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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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走在茫茫的雪原上。他已经走了五个小时了，天色灰蒙蒙的，这里没有白日，积雪覆盖了一切，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白色。若是异邦人来到这里，不出片刻便会迷失于此，待到吃食殆尽，若还没回到村镇，便会于困顿中倒伏在地，在融化了一捧积雪后，耗尽最后的生气。在这附近几十里内都没有基站，连死前的信息都只能留在手机上，等着有人捡起。不要在冬日去雪原，村里的老人说。雪静静地落下，覆了一层又一层，到第二天，就又是干净平整的地面了。放眼望去，前面后面，左右东西，并无不同。
黑色的皮质长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咯’的声响，脚步稍稍下陷了点，便停住了。雪已经很硬了，在十几厘米下被压成了冰，连绵半个冬季的大雪，将地面抬高了几米。待到夏天，等雪化了，便又露出满地的污浊来，荒芜萧瑟在酷热的空气里发酵着恶臭。至少此刻，是洁净而纯洁的世界。
雪落在他的斗篷上，在行走间被抖落下来，只剩下肩头薄薄的一层，帽子上积了雪，同白色的帽子融为一体，像是凭空高了几厘米。他拉了拉斗篷，一时没忍住，发出连串的咳嗽声来，张口间那带着冰霜的冷风便灌了进去，剜隔着细嫩的黏膜。他咳得更厉害了，仿佛肺都被冻住了，装了一肺泡的冰渣子，咳起来时哐哐作响。他小心地捂住着嘴，热气呵在手上，轻飘飘地什么都感觉不到。雪有时会落到领口里，在脖子处偷偷地往里溜，靴口的羊毛上，也沾满了雪。他的脸暴露在风雪中，已经被冻僵了。
他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处平地，雪平平整整地落在上面，若他继续前进，那么他的靴子会踩下一个个空洞，将它与他身后的雪原串联在一起，成为道路上平平无奇的一个点。
而他停留在此处，看着面前的空地。它无边无际地存在于雪原上，从身侧掠过包绕了他，这是身前也是身后，是没有差别的任意一点，他随机地降临在这白色的世界里。这是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地方，是世人认知中的空白之处。他的视线空泛地，落在了某个点上，就像他随意地停驻于此。他抬起手，摸了摸领口，最上面的扣子紧扣着。
地面开始抖动起来，可奇异地，他站在那区块的边缘，并没有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他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只静静地看着，如同坏掉的雪花屏那样，积雪抖动着，消失在了空气中，没有蒸汽，这是连蒸汽都会冻结的温度，它会在升腾的片刻冻结成冰渣再落下。它就像是消融进了另一个次元。又也许它从未存在。可在之前，他若是踩了上去，并不会感到异样，他会像那些误入之人那样，无知无觉地走过这片空地。
这便是异能。违背认知，有违常理，在与科技结合后，以不可思议地方式做到了科幻小说里的事情。研究人员欢呼着，高叫着这是科学的突破，是正确的路线。不明原理便可利用，明明是正体不明的东西，就这样嵌进了科学体系中。若是没有异能，还要二三十年才能实现啊！组长满脸通红，激动地挥舞着手，大力抱住每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他刚喝了箱伏特加。
他站在积雪上，断层边缘锐利而清晰，仿佛有人拿刀切割着，剜走了这一块，那必然是像叉走奶酪一样轻松的。两处的高度差大概三米，裸露出来的，曾被掩盖在雪下的，是褐色的土地。他回过头看了眼，那一路的脚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未有人来过那样，这个点再次隐藏进了地图里。
若是没有异能，过二三十年便能实现，么？
他跳了下去，踩在了干燥的土面上，这是与踩在雪地上不一样的感觉，他确实地落到了坚实平面上，那土看上去又像是真的土，在春季会长出一层绿色来。在这个十六平米的正方形缺口的中央，是一个半米高的不规则石块。他走上前去，金属探头伸了出来，转向了他的方向，片刻后，石头向两边裂开，露出那下面的通道，那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他跳了下去。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房间里亮起了灯，他抬起头，入口已经再次关闭了，不知名合金制成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卡在了那里，将风雪与寒气都挡在了外面。供暖系统启动中，刚刚同他一起进来的寒冷空气被吸入排风口，温暖的空气被吹了进来，温度渐渐升高，由外而内地加热着他的身体。
在四个墙角都安装着摄像头，此刻正闪着红光，在那之下，是四个金属的喷射装置，主体埋在墙中，只露出个小小的头。墙壁是与大门不同的材质，看着不像水泥或者石块，经过反复的挤压塑形，十分坚固。曾经有人搞到了机枪，对着墙疯狂扫射，子弹打在那上面，被弹开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自然是没有出去，毕竟他连身处地下都不知道。若是轰开了墙壁，他只能对着岩层绝望，还未等他挖出个洞来，便倒在了喷射而出的气体下。
这是个小小的密室，只有四步来长，房间内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光秃秃的倒是适合站人，要是一次性多跳下来几个也站得下。房间有三米高，墙壁光滑，上面没有攀爬装置，除非能力过人，不然是无法从这里上去的。也难怪那人没有想到大门会在他头顶了。不过这里也确实不是常规的出口。
他已经感受不到寒意了，他掸了掸斗篷，它变得温暖而湿润起来，水滴从边缘落下。他干脆脱下了它挂在手臂上，帽子此刻显得沉重起来，他摘下了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积水，便顺势拿在了手上。他的头发已经变得湿漉漉的，黑色的发丝贴在了额上。他站立的地方积了一小滩水，他往前走了一步，在地上留下两个黑色的脚印。
