哥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为了那小子......”云祈表情有些复杂,有些心疼,有些无奈,纠结了好一会儿,突然轻声笑了一下,松开了妹妹的肩膀,侧头合眼,不去看妹妹的眼神。
      “你哥我也有喜欢的人,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不论有心还是无意,他曾经那般重伤你,至今不能痊愈是事实,害得你明明出身名门正统,现今不得不依赖鬼道自保也是事实!你喜欢他,你可以不怪罪他,可我不能。”
      云鸢知道哥哥这般激动是心疼自己,心底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低缓了声音,柔声道,“哥...那次的事情,只是意外。”
      “所以这些年来,从你找化魔丹开始就只是为了他?”
      “是......”,云鸢瞄着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亏我一直以来担心你,想着法儿的帮你找压制鬼气的方法,你倒好!竟是......”听到这,云祈竟有些要被自家妹妹气笑了。
      “哥你消消气...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怕过,我还是很害怕修习到后面,脾气会变得像老娘一样暴躁的......”
      “你......”
      云祈听这话,和着自己这几年的操心完全多余,人家完全没往那方面想,更觉得好笑了,这死丫头心大的性子还真没人能学得来,一时竟有些分辨不清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不说那小子的事情了,一说我就来气。我一向赞同你自己做的决定,但这次.......”云祈没有继续说下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你既已做好决定,我也不会阻拦你什么。但你必须答应哥哥,断然不可伤了自己。我只问你,这事情最糟糕的后果你可想过?你又打算如何应对?说来听听。”
      听着哥哥教书先生的口吻,云鸢紧忙把打了半天的腹稿呈了上去。
      “倘若化魔丹的情况属实,我会答应制活尸的事情。那么,最糟糕的状况就是制活尸的事情暴露,百家找我要说法。那我就跑路啊,离玉顶山远远的。只要我走了,有哥哥在,那些人也不敢真的对云氏怎么样的。要是还是没躲过去,那就大不了打一架,顶多受点伤。”云鸢语气轻缓,尽量说的云淡风轻,希望哥哥不会因此担忧。
      “跑路?受点伤?离玉顶山远远的?你还挺潇洒啊......不想连累家族就不回家?被百家追杀就打一架?”云祈听着妹妹的话,挑着眉毛重复了重点信息,瞥着妹妹眼神渐渐严厉起来。
      “嗯...可能是吧...哥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尽量不让人发现。如果真倒霉被别人知道了,我也一定不会连累家族的,到时候我们就演一场戏,假装叛逃,哥哥你就对外发声明,说云氏和我这个不孝女划清界限......啊!”
      云鸢本就有些紧张,话未说完,就被哥哥一记手刀劈在头顶,眼前金星四溅,一脸迷惑和不解,直接呆了。
      “死丫头,刚跟你说完不许伤了自己,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真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和百家对抗?还叛逃家族,你叛逃一个我看看,腿给你打折!”云祈还是有些不解气,照着妹妹的脑门又是一记暴栗。
      “可是...”云鸢缩着脖子,揉着红肿发烫的额头,小声辩解道。
      “可是什么可是,你当你哥我是个摆设?我怎么可能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再说就你那点儿道行,才修了几年,就敢大言不惭的制活尸?有功夫考虑叛逃,还不如想想那孟小公子真要是死透了,你怎么圆你夸下的海口吧。”
      云鸢不吭声了,苦着一张巴掌脸。
      云祈倏地又抬起手,伸向妹妹的头顶。云鸢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不再是想象中的重击,反而是胡乱的揉搓一通。
      “好啦,凶也凶了,打也打了。家族的事儿,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我只你一个妹妹,既然你已经知道后果,也做好了准备,就去做吧。你修习鬼道,我本就不放心,不管你目的为何,只要化魔丹对咱们有利,那这样的好东西就应该攥在手里。”
      云祈转了转脑筋,心下琢磨着到时候让司淮研究研究,再搞一颗化魔丹出来,可以便宜那小子,但是绝对不能亏了自家妹子!稍顿了顿,接着说:“万事不必担心,有哥哥给你当后盾,只要谨记不要逞强,不要受伤,哥哥会心疼,嗯?”
