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彼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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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到百年，昱释便成为了神王，亦忘了人界曾经的一切……
那一日，紫苍跑到鬼界找自己喝酒，独饮了满满的一坛……
彼年（三）
那是自己，第一次没看见他笑。从来笑得张扬肆意的他，哪怕生死一线都笑得狂狷的他，第一次真正的不笑……
奈川河边，他仰着头，任那馥郁的酒大口大口地滚入喉，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直到倒在无尽的曼珠沙华之中……才轻轻喃了一声“昱释”……
紫眸阖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湿润。
整整醉了十日，直到酒香散尽……除了一场终会醒来的醉生梦死，什么都没留下。
***
传闻，这一任的妖王紫苍与神王昱释不和，每每见面妖王必定会挑衅神王……
妖界和神界，原本便势同水火，到后来更是剑拔弩张。若不是亘古就存在的法则约束，只怕不知开战了多少回：六界各自独立，任何一界都不得对他界干涉。
“你总故意去激怒他作甚？”一次同他在奈川河边喝酒时，自己抬头看着红色的月亮问道，没有看他的表情。
“呵呵，也许……有一点不甘吧……”他低低的笑，口气中有着化不开的自嘲。
“他在人界八十一年，轮回了三世……你可知，我寻了六十年，才找到他的第三世……”
“若不曾有过人界那一场，远远望着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终于成为了一界之王，终于与他一样了……七千九百年，从我成妖的那一天起……追了这么久，这么久……”
“是啊……相比于那几千年，短短二十年又算得了什么……也只不过是闭眼睁眼的一场梦罢了……”
“可笑我到如今就算想不爱都做不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不爱他……不爱他的紫苍，就不是紫苍了…”
“昴幽，我贪心了……凭什么只有我记得，凭什么只有他忘记……”
“昴幽，我真的不甘……”
他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一直低低地轻喃，仿佛自语。
沉沉的倦，揉碎了那浓到化不开的悲，尝尽了千般滋味，最后沉淀在他紫眸深处化为了那一泓无波无澜。
挣不开，亦逃不开……那一刻的他，敛去了所有的锋芒，竟也会脆弱。
那一次，他说了很多很多……
“……蠢。”直到他说完沉默了许久，自己双手枕着脑袋，倒入身后的红色花丛，才轻声道。
他低低一笑，未语，饮尽了杯中的酒。
***
之后，自己便很少再跟着他到处乱跑，静静地呆在鬼界，有时会去找阿冥他们。有时他也会跑来找自己喝酒，只是再也不提他与神王的事。
倒是偶尔会提起另一个人，神王的弟弟，壬麟。
他说那个金发的少年，总是不禁逗，每每总是被他戏弄，气得面红耳赤。神族皇族一向护短，只怕如此一来神王对他更是冷颜相对。
若不爱，那就厌，总比被全然漠视的好……
你是否是这般想的？可这样真的好吗……紫苍……
每每看他肆意的笑，自己想问却终究装作不知不曾点破，只静静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去挑衅神王……甚至整个神界。
明明知道他是在饮鸩止渴，自己却不劝不阻，仅仅因为他曾说过的那一句……
——唯他，足矣。
那是他的选择，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干涉。
这般越陷越深下去，只怕那呆子有一天连命都可以舍弃……自己如此想，隐隐的预感最后真的成真……
六千年，混沌花开，他与神王不和之名六界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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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他如何弄出了所谓的“神妖连璧”，以至于那之后每隔百年，妖界、神界、人界三界交界会变得非常薄弱。
