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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上影,血色映寒光 ...


  •   苏阔紧盯着祝修的右眼,那颗曜石般黑亮的瞳仁内,映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也映出自己越凑越近的轮廓。除此以外,还有细若针尖的一点光亮。而那光亮并不属于眼眸之外的任何东西,而是来自眼中。

      “哼,好阴险的手段。”苏阔暗自咬了咬牙,“竟然想到把符篆藏在这里,那妖人也真算有心了。”

      既然找到了符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它取出来。这个倒也不难,而此刻他真正在意的是,那妖人如何能在祝修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这么一个东西送入他的眼中?难不成有他身边的人暗中勾结?

      想到这,苏阔不动声色地觑了司州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轰隆隆,他的脑中顿时劈下一道惊雷,将全部的思绪轰了个干干净净。

      只见司舟带着一副毅然决然,从容赴死的表情,手底下正干脆利落地解着祝修腰间的束带,恐怕只要再有那么两个弹指,祝修就要当场与他赤诚相见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无意间说的那句“继续找”。

      要命,真要命!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苏阔的脑中一片空白,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飞身扑到祝修身边,一手死死攥住残存的束带,另一只手紧紧揽在他的腰间,高声道:“别别别!快停手!我已经找到了!”

      司舟似乎还沉浸在悲壮的情绪中不能自拔,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竟然还有些不死心,疑惑地问道:“真的?当真找到了?”

      苏阔赶忙将束带从司舟的手中抽出来,先胡乱给祝修系好,才十分肯定地说道:“当真!当真!司州你放松些...”

      这时祝抒叹也迈步过来,问道:“道长说的那个东西,究竟藏在何处?”

      苏阔擦了擦汗,轻咳一声道:“咳,将军大人,还是先替公子将衣物穿好吧。”

      祝抒叹颔首:“也好。”

      苏阔这才放了手,和司舟一起,将祝修重新穿戴整齐,又将他凌乱的长发重新用发带束好。

      收拾停当,苏阔将祝抒叹引到祝修面前说道:“将军大人请看,祝公子右眼中的那一点寒光,便是妖人种入的符篆。”

      祝抒叹凝神看了好一阵,终于在祝修的眼中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一点光芒。随后他又看了看祝修的左眼,却是一切如常。

      那一根刺仿佛也戳到了祝抒叹的痛处,他面色有些阴沉,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到了修儿的眼中?要如何才能取出来?”

      苏阔忙安慰道:“将军大人宽心,贫道有把握将这东西取出。至于究竟是何物,待到取出之后便有分晓。不过,若问它是如何到了祝公子眼中,目前还不好说。”

      祝抒叹目光中仍有又几分焦灼,由衷地说道:“那便拜托老钟道长了。不过,这眼中之钉,修儿他的眼睛...”

      苏阔立刻拱手道:“贫道绝不会伤到祝公子的眼睛,请将军大人放心!”

      见他如此郑重,祝抒叹的眉目这才有所舒展:“道长本与修儿素不相识,却肯如此倾力相帮,真不知该如何酬谢道长才好。”

      这原本就是一句客套话,苏阔却认真起来。或许是因为之前曾被祝抒叹猜疑,此刻他担心又被误会是有所图谋,便急忙辩解道:“公子有难,自当全力相助,贫道可不是为了什么钱财。”

      这一番话绝对是出自肺腑。他缺吃少穿,又几乎身无分文,可救人这种事,哪怕是倒贴钱,他也会毫不犹豫。不过这将军府如此豪阔,若真的救了他家公子,起码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一番吧。只要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苏阔就会心满意足。

      只是这话在祝抒叹听来,似乎别有一番意味。他深深地看了苏阔一眼,问道:“噢?那么道长意欲何求呢?”

      意欲何求?苏阔抓了抓头发,当然是只求祝修平安无事啊!这还用问么?

      跟这个将军大人真是说不清,也实在看不透在他心中究竟有几分怀疑,又有几分的真心感激。

      不过苏阔一向不爱计较这些。只待事成之后,自己飘飘然拂袖而去,到那时将军大人总该相信,他今日所言非虚了吧?

      于是他暗暗撇了撇嘴,绽开了一副并不怎么真诚的笑容说道:“贫道一求公子平安,二求天下太平,三求...呃,吃顿饱饭。仅此而已。”

      说完施了一礼,也不看祝抒叹的表情,转过身向司州问道:“请问府上可有玉盒一类的器物?只需手心大小即可。另外再请小兄替贫道准备一条手帕。”

      司舟立刻道了一声“是”,又偷眼去看祝抒叹。见将军大人也点了头,这才撒腿跑了出去。

      转眼间,屋内只剩了三人,能说话的只有两个,但愿意开口的大概只有一人。

      苏阔背着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然后又倒上一杯。

      他觉得此时此刻还是保持安静为好。他并非在埋怨祝抒叹的猜疑,只是担心自己说多错多,没必要再引起什么误会。

      就在他左一杯右一杯灌水的功夫,祝抒叹忽然开口道:“方才道长看过修儿的那支匕首,觉得如何?”

      将军大人主动没话找话,苏阔只得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回身说道:“很好啊!长短,轻重都极为趁手,锋芒更是逼人。此前见公子一直在精心擦拭这匕首,想来应该是祝公子的心爱之物。”

      “的确是修儿的心爱之物。”此时的祝抒叹笑容晏晏,目光简单而又柔和,完全没了那种叫人看不清的深沉。

      他看着祝修腰间的匕首,略显无奈地说道:“正因为是他的心爱之物,就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未曾碰过。修儿这孩子有些古怪脾气,他所珍视的事物,从来不许别人染指...”

