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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今生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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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一只纤纤玉手,漫不经心撩起车窗上的帘幔。
晚霞隐在山峰之间,山脚古松耸立,翠竹成荫,安栖只望了一眼,便对车夫说道:“这路怕是走错了吧。”
车夫一个激灵,定睛仔细辨认了一番,果然是走了岔道,连忙调转马头。
二婢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
茉香一贯对她家姑娘有些盲目崇拜,此刻也不禁瞪大了眼。她是自小跟着姑娘的,自然知道除了三岁那年,姑娘再没去过乡下的庄子,可她居然连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委实神奇。
她不禁怀疑姑娘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
安栖瞧向乃绿,问道:“你镖局里的那个师兄,可有联络之法?”
那个张兵一早就出发了,只怕早就到庄子附近候着了,只待伺机救人。
她已然决定亲自去救那个人,若是救人时两边撞了,岂不是尴尬得很。
最好先联络上张兵,告知他取消救人。
可是这古代又没有手机,联络不易呀。
乃绿道:“姑娘,我们镖局有一套联络之法,便是以哨声为讯,等到了庄子附近,吹响哨子,张兵师兄听到了自会前来汇合。”
这么神奇的吗?
安栖道:“这哨声莫非还有别的指令?”
乃绿:“有的,哨声长短间歇不同,指令则不同。比如还有‘分散逃走’,‘下一个驿站汇合’,‘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说到这里乃绿住了嘴,一向漠然的脸上,难得有几分尴尬和紧张。
安栖想,这什么指令,怎么跟山贼似的。
可她并未深想,反倒觉得吹个哨子都这么多花样,这是什么宝藏镖局!这种技术型镖局都能倒闭,镖局界这么卷的吗?
这时,前方车夫传来声音:“姑娘,庄子到了。”
。
在陈升诡异的眼神下,薛见深命令他砍了自己一刀,并且撒了自己一头一脸的毒粉。
他翻身上马背,狠狠抽了马臀一鞭子,便趴下不理,任由马儿信步狂奔。
到这一步,一切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面颊紧紧贴着马脖子,长长的鬃毛胡乱拍在他脸上,疾风从他鬓边呼啸而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见深忍着疼痛睁眼,天边的晚霞红艳似火,奔马踩踏溪水的声音哗啦作响。
晚霞,溪水,乱石滩。
果然这时,马儿一声长嘶,像是再也无法忍耐,把他甩了下去。
薛见深重重砸在溪边,下半身浸在水里,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陈升到底胆小了些,他伤得没有梦里那般严重,神志还能保持清醒。
只是不知为何,时间越逼近,他的心咚咚地越跳越快,手心隐隐出了汗……
清风徐徐,他耳尖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同时,一片人形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薛见深双瞳迸发出强烈的异彩,像荒原里的野豹,扑向自投罗网的猎物。一只手迅疾伸出,抓住了来人的脚踝。
抓到你了!
。
手心里的触感过分柔弱和纤细,他的大手轻轻松松就能合握住。
可他根本没来得及体味,就抬起了头——
他心心念念的是那张脸,那张困扰他多日的脸。
在每一个离奇的梦里,既像是诸天神佛的玩笑,又像是山精鬼怪的戏弄。
越是让他看不清,越是挠心挠肝地想看。
他想,这筑梦的神灵,必是懂得算计人心的。
薛见深尽管在外人看来,是个纨绔,前二十年却过得极为淳朴,与“女人”、“风月”毫无瓜葛。可他眼界却是实实在在被周围的人养高了的。
他亲娘昌平长公主,年轻时就是一位绝色佳人。
二十年前燕京城可没有什么燕京双姝的说法,只有“燕京宝珠”,就是昌平长公主殿下。
而他一个府里住着的长嫂,又是大名鼎鼎的燕京双姝之一,自然也是颜色出众的佳人。
他自十来岁后,频繁出入销魂阁。他粗鲁莽直,凶神恶煞,偏偏皮相出众,胆敢靠近他的,都是自恃姿色过人的妓子。
这些人自然是近不了他身的。
而那日在春日宴,薛见深嫌王悠然丑,倒有几分是真心这么认为,而不只是因为失落之下恶语相向。
只是他平日里不会对女子这般不留情面罢了。
说到底,薛见深虽然于情爱上还未开窍,可是拜环境所赐,于女子的皮相上,眼界却颇高。
他还从未见过让他惊艳的人物——
于今日倒是见着了。
所谓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不外如是。
他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若是此人,赵子恒一见之下,目若痴呆,掉了扇子,倒是很有可能,别说掉扇子,掉涎水他都信。
他心脏响若鼓擂,几乎就要断定这就是那藏头露尾的梦中之人——
却,忽觉不对——
这人额头梳得光洁,头发以布巾束起,一身石青色短衫,脚蹬玄色厚底靴,分明是个青葱少年。
。
安栖打算把二婢留在庄子里,独自去救人。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临出门前,望着身上的银红挑线百褶裙,突然沉默了。
她最近偶尔会有奇怪的预感,俗称“鬼使神差”。
安栖问乃绿:“可有带男装?”
