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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叫日出漫天红,驱散残星月朦胧 ...


  •   正当秦文卿哭得梨花带雨,揉着泛红的眼睛从内室里出来合上房门,打算到正堂里缓一缓时,忽闻屋里一阵响动,念及赫迦此时已重伤不起,再经不起折腾了,推门望去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榻前的云纹地毯上,李承岐眼神冷冽,单刀架在一个蒙面黑衣人的脖颈上,而那黑衣人却并无还手的意思,腰间一柄长剑尚未出鞘,下颌微扬,同样冷冷地瞧着高度戒备的李承岐,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赫迦眼前,互不相让。

      赫迦挣扎着从榻上欲坐起,“云蝎,不得无礼,快退下。”

      云蝎?秦文卿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就是赫迦的随身影卫,素来出入都是一身黑衣,黑绫遮面,神秘得很,除了赫迦本人和他的师父,从没有人瞧过他的真容。

      但仅仅是露出来的这双古水无波的眼睛,就看得出此人心性不是急躁之人,方才情急闯入内室,许是护主心切。

      不过这会儿连从不示于人前的影卫都出来了,秦文卿心里窃喜,这算不算是离赫迦的阵营,又近了一步……

      云蝎闻声退了两步,李承岐听闻来者是自己人,也收了刀,颔首垂眸道:“公主恕罪,小人以为是刺客,这才失了礼数。”

      秦文卿见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已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打圆场道:“还好还好,都是误会一场,还不快退出去。”

      “是。”李承岐长刀入鞘,颔首应声,说罢就要出去。

      赫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李将军留步。”

      李承岐停了这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停了脚步立在原处。

      他虽在西北大营中有些身份,但入京后便沦为罪奴,京中没几个人认得他的,这赫迦到底是消息灵通还是太过聪慧,公主身边那么多侍卫,怎么就将他认出来了呢。

      这声“李将军”,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应。

      赫迦微微抬手,一旁的云蝎会意立刻来扶,便是遍身的伤也要坚持坐起来,坐正后单手搭肩,规矩地给李承岐行了个琐罗大礼。

      “今日之事,还多谢李将军出手相救,赫迦无以为报。”赫迦缓缓起身,浅棕的双眸一片赤诚,经此这么一折腾有些气息不稳,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多谢李将军不计前嫌,救我于水火。”

      秦文卿听得出来,他指的是琐罗与陇阳李家百年来隔大漠相望的局势。可如今李家获罪,早就不可能对琐罗构成威胁了。

      李承岐迟疑了半晌,才敢问出口,“小人不过是个低阶侍卫,公子身份尊贵,怎会认得……我?”

      赫迦并未觉有什么不妥,云淡风轻道,“我母国琐罗,与陇阳隔一大漠相望百年,旁人不认得李家人,难道我还会不认得。”

      这话说得倒轻巧。

      秦文卿预感到李承岐没打算就此罢休,可这时候想去拦也迟了,李承岐单手握刀近前一步,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公子既然知道,想必也该知晓我李家如今惨遭灭门,乃是奇冤吧。”

      李家之案,由李将军父子捷报引出,后牵扯到李家私自出兵,或许还有太子参与伪造圣旨,可桩桩件件都没有把赫迦这个始作俑者翻到明面上来。李承岐如此诘问,看着像实心为李家鸣冤,实则有引火烧身的嫌疑。

      果然,赫迦不为所动,淡淡道:“李家之案我也有所耳闻,至于是否冤屈,是陛下圣裁,我不敢妄言。”

      李承岐双眸炯炯,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冷言道,“公子既查过我的身份,当知我李家全族一路入京受尽折辱,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我李家既与琐罗是世仇,又怎会出手搭救公子。”

      秦文卿本想上去扇他两个耳光叫他闭嘴,但此话一出口,秦文卿却听明白了,李承岐这招李代桃僵,可比她的美人计演得好多了。

      扬汤止沸,倒不如釜底抽薪。

      有那么一瞬间,秦文卿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李承岐是真的原主附体,话里有话,有勇又有谋,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怂包李承岐了。

      高手过招,秦文卿默默退到了一旁。

      李家之案一出,西北局势大乱,琐罗坐收渔翁之利,若说对赫迦没有好处是绝不可能的,只不过今夜之事也算凑巧,摆明了赫迦与琐罗新王不和,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不仅李承岐懂,赫迦也懂。

      眼下李家没了,李承岐死里逃生,与赫迦算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这盟自然而然也就结成了。

      果然,赫迦闻之垂眸片刻,“李将军说得是,琐罗与李家之仇,不过两国相争罢了,奈何一旦烽烟四起,下场最惨的就是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所以李将军今日之恩,赫迦感怀于心,他日若将军或是公主有难,赫迦必不会坐视不理。”