墙壁缩进了两侧，露出下一个狭小的房间，那是一件层流室，右边的墙上伸出了一个金属托盘，放着一双室内鞋。他将帽子和斗篷放了上去，又脱下了靴子。托盘缩了回去，那些衣物会在消毒后被送去清洗，待烘干后在送到他的房间。新的鞋子温暖干燥，采用扣子固定，踩在地上时不会发出声音。他经过气流的冲刷，走进了一个长廊。
这里是不存在的实验基地，编号349。在任何档案里都找不到它，一切的记录只存在于纸上，收录于严格保密的情报部门中。这里的计算机只用实体线路链接着内网，每隔十几米便安装着信号屏蔽装置。在这里只存在有线通讯，再高明的黑客都无法从外部获取其资料，而研究所的反侦查又是最先进的，只要有人试图攻击，便会在瞬间被一个个揪出来，接着便是研究所的行动部门实施抓捕。
这一点，他已经亲身经历过了。他在这里两年了，都没有找到那个人，但是已经可以做出粗略的判断，那大概是某种异能，寄宿在网络上的异能体或者别的什么，目前他还没有权限知道。
长廊的墙壁是和外面同样的材质，被粉刷成了白色，无数的灯隐藏在墙体里，在这里不会有影子。发光的墙体让人无法破坏照明，只能将弹药付诸墙壁，最后空空耗尽。每走几米就有一个联络装置，抬头随处可见摄像头，在线的那头，有人24小时轮班坐在屏幕前。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长廊上没有门，它的两侧没有房间，在墙上安装了红外感应和激光发射器，还有同灯一起隐藏了起来的新型机枪。当然，一般而言，这只是个单纯的通道，经过七十米的距离，下降了六米的高度，坡度平缓而不易察觉，尽头是个大的弧形弯曲，接着能看到一个向下的阶梯，在往下走了三米后，便来到了新的一层。
首先是一个房间。他在门口停下，任仪器扫描。门开了，那是一间十步长的屋子，一整面墙都是显示屏，上面是他刚刚走过的长廊。这当然不是总监控室，只是一个前哨站罢了。屋子里摆放着一张长桌，几把椅子，一个柜子，以及一台大型仪器。它看上去有两米高，刷了白色的漆，在上面安装了三个小屏幕，屏幕下是两排按键，刻着俄文的标语，再往下是一个小型的64键键盘。在仪器的腹部有一扇小门，看上去可以将物品放到里面。机器的两侧有5个探头，连接着长的软管。
一个黑发的男人坐在屏幕前，在看到他时站起身来。他身形高大，留着头小卷发，戴着副圆形金属眼镜，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相对身高而言他稍显瘦弱，穿着白色的长款制服，领口发黄，袖口有一点轻微的污渍。制服的扣子紧扣着，在胸口以及腹部，共有三个口袋，放着几支笔和一个本子。他的下半身穿了条白色的长裤，看上去和衣服是个套装，脚上穿着和他同款的室内鞋。
“今天是您啊，B-256先生。”
他走上前去，轻轻点了下头。这是男人的编号。在这里是不存在名字的，每个人都只有编号，B序列是研究员编号，顾名思义，是第256位研究员。在上一任研究员‘离职’后，下一任并不会继承编号，这是为了责任清晰，毕竟一项研究可能在数十年后才出成果，一项成果可能在十数年后才被发现价值。
“我看到情报说你回来了。你以为我那么闲？”
“那还真是荣幸啊。”
男人没有理他，只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东西呢？”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放在了他手上。
“就是这个，唉，”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福地阁下似乎很是警惕，即使我们已经如此有诚意了仍不肯松口，明明是他先联系研究所的不是么？”
“武斗派就是烦人……算了，也没指望你，要不是其他人没空也轮不到你去交接，别得意忘形，下次就不是你了，D-12608。”
男人检查了下盒子有无污染、破损，以及打开的痕迹，确认无误后拉开仪器中央的小门，将盒子放入腹中，在输入一串字符编码后，按下了黄色的按钮。机器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左侧的屏幕上迅速地划过一条条数据分析，中间的屏幕上显示出了立体模型图，右侧跳出了几行大字，检测通过，没有毒物、易爆物、放射性物质，分析结果偏向异能波段。
“还算有点用，没白忙活一场。”
男人将盒子取出，放进了一旁的塑料袋里，贴上了标签，写道，E-908。
他全程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像是对此都甚兴趣，只随意的看了眼标签。
“那么到你了，因为要面对那个福地樱痴，特别批准你关掉了异能限制，你别想着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次算你聪明，不然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我知道的呀，上一个背叛的人全身溃烂化为一泡浓水，机器人拖了三遍地呢。我姑且也算是半个研究员。您看，我不是什么都没做，还像条小狗一样，自己回窝了么。”
“哼，D-12608，”男人又念了遍他的编号，“你知道就好。”就又转身操作起仪器来。
他解开了衣领上的扣子，露出那里面的黑色项圈。那是金属制成的项圈，看上去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接口，透着一种科幻的美感，正紧紧地卡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的呼吸陷入皮肤里。
男人设置完仪器，从侧边拉出条探头来，扣在了他的项圈上，数据再次跳动起来，没有跳出断联警报。之后，这一个月的情报会独立建档，交由专人分析，建立福地樱痴的行动模式，以便下一次的联络，而这已经是与他无关的事了。
“我说过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D-12608笑着看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脖子上的那个东西。
“你的抑制器已经又打开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别想耍着什么花样，陀思妥耶夫斯基。”
“哎呀，这可真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