乃绿一怔:“不曾。”
安栖沉吟了一下:“无事,庄头有个小儿子,年方十三四岁,想必他的衣服我能穿上。”
茉香瞪大了眼,向同伴乃绿传递信号。
艾玛,乖乖!我就说姑娘是天上仙子下凡,才到庄子,连庄头儿子多大都知晓了……
乃绿淡淡回视一眼,不予置评。
就这样,安栖命茉香去问了庄头,茉香自然不敢说是小姐要穿,编了一套瞎话,只说是来的路上马车碰了人,弄坏了一个少年的衣物,要赔给人家。
当然不是白要,茉香随手就塞了二两银子给庄头。最近姑娘手头十分宽松,连带着茉香看着姑娘流水一样地花钱,也并不会像以往一般肉疼了。
庄头捏着银子眉开眼笑,心道这东家小姐好心肠又手松,若是伺候好了,必然还有好处。遂特地拿出了小儿子最好的一套衣衫——安栖后来穿上果然合身。
茉香三下两下跟她把头发绾好,她照了照镜子。
茉香最近绾起男式发型越发得心应手了,只见她发顶束成一束,高高扎起,底部留了一些余发散落。
比之以前那身富贵小公子的装扮,少了两分风流贵气,多了三分天然俊秀。
安栖满意地陶醉了一下。
妈的,这么俊秀,活脱脱一个绝色小受,钢铁直男看了都得掰弯!
待安栖到了溪边,果然有人重伤倒在那里。那人背上衣衫裂开,一道剑痕,从左肩延伸至右腰侧。
邻近的溪水和石滩都被他的血液染红,刺目得很。
安栖靠近的时候,就做好了会被这半晕的人抓住脚踝的准备——上辈子可是被唬了一跳的。
那人果然伸手抓了她一把,只是也略有些不同。
这人今生盯着自己看的时间委实比上辈子还要长些,她心中惴惴,总有些怪异感。
还好,他最终还是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安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探出手把那人凌乱的额发撩开,盯着那张染了血和泥沙,肿胀不堪的丑脸,看了半晌。
说起来,上辈子,她连这位壮士的容貌都没仔细看过。
起先是觉得太丑,吓了一跳,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后来被牛嫂子拽去看望他,孤男寡女的,她觉得不自在,只想着随便说几句就走人,哪里顾得上看那人的脸。
如今想想不免可笑,自己一个现代人,上辈子来到这古代不过几年,倒像是把封建礼教也刻进骨子里了。
安栖托着腮,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完全不担心自己耽误这么一会儿,会延误这人的伤情。
要知道,这人皮实得很,上辈子她为了救他,在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问了好几户人家,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人最后都安然无恙。
这辈子她有经验了,直接去找牛嫂子就好。
看着看着,安栖眼神不对劲起来。
这身材怎么那么眼熟,宽肩窄臀,腰线利落,薄薄一件黑色劲装也掩不住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如果不看脸的话,这人的身材绝对是大部分女子的天菜。
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薛见深,难道练武之人身材都这么…劲爆吗?
不得不说,薛见深那厮单论颜值身材,堪称极品。猛男身奶狗脸,双开门冰箱,安栖当年在现代也逛过不少帅哥直播间,白嫖了多少西装跪后背杀,也没有见过能与之匹敌的。
如若不是自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还真有可能被男色迷惑……不,这是不可能的,先别谈害了哥哥,那人委实是……道德败坏,贪得无厌。
想到什么,安栖脸色淡了下来,连带看地上的人也不顺眼。
她起身朝村子里走去,去的正是牛嫂子家的方向。
她没发现的是,在她身后,原本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竟睁开了眼睛,像狼一样阴鸷的目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