      苏阔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连亲爹也不行么...

      “所以今天见他竟然如此痛快地交出匕首,我着实吃惊不浅。可见道长修为了得,难怪一眼便能看出修儿的症结所在。”

      苏阔听了慌忙摆手:“不是不是!都是那符篆闹的,公子一时间心神不定,换作是谁,他都不会拒绝的,不信将军大人也来试试...”

      “呵呵,道长不要误会。”祝抒叹微微一笑:“只是难得见到修儿如此乖顺,祝某倒是有些欣慰了。”

      苏阔含混地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好在这时司州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将一只扁圆的水色玉盒和一条帕子交到苏阔手上。

      这玉盒大概是一只胭脂盒,里头干干净净,却还是透出馥郁的芬芳。玉盒的工艺也十分精巧,通体水色,单单在盖子正中处沁出一点嫣红,被工匠巧妙地雕成两朵盛开的海棠。

      苏阔牵着祝修坐到床边上,又对祝抒叹说道:“将军大人,贫道这就准备将那符篆取出。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从祝公子身上取少许鲜血。”

      祝抒叹颔首道:“道长只管做法,无需向我回报。”

      苏阔哦了一声,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见祝抒叹干脆远远地坐到了一边。

      “真是一对古怪的父子啊。”他摸了摸鼻子,然后拾起了祝修的左手。

      “祝公子,得罪了。”他轻声向祝修说道。

      虽然现在祝修无知无觉,可总还是要跟他打个招呼,何况他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叫苏阔无端多出几分心虚,同时也不免感叹,这符篆真是好生厉害!

      不过眼下可不是分神的时候。他正了正目光,将抱月在祝修的指尖轻轻一点,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一点一滴在事先准备好的玉盒中漫延开来。很快,玉色便被血色覆盖。

      司州在一旁拼命探着脖子看着。他什么时候见过祝修这样任人宰割?可眼见着公子血流不止,那个小道长却始终面沉似水,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只能皱着脸陪在公子身边,却不敢吭声。

      终于,见苏阔收起玉盒,司州立刻将帕子递了上去。苏阔捧着祝修的手,将还在滴血的手指仔细地包扎起来。

      接着他又将自己的手指在剑锋上一蹭。

      妖人用法力将符篆种入祝修眼中,要想将它原封不动地引出来,只能用更强的法力,而且要一气呵成,中间容不得半点拖延。否则一来祝修会受苦,二来说不定会将那符篆损坏。

      苏阔用自己的血,直接将符咒画上了抱月了剑身。这样借助抱月的力量,便可以万无一失。

      一切准备就绪,他眼波一转,见司州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动作,神情十分紧张。便有意笑着说道:“司州你且替贫道盯紧你家公子,千万不要让他阖上眼睛。”

      司州即刻正色道:“道长放心吧,我看得清楚,公子他始终看着道长,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苏阔按了按眉心,只能由着他们主仆二人继续盯着自己。
      他一手执剑柄,另一手扣住剑锋,将抱月的剑身横在他与祝修中间,然后便开始催动法诀。

      很快,只见祝修眉头微微一蹙,接着一点寒星从他的右眼中划出,“叮”的一声脆响,撞上了抱月的剑身,最后落入了玉盒之内。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尽管司舟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可还是漏了几拍。从头到尾只听见了那一声脆响,然后就看见苏阔已经收了剑,将那只玉盒拾了起来。

      符篆离身,祝修立刻身子一软,仰面倒在床榻上。

      司舟大惊,连忙跑到跟前。见祝修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苏阔:“道长,这,这,少爷他这是...”

      祝抒叹也赶到近前,向床上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修儿他这是怎么了?”

      苏阔擦了擦额角的汗,温声道:“将军大人放心,符篆已经取出,公子无碍。想来是接连几日不曾安寝,一时体力不支晕倒了。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就能恢复了。”

      祝抒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修儿眼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阔将那玉盒送到祝抒叹眼前:“将军大人请看,那东西就收在这玉盒之内。不过现在沾了血水,还看不出究竟。贫道之所以要借用祝公子的血,是为了不叫那妖人察觉符篆已离身,这样接下来才好追查它的来路。如果将军大人信得过,可否将这符篆留在贫道这里?”

      “道长的意思是,要追查它的来源?”

      “不错。镜寐之术乃是邪术,弄不好还容易引火上身,用的人本就不多。那妖人竟然如此不惜手段加害于祝公子,背后必有原因。若放过此人,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公子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所以务必要利用这枚符篆,将此妖人找出来!”

      祝抒叹先是有些意外,随后面露赞许之色道:“想不到道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和胆色,实在叫祝某佩服。”

      说罢他又回过身去看祝修。这时司舟早已将祝修在床榻上躺端正。祝抒叹吩咐道:“司州,你带道长去前厅用饭,务必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今晚你要仔细侍候公子,有什么事随时向我禀报。”

      还未等司舟答应,苏阔忙拱手道:“多谢将军好意。不过,可否让贫道今晚在此看顾祝公子?毕竟这符篆在公子眼中数日,况且不知那妖人何时会有所动作,贫道还是有些不放心。”

      其实他想留下还有一层原因。虽然司州看起来并无什么破绽,可眼下还是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嫌疑。或许除了司州,还有旁人。若不能亲自留下来看顾,他实在无法安心。

      见苏阔如此热心,祝抒叹自然是求之不得,干脆吩咐司舟备好晚饭,直接送来祝修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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