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遗书》阿南刻的写字台

38、chapter38

　　我最后还是起身回了家，因为太宰治不肯走，看起来还比我有毅力。日光照射的角度缓缓增大，平均日照强度也在上升，但是我的体感温度却始终维持在寒冷一词的节点一下。这种感觉不陌生，不过是人体温度调节中枢异常，体感温度与环境温度落差异常。
　　俗称发烧。
　　我和这个病症真的是有缘分，而这次的不期而遇应该算得上狭路相逢，毕竟在湿气浓重的清晨把自己的外套烧掉这种事干脆利索地把所有其他的事情发展岔路口全部堵死，用西川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找死吧雨森大人，这是何苦。
　　这是何苦。
　　红叶大姐打来电话告诉我中也开了污浊现在在医院休养，没什么大事，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我回答说好，挂了电话便加快了脚步回家吃退烧药，顺便去给中也拿一套换洗的衣服。
　　中也自从把我拐到他们家长住之后药箱里的药总是种类齐全，实时更新。我毫不费力地找出抽屉里的退烧药，然后去厨房烧热水，我捧着手呵气，看着壶嘴处由淡转浓的白雾。
　　R先生就是那个时候来的电话。
　　“安布，阿纲这里出了点麻烦，”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夹杂着凛冽风声，听着像是在奔跑，又像奔逃，“不过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微微皱起眉头问。
　　R先生轻笑一声：“你不需要做什么，我的小王子，这只是你亲爱的教父征程上微不足道的拦路灌木，大空火焰会为他开道的。”
　　“只是你的骑士可能要把相会的日期推后一些了，当然，不会太久。他托我致电请求王子的原谅。”
　　我抬起头，我能看到的天光纯白，高楼林立遮蔽光源。
　　沢田托R先生向我致歉。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勾唇微笑：“当然，让他专心向前吧，我在横滨等他凯旋。”
　　“我一定转告，安布。”R先生回答，随后道了别，率先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那个被摔裂的手机，摸了摸下巴。虽然没有彭格列一脉相承的超直感，但是沢田有事瞒着我这个感官出奇地清晰。
　　每次他瞒着我的，都是天大的事。
　　但是没关系啊，我会在横滨等他，也会在命运底端接住他。我会仰头等着自己的晨曦，争取不让乌云遮住它的光影。
　　争取。
　　房子里空荡荡的，起不到御寒的作用。
　　水烧开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蹬蹬蹬跑上楼，在衣柜里翻找可以穿的外套。我买的烟蓝色外套很多，但是如今看起来都不怎么顺眼。
　　这种颜色看起来太容易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也太单薄，纤弱纯致不属于现实，大概是因为这种颜色的天幕，撑不起日出吧。
　　我穿着深蓝色的长外套提着换洗衣物去看中也的时候，他还挺惊讶我的打扮。
　　“你终于放过你的烟蓝色外套了？”他靠在枕头上，难得闲闲地看着书。
　　我吸了吸鼻子，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原先那件脏了，而且其他的又太薄了。”
　　“那件灰色的呢？”中也问起那件又被买回来的猫耳外套，我制止了他危险的想法：“那件应该放在我家里了，在中也家没找到呢。”
　　“这样啊，”中也上上下下打量我的穿着，然后点点头，“弥川这样穿也挺好看的，看着像一个快要大学毕业的男孩了。”
　　“你夸我像个大人就那么难吗？”我不满地抱怨。
　　卧床休养的橘发青年坏笑，坚定地点头，我拿起枕头丢到他脸上。
　　果然，欺负无力反抗的重力使，真的很爽呢：）
　　中也恢复得很快，两天后就已经能复职加班了，707的工作时间表真是让人害怕，中也在长不高之后又要面临头秃的威胁了吗：）
　　西西里分部的人发来消息，彭格列内部封锁一切消息，港口Mafia所有的打探渠道全部被暂时堵死了。是的，暂时，一副掩耳盗铃的鬼样子。
　　我在接到R先生电话后的第二天收到了非时院的情报，彭格列家族被几个家族联手布了好大一个局，用仲裁为名点燃导火索，环环相扣的连锁反应让即使已经身经百战的里世界教父吃了亏，当然，也只是吃了亏而已，彭格列的根系遍布整个里世界乃至表世界的部分阴影侧，框架格局是经过十代百年磨砺下来的恢弘不败。几个新兴家族的一次不自量力地试探，结局注定是反噬自身而已。
　　但是教父还是吃了点亏的。
　　我在当天西西里的凌晨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仰头看着英文黑体的标识，R先生坐在一旁压着礼帽不说话。
　　“吃了点小亏。”我喃喃重复。不解又了然地挑了一下眉头，应该在下达三次病危通知书之前，都算吃点小亏吧。
　　“别太担心，安布。”R先生听见我不大的声音，终于开了口，“有六道骸和库洛姆在，阿纲不会出事的。”
　　“我知道。”我回答，转而问，“那几个家族怎么样了？”
　　R先生冷笑一声：“西西里的天凉了，有点担心他们的棺材保不保暖。”
　　我哦了一声：“那我回横滨了。”
　　R先生讶异地看着我：“这就走了？医生说他今天就能醒了。”
　　我挥了挥手：“所以才要走。”
　　我转身：“我在横滨等他啊。”
　　骑士承诺，要披荆斩棘，翱翔长风，带着初旭晨曦抵达那座城堡，小王子就在终点等他，不去看来路坎坷，不去看背地里的风尘与伤痕，只目睹辉煌荣耀，与璀璨不朽的勋章。
　　“安布，”R先生又叫住我，“生病就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我我向蠢纲告状。”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好啦，知道了。”