      “昨日之事不可追,我已沦落至此,幸得公主可怜得以有容身之所。”李承岐厉色稍缓,言语中倒有几分凄凉的意味,转而朝方才就缩在角落里看戏的秦文卿抱拳俯首,“小人虽不敢与公主殿下论亲,可此生定唯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赫迦点点头,“将军此心,赫迦钦佩不已。今日能与将军有一面之缘,是赫迦毕生之幸。”

      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未提及赫迦陷害李家获罪之事,秦文卿不禁佩服,还真是沉得住气。

      待到二人离开幽梦阁,云蝎才想起方才要说的话,却欲言又止。

      赫迦的眸光骤然冷下来,仿佛方才的温和都是装出来的,冷言道,“这会儿没外人了,你说便是。”

      云蝎声音低沉,“属下方才经过偏厅,听国公府下人报司马世子,抓到的刺客已经气绝了。”

      “既是死士,想必是随身藏了毒的,不稀奇……”赫迦并不觉意外,此时强打的精神撑着伤重的身子,又有云蝎从一旁扶着,面前倚在榻上坐好,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现下又要想办法善后,“你走一趟风岳馆,给那些使臣送一份礼。”

      云蝎颔首不语,他最知晓赫迦的心性,虽不愿冒尖争抢,但被逼急了也不是个吃素的。

      他眸光冷下来,心想这事才刚刚开始,“我远在琐罗的王兄一心想取我的性命,我也不能叫他太失望了……”

      *

      幽梦阁外,仰头见星河浩瀚,银月如钩。

      “你怎么了,这是哭了?”李承岐不经意间往秦文卿的粉白小脸上瞥了两眼,她本来就生得白净,两眼一肿就更明显了。

      秦文卿用手背抹了眼角,“屋里炭火太热,熏的。”

      李承岐低头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笑,“是啊,那屋里热得很,我瞧见赫迦都热得发抖,脸都烤白了。”

      这话摆明了是调侃她,秦文卿却笑不起来。

      “你刚才胆子真大,你知道那云蝎身手不次于那刺客,如果他把你当成刺杀他主子的人而下狠手,恐怕你的小命就交代了……”

      李承岐为了逗她一笑,赶到她前面来转身退着走了两步,笑道,“哪里是胆子大啊,我刚才腿都吓软了,到现在还在打颤。”

      暗地里,李承岐估摸着那厮既然对偌大的容国公府如此熟悉,想必就是书中赫迦的影卫云蝎,故而不会对他出手。

      秦文卿撇撇嘴,瞧把你能的。

      这书里的角色都不好对付不说,一个个还都是打架斗殴的好手,纵使白天秦文卿能仗着李承岐所谓“西北大营将军”的名头狐假虎威一把,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李承岐打架不会,扎针还行,反倒秦文卿是那只母老虎,他才是那只弱狐狸。

      可是眼下,这只弱狐狸居然硬气起来,挺直了腰杆拦在她身前,还说了什么“此生愿为她马首是瞻”那样的话,虽然知道是临场发挥做不得数,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毕竟她当了小半辈子的刑警,都在为别人抛头颅洒热血,别人为她冲锋陷阵的事情,还真没有过。

      秦文卿掩饰自己的哭相,眉毛一立,“那你还敢不要命地朝云蝎亮刀子?”

      李承岐一早料到云蝎极听赫迦的话,绝对不会在外人跟前对自己动手,不过眼下没打算把这些细细解释给秦文卿听,只顾着笑嘻嘻地哄她高兴。

      “你担心我啊?”李承岐眼看着她鼻头酸得发红,似乎又要哭出来,冷不丁地抬手碰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看你的鼻子都红了。”

      她可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这举动要是让人瞧见了,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话呢。

      只是秦文卿并不恼,比之方才对赫迦的虚情假意,眼下这才是真的关心,虽说两个人各走各的事业线,但毕竟是一起穿越来的同袍兄弟,这两日配合得也默契,李承岐要真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一个人倒也孤单。

      “你!”秦文卿刚要出口的话噎在了嘴边,看这货不知好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胡说,我只是——”

      “知道,是这会儿寒风刺骨,冻的。”李承岐寻思着她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己也有心软的时候。

      “对,冻的。”

      李承岐把自己本就不厚实的粗布外衣脱下,仔细搭在她的肩膀上,自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黑衣,夜里的寒风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

      “方才我在廊下守着,世子派人过来传了话,说已经叫人把杏园的主屋收拾出来了,太晚了回公主府不方便,不如就在这住下了。”李承岐亲手为她敛好外衣,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说得叫人心里暖暖的,“我见之前小丫鬟端来的白玉糕你挺喜欢吃,就叫他们提前备下,送到杏园去了,给你当宵夜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三叫日出漫天红,驱散残星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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