      这已经是云鸢听到哥哥第三次嘱咐自己不要受伤,心下一片安然。自从昨晚见过孟夫人后,云鸢心里就一直静不下来,有激动,有不安,还有害怕。激动的是多年搜寻终于有了希望,不安的是此事后果牵连甚广,能遮瞒过去自是好的,若是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意妄为,家族要承担怎样的后果,最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云鸢最令害怕的则是哥哥的态度,为了个不知所踪,心里有没有自己都不知道的男人,连叛逃家族的准备都有了,哥哥一定会很失望的吧。现在,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有哥哥真好,更何况还是云祈。
      “谢谢哥。”云鸢抬起眼眸,看向哥哥的眼睛,十分认真,十足诚挚。云祈听罢嘴角一勾,往云鸢这边欠了欠身子,拍了拍自己坚实的右臂。云鸢很自然的一把抱住哥哥的臂膀,很安心的靠在了上面,撒娇似的蹭了蹭,云祈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妹妹的头顶。
      就像很多年前,云鸢小时候那样。
      “对了,哥哥。”云鸢刚要直起身子,就又被云祈按了回去,只好舒舒服服的继续歪在云祈胳膊上。
      “昨晚,孟夫人不经意透露出的一些事情让我很惊讶。一是她怎知我会在雪月风华,二是她竟然还知道我暗中修鬼道,三是她由此推断我或可制活尸。这些消息本应没多少人知道,竟然泄露到了孟氏那里。还有孟家那位小公子的事儿,听她描述甚是蹊跷,发生这种事情最合理的行为应当是由孟宗主出面请司淮哥过府一观,可孟氏却藏着掖着,太奇怪了,其中必有隐情。我...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云鸢说的这些,云祈也注意到了。
      “确实,方才听你所言,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了云台内部安逸已久,是时候清理一下了。临幽城里,你身边的人你也注意一些。”
      “嗯,好。”
      云祈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好久没有人搞事情了,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不多时,司氏兄妹回来了,司淮还抱了几本古籍。
      “刚查了古籍,化魔丹的事我来确认真伪,几日后雅论,正好可以。”
      “那就麻烦司淮哥了。”
      司淮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四人又闲聊了几句,两个女孩儿便不再打扰。

      用过晚饭,司淮坐在书案旁仔细翻阅着刚从藏书阁翻出来的几本古籍,云祈照旧挪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倒完全不似往日里没个整形的瘫成一片,僵直着身子就像凝固在榻上了,一动也不动。
      司淮的视线从书卷上抬了起来,落向一旁的美人榻,云祈卧在榻上,两眼放空,陷入思索,微微皱起俊眉。
      “还在担心?”
      听到司淮的声音,才回了神。
      “是啊,不担心是假的。”
      司淮放下书卷,“总有办法的,宽心。”
      “我知道,司淮,化魔丹的事儿,要麻烦你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真的能拿到化魔丹,你能不能试着帮我再制一颗出来?我想......”
      “好。”不待云祈说完,司淮先回答了,“活尸的事,你也不必忧心。”
      “活尸的问题是不好办,倒也总有盘旋的余地。规矩嘛,都是人定的,大不了改了就是。虽是理亏了些,但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萧家那老爷子提出的这条协定到底有什么实际作用?还有,这次的事情涉及到诸多其他问题,甚是蹊跷,我和鸢儿商量了一下,打算彻查了云台。若真是了云台出了问题,那于云氏而言,才是真正的岌岌可危。不知道这次,萧家有没有掺和进来。”
      “鸢儿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
      司淮起身,走向美人榻旁,燃了一点安神香。
      “确实没有参与也说不定,自临幽一战之后,萧二公子接任家主以来,萧孟两家的关系就不似以往那般亲密了,还隐隐有撇清干系的趋势。”
      香炉青烟袅袅,云祈闻着安神香的味道,这才觉得头没有那么沉了,整个人松弛了几分,神思也跟着沉静下来,闭上了双眼。
      “是啊,临幽一战,萧孟两家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两家家主都折在那儿。孟氏家主这位新任家主,入赘孟家,排除万难才得了家主之位,当时孟公子还小,尚不构成威胁,而今却是大大不同了,难保没有变数。萧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萧宗主和那老爷子关系微妙,难以捉摸。另外,我打算让鸢儿在雅论上,挑明修鬼道的事情,既然是公开的秘密,就没必要再藏了。有时候,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嗯。”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沉默良久,司淮看着眼中人一脸疲惫不似往日神采,几番斟酌,又开了口。
      “看来,此次夜猎还是有所收获的。”
      云祈一时没听明白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司淮为何突然说起这个?眨巴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接什么。
      “养伤忌忧思过重,别浪费我的药。”
      云祈听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捧着肚子,哈哈地大笑起来。
      “司淮,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哈哈哈哈哈,你还能再多绕几个弯儿吗?哎呦,我的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已是深夜,万物安眠,乖巧的浸润在莹莹皎皎的月色中。屋内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栏,印了一地细碎的光芒,又剪了两个人影出来,相映成趣。清朗的笑声震得一个影子直颤,惊扰起了一阵轻风。轻风扫过静寂的竹林,骚着竹叶的痒,挑弄出沙沙的笑意。树叶的笑声混合着少年的笑声包融小屋,一声一声,揉化了前夜的凝重。又像是被谁掌了细腻的火候,悄然间,把这个晚上,煨的软烂。
      此时此刻,这夜色,当真是温柔极了。
      “司淮。”云祈好容易平复下来,揩拭眼角笑出的泪花,盯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塌边的人,却怎么也看不够。就这样痴痴望了好一会儿,目光渐沉,才慢吞吞的挪开了黏住的视线。
      “嗯?”
      司淮只觉方才的目光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情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难以自已,又往塌边靠近了几分。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以为鸢儿寻那化魔丹是为了自己。直到今日才明白,从来都只是为了那个混小子,那个傻丫头,未曾想过自己半分。”
      静默了好一会儿,云祈才又继续说。
      “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我也知道那是意外,可鸢儿一身的伤痛终究是他亲手造成的,我没办法不去在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做梦就会梦见鸢儿浑身是血的瘫在地上,没了气息。不论我怎么喊她、逗她,哪怕是吼她、骂她,她都没有反应,就那么苍白着脸躺在那,再也不会甜甜的喊我哥哥。我伸出手想去抱她,她软的让我不敢碰。”
      “我有时候就在想,当初如果没有送鸢儿去不知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是不是一切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司淮没有立刻回答,视线落在桌边刚收起来的白瓷瓶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回答。
      “有些人,总会遇见的。”

      是啊,有些人,总会遇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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