　　多事之秋，直译过来就是，很多大事小事都集中在一起的秋天，很符合当下的情景。
　　我没回横滨多久，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就出现了一个形象诡异的杀手。听说见到的人都死了，又听说那家伙会飞。
　　也不知道这两条明显自相矛盾的情报是怎么传到情报部的耳朵里的，然后白纸黑字荒唐文就递到了我的桌子上。
　　“这个杀手很嚣张。”芥川抱臂看着我桌子上的文件，如今他和我色系相近，看起来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也在努力适应就是了。
　　“前几天杀害了港口Mafia的成员。”我把那一份资料翻出来递给他，“不过武装侦探社好像也在查了，应该落不到我们手上。”
　　我想起上次起雾的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改了口。
　　“我还是派人查一查吧。”
　　芥川似乎被派人二字触动了敏感神经，他抬眼看了看我，短暂犹豫一下，还是说：“西川的事情在下很遗憾，但是在下认为，雨森你还是需要一个助理。”
　　“我感觉没什么必要。”我回绝，丢了两个助理之后再去配一个怕不是在散发死亡诅咒吧，也不太想让什么人接这个位置了。
　　芥川被我拒绝也不是第一次，他啧了一声，继续去翻看手里的资料，而后说道：“在下让黑蜥蜴去查查看吧。”
　　“哦，”我开口想答应来着，转念一想感觉事情不对，“等等？黑蜥蜴不是作战部队吗？他们能搜集情报吗？”
　　“可以是可以，”芥川非常自信地回答，“手段特殊而已。”
　　我：......把有关证人抓过来刑讯逼供？在横滨地毯式搜查？去找异能特务科强行讨要情报之类的？
　　因为这些有点硬核的联想，我果断婉拒了芥川的好意。
　　他看起来还挺不乐意：）
　　然而，在我的情报组有所突破之前，事态急转直下。
　　首领和武装侦探社社长同时中毒，主谋声称这是名为「共噬」的异能，除非一方提前死亡，四十八小时后，两人都会毒发身亡。
　　这已经不是阴谋诡计了，是坦诚阳谋，把目的拍在光天化日下。
　　“对方目的很明显了，就是要引发我们和武装侦探社相互厮杀。”红叶大姐沉着脸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中也凝眉发问。
　　我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首领，说道：“去查幕后主使的身份，动用一切手段。”
　　“如果不顺利，”红叶大姐抿了抿嘴，冷声说，“必须保住森先生。”
　　派人杀死武装侦探社社长。
　　她看向中也，中也领会：“我去办。”
　　“我和大姐在这里守着首领，”我没有制止他们的行动，“注意安全。”
　　中也点头，然后大步离开房间，港口Mafia大厦启动一级防御。我余光中黑色风衣划过凌厉的弧度，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深处。腿上笔记本的屏幕上陆续闪过一系列代码与文件传输图标，情报组工作有些进展。
　　我一一查看。
　　幕后主使从未想过隐藏一样，那个我相当熟识的名字在资料首页加粗成一串字符。
　　费奥多尔·陀斯绥耶夫斯基。
　　上次的横滨大雾，好像也有他的手笔。真实不可思议，太宰治和他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把他弄死？
　　这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编剧与导演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真是可怕。
　　这一堆资料看起来很多，但是很明显没有什么对现下有用的信息，我知道按照他们的效率或者我亲自来操作，找到那名异能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现在最要命的就是时间。
　　四十八小时之前，在我或者太宰治找到那个家伙的所在地之前，武装侦探社到底会对首领发出多少次暗杀，而中也又能不能找到对方的社长。
　　都是未知的选择。
　　话说乱步先生，很依赖那位社长吧。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下他，对吗。首领的性命不会成为他的忌惮，那我的存在又能否让他有所顾虑？
　　啧，想什么呢？我偏头咳嗽一声，怎么可能。
　　每个人的世界中心都有令万物失色的光源，有他在，其余皆尘埃而已。
　　尘埃而已。
　　我顺手拿起枪，对着虚空扣动扳机。我很久没用枪，手法还不算生疏。
　　有人闷哼一声，捂着手臂的青年从一片绿色荧光中跌出。
　　下一刻，冷光闪过，艳色和服的夜叉拔刀出鞘，锋芒锁死退路，青年见行迹败露，果断向窗边扑去。
　　但是他小看了夜叉使，准确的说，是小看了这位夜叉的主人，红色和服的少妇执刀出现在他身前，刀芒划过，直指眉心。
　　必杀之局。
　　“叮——”
　　随之而来的是绵长的兵刃相撞声，匕首和长刀对撞，丝毫不落下风。
　　“镜花。”我听红叶大姐失声道，我轻飘飘地把目光从那位青年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樱花振袖的少女身上。
　　女孩好像长高了，把头发束起来的样子和往日有些出入，我险些没认出来。
　　她在分秒之间感受到我的目光，偏移视线和我对视的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平淡无波的水面下爆破，带起她手上险些握不住刀的动容。
　　而我看向她眼睛的时候内心起不了波澜，表面上也不置一词，握着枪的手很稳。
　　女孩破开窗带着同伴一跃而下时我开了枪，子弹从振袖和发带间穿过。
　　终究还是失了准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跟我讲时间线，晏晏的时间线就是晏晏看番的顺序。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