——百日里，妖界和神界众人皆可以随意地进入到人界。
自天地生六界后，各界都有其独立的轨道运行，互不干扰。虽说六界相连，但人界最为特殊，除偶然因素之外其他五界之人皆无法随意进出人界。
就连其余五界的王，要进入人界条件亦是极为苛刻。
而神妖连璧的代价，他整整沉睡了一千八百年。
那一千八百年里，妖界混乱，祸及人界，那位从来不露喜怒的神王更是第一次流露出愤怒。人界，各种修士也纷纷成立起门派，护卫天下苍生。
“鬼王，你可知他在哪？”
“不知，他已许久不曾找我喝酒了……嗯，有一千六百多年了吧。”
“打扰了。”
那是神王第一次主动找上自己，只为问一句“他在哪”。
这下对于神王来说，他该是最特别的了……清明雨落，骨笛呜咽，自己望着人界灰蒙蒙的天，莫名一叹。
七千年，混沌花落，加上又六百年结果，离成熟只剩下四百年。
***
离混沌果成熟两百年，某日，他出现在了鬼界。
“好久没有请你喝酒了。”他笑，肆意张扬，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一如既往，不请自来。
“神王可是找了你两百年了。”回过神，自己忍不住轻轻一笑，戏言。
一千八百年，终于体味到了鬼界寂寞，少了个不请自来的某人，只能找阿冥偶尔陪自己喝酒……
再次见到，竟有种恍然。
他微愣，转而低低轻笑：“两百年？我似乎睡了一千八百年了吧……”
一千六百年，才发现他的消失吗……该兴庆终于在那人心中留下了痕迹，还是该悲哀……
“他寻我，只怕也不过是为了我族祸乱人界之事。”
若非妖祸人间，只怕再过多少年那人也未必会发现他的消失……
“那你可得快点，混沌果还有两百便要成熟了。”心知他醒来第一件事必是处理妖界各种混乱，毕竟一千八百年妖界无主，也不是很短的时间。
“我心中有数。”耀眼的笑，神采张扬。
不足百年，妖界重归秩序，再无肆意人间。
他与神王，纠缠依然。
***
八千年，混沌结出二果，开始进入一千年的成熟。那日他来鬼界，自己直接将两颗中的其中一颗摘下丢给他。
他愕然。
“没什么，鬼王轮回并非一定要现在，剩下一颗等过了一千年成熟后再种就好了。”
“那之前的鬼王……”
“大概太过寂寞了吧，活了九千年已经足够了。”
“那为何我第一次来时你不给？”他挑眉，终于不再惊讶，笑问。
“那时本殿与你不熟。”
一句话，他哑然，换成自己笑了。
“若真觉得愧疚，那么就再陪本殿喝九千年的酒。”再等一个九千年，直到下一次的混沌果成熟……
“好！”他回神，紫眸清亮，神情郑重而认真。
***
然，他终归食言了……
***
鬼界的红色月亮清冷依旧，奈川河边那一片无边无际未曾凋零过的曼珠沙华，千百年犹在，只是那不变的位置，而今已再无人同自己把酒言笑。
只留自己独自席地而坐，一壶，两樽。
一樽空，自己独饮而尽，一樽满，却再也无人触碰。
“昴幽，我与他打赌……”
“昴幽，那个孩子……劳你照顾了……”
“昴幽……”
他死时，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满的歉意……
双手枕着脑袋倒入身后的花丛中，闭上眼，亦阖上了眼中所有的悲欢。
不愿再回忆。
直到那一壶酒快要见底，才拂袖无声坐起，目光落下便定在了河边那一樽从最初就未动过的酒。
满满的，覆落了一层薄薄的红色月光，宛如封印住了过往万千。
伸手，举起，而后轻轻洒落。
“下次，我找阿冥喝酒了。没人陪着喝，这酒终究还是……寂寞了些。”淡淡一笑，手中的酒全洒入脚下的泥土之中。顿时一片醇厚馥郁的酒香满息，方圆万里，久久不散。
“那个孩子，我已经找到了，大概这几日便会去寻他……”
“紫苍，你个傻瓜……”
是啊，若非傻瓜，到如今这一壶好酒又岂能全部落入自己的肚中，而你仅得这么小小一樽？
若非傻瓜，你又岂会自寻一个神魂皆灭的结果，便是自己贵为鬼界之尊，六界通魂之术无人能及，却也无法在六界中寻到你的任何一缕魂魄。
若非傻瓜，你又怎么会……
***
——唯他，足矣。
以杀断情……
爱得……那么轰烈，那么绝然……
【番外《彼年》完】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彼年（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