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参商》大道迷失

3、饭团

　　“不错，不错。”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财转过头，那个人背着光，阿财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形。阿财想都没想，举起菜刀就朝那人砍去。突然间手臂感到一阵剧痛，阿财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而那个人的脚正踩在他的脸上。
　　“连我都要杀，啊。”那人淡淡地说着，脚却开始用劲，阿财感到脸上一阵剧痛，却死死地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恨恨地看着那人。
　　“哈哈，挺倔强的，我喜欢。”那人张扬地笑，把脚挪开，把他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他，自言自语：“长得也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就是年纪稍稍大了点，不过问题也不大。”突然对上阿财的眼睛：“喂，小子，跟我走吧，不敢说保你吃香喝辣，但至少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阿财无声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经过那人身侧，往庙外走去，他懒得理那人到底是何居心。虽然阿财才十四岁，但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什么样的黑暗没见过，就算没有见过，听都听的麻木了。最重要的是阿财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就算饿死，他也不愿做把自己卖了的事。反正阿米已经去了，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也没多大意思，饿死就饿死呗。
　　阿财决定去闹市口，把残留在那的骨头收回来，找个地方埋了，毕竟阿米在里面，想到这，阿财眼睛又开始模糊了。
　　“呦，挺有个性的嘛。我更喜欢了。”那人笑着过来，从后面一把拎起阿财，轻松地往前走去。阿财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刚才的冲动渐渐消失，冷静开始回笼。他放弃了挣扎。
　　正当阿财觉得快被自己的衣领掐死的时候，那人重重地把他仍在一匹马上，阿财的五脏六腑顿时一阵晃动，他难受地哼哼，却庆幸还好自己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不然非全吐光了不可，那他得多心疼啊。
　　晚上，他和那个怪人错过了城镇，只好夜宿野外。阿财没多大意见，作为一个乞丐，以天为盖地为庐也是常有的事。却不想那个怪人也是个习惯野外生活的人，离开一小会，他就抓着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回来了。阿财扬扬眉看着他，眼中带过一丝艳羡，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也许阿米……想着阿财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那个怪人也察觉到了，笑着问他：“怎么样，想学吗？”
　　阿财咽了咽口水，很有骨气地把头转向了一边，专注地玩着刚点燃的火堆。那人又笑笑，走开了。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那兔子和野鸡已经拾掇干净了。他熟练地拿过两根树枝串起兔子和野鸡，放在火上铐起来。不一会儿，香气便渐渐地出来了。怪人从怀里拿出两个小瓶子，把一些粉末倒在兔子和野鸡上，味道更诱人了。阿财的肚子不争气地想起来。那人也没有说什么，很和善地递给阿财一个兔子腿。
　　阿财犹豫了一会，咬咬牙接了过来，跟谁过不去也不用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在三天没有进过食，而至于肉，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的情况下，阿财觉得被一个兔子腿打败也不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不过吃了人家的东西，阿财也不好意思再像开始那样公然地反抗这个怪人了，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实力摆在那里，只有傻瓜才会一次次地自取其辱。
　　几天以后，怪人把他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跟他差不多的孩子，不过年纪都没他大，最小的好像才四五岁。怪人身边也多了许多跟他差不多身份的人，不过好像怪人身份比较高，大家都叫他“宁哥”。
　　阿财有点汗，他不由地想起他们咸水镇那位传说中的春哥。前两年，提起咸水镇的春哥，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姓刘，因出生在立春那天，故名立春，因长得特别爷们，干得事也特别爷们，什么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全都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江湖人称春哥，乃咸水镇一霸。他有一句特别经典的台词：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不过这位春哥，去年被人砍死在咸水镇郊外的河边，从此就真的只是传说中的哥了。看看眼前这位“宁哥”，再想想那位“春哥”，阿财突然觉得人生有那么一点玄妙。
　　阿财琢磨着这几天来看到的这些东西，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那天用一个兔子腿就把自己卖了有点不值得。前两天阿财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贪小便宜舍不得买小厮才找他这种难民。可是，谁家需要那么多小厮啊。再说了，有哪户人家会招四五岁的小厮啊，指望他们来伺候人这不是神经病吗？不伺候他们就不错了。
　　逃还是不逃，这是一个问题。不逃吧，前面是什么虎穴龙潭都不知道，一不小心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逃吧，他连那个姓宁的怪人都打不过，何况现在有那么一大帮子的人了，想逃出去，也得有这个本事不是。再说了，出去了，这样的世道，很大可能也是饿死。想了两天，阿财决定，静观其变。先观察一下环境，做好逃跑的准备，见机行事。可是，阿财不知道以后他再也没有能够逃出去的机会了。
　　周围小孩子的哭声打断了阿财的思绪，他皱起眉头，有点恼火，突然发现有道目光在盯着他，抬头一看，发现对面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友好地朝着他笑，阿财裂了裂嘴，算是回他一个笑容，随即靠在背后的墙上，闭目养神。
　　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扯他衣服，他睁开眼睛，发现刚才对他笑的那个男孩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扯着他的衣角，正紧张地朝他笑着。
　　阿财扬扬眉毛：“有事吗？”那个男孩脸“噌”地红了，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跟他说：“哥哥，我能跟你聊聊天吗？”
　　虽然被人打扰使得阿财有点郁闷，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便胡乱一点头，勉强表示同意了。那个男孩便磕磕碰碰地开始说起话来：“嗯，我……我叫……饭团，因为，我娘亲说……我出生的时候，人长得白白嫩嫩的，跟饭团似的……”
　　阿财本来是无可无不可地听着，听到“饭团”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又有点钝钝的疼，身边没有了阿米，还真是寂寞啊。
　　转头看看眼前的这个饭团，脸上虽然灰不溜秋的，但还是可以看出眉目清秀的模样，怯怯的样子，还真有点起初阿米的神韵，阿财不由地缓了脸色，认真耐心地听饭团讲话。饭团今天十岁，经历非常简单。他是距离咸水镇不远的李家村人，父母都是农民，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因为干旱，父母便卖了作为老二的他。饭团说到被父母卖掉的时候，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阿财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他不由自主地拍拍饭团的脑袋，以示安慰。饭团朝他笑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后来，阿财后面便有了一个叫做饭团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