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后，我自带跟班》木落月明

34、19 破局的关键

　　我以为康主任在念个大咒施法破敌，结果只是中二地喊个口号，什么也没有发生。
　　全场没一个靠谱。楚曜被点着穴不能动，谢晚秋被夺了舍正入魔，唯一还有点希望的江小流……
　　那家伙徒手凝起支冰剑，要去砍下火蛇的脑袋。结果非但砍不动，还被火蛇追着屁股满屋乱跑，哇哇直叫救命。

　　一带四，带不动啊！

　　我闭上眼睛。
　　朔京那位传授的经验。在幻境里搞不定的，就闭上眼睛，万法皆空。此刻，任何强大的心魔都会不堪一击。

　　呼气，吸气，排除杂念。
　　特喵的江小流冲过来拽我：“顾小渊快跑啊你！”
　　吵死了，老是有人打扰，万法皆空，空个寂寞啊空！

　　才睁眼准备骂人，火蛇已窜到眼前。还得康主任挥手升起结界拦住。明晃晃的焰火虽未扑上我的脸，也耀得人目眩头晕。

　　康主任感叹：“哎呀，你爹本事太大，反而不会教人。万法纷扰，岂能人人都一步到空！”
　　他说得不错。找个大牛当导师反而啥也学不到。

　　康主任提议：“人有六根六尘，眼耳鼻舌身意。你可先除色尘。”

　　我闭眼就是为了不看不想。可还是破不了。

　　“刻意闭眼不看，说明你默认眼前有东西。你一直相信眼前有东西，又怎能破个干净？”

　　道理是这个道理。然而不闭眼，如何断得眼尘。

　　我的脑袋上猛然挨了重重一击，打得头昏目眩天翻地覆。
　　紧接着还有第二击！好在我懂些武术，听声辨位，两指夹住江小流手中的兵剑。

　　“被夺舍啦你！”我冲江小流吼道。
　　江小流煞有介事地道：“敲晕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万法皆空。”

　　真想跪求埃米尔赶紧夺了这逗比的舍，眼不见心为净！

　　康主任点头赞赏：“小流很有慧根，你该多向他学习。”
　　江小流一听更来劲：“听到没有，向我学习。快快快松开，再敲一次。”

　　“闹够没有！”我的忍耐真到了极限，“有一大堆烂摊子事等着办呢。你们一个个能不能认真点，不添乱好不好？”
　　我真的很急。在幻境外头，当着全国各大专家的面，朔京特派专员梁弈玮被实时抓捕。我必须尽快醒来，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小流被吼得连剑都不敢要了，乖乖地站到墙角去。
　　康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回头看有惊喜。

　　有什么好看的，有……
　　火蛇向我疾扑而来！
　　康主任再挥一手，又施结界拦住了它。

　　康主任问：“懂了吧？”
　　我像是抓住些什么东西，又没抓住。似乎只要想通某个关卡，一切便水到渠成。
　　可我就是差一点。

　　江小流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有话说。”
　　“说。”
　　“不许打我。”
　　这家伙又玩我呢！我捏了拳头要过去揍他。

　　江小流嗷嗷直叫：“刚刚你夹住我的剑时，身后的火蛇被弹开好几米远。”
　　我回头瞧了瞧，火蛇还在原地被拦着，根本没被弹开。况且就算发生了，也是康主任施法抵御的结果。

　　江小流坚持道：“没有。康主任老早撤了结界。可是火蛇还是攻不进来。”

　　康主任打个响指：“对。”

　　这话音刚落，身后的火蛇又呼啦超我扑来。只在这电石火花的瞬间，方才脑中阻塞的关卡轰然打通，醍醐灌顶的畅快感勾得身心发痒，叫人恨不得当场放声长啸。

　　六尘尽除固然是至高境界。可若不能除尽六尘，也可堕五尘而绝一尘。譬如玩游戏过于沉迷，而忘了腹中饥饿；听音乐过于陶醉，而离了眼前诸景。总而言之，转移注意力，用其他的杂念来掩盖已有的杂念。如此在幻境里便能构筑一个诸邪莫入的小世界。世界之内，唯我无他。

　　要遏制住不想一些事很难。但要放飞思绪去想很多事，简直是我的长处。学校有作业，工作有任务，家里有烦恼，朋友间还有矛盾。桩桩件件萦绕心头，哪个不比幻境里的一条火蛇重要？

　　心随境转。一念变，眼前的火蛇登时结了冰，碎裂在地。

　　哎！好像江小流出的手！
　　还真是他出的手。我白他一眼，早能收拾干嘛拖那么久？

　　江小流搞不清楚：“刚刚明明冻不住。莫非情急之下激发了我的潜能？”

　　“有可能哦。”康主任还是副自由散漫的样子，“还有可能是小顾学得我的妙法，削弱了对方的力量。你们配合不错，再接再厉。”

　　康主任像那种特别不靠谱的老师，许多时候凭着感觉解题，不能把内在的原理一二三四剖析明白。真叫人不放心。

　　空中下起火雨。
　　是火烧的落叶。
　　八条火蛇已冲破被秋叶封住的天花板，穹顶再度现出星夜绚烂。原来埃米尔的目标不是杀我。打通内外两界才是首要目的。“无妄囚牢”正是康主任构筑的小世界，能抵御埃米尔构筑的大幻境。牢笼但破，我们将彻底置于埃米尔主宰的世界之中，胜算就更小了。

　　境转心变。一想到接下来的劣势局面，我的注意力又很难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自然也就难以削弱火蛇的力量。江小流连出两次冰封，都在灼热高温里就地升华。

　　康主任啧啧：“年轻人，原理记住了，题还要多练。熟能生巧，巧则无畏。”
　　可我，还有时间多练吗？

　　我实在不知怎么克服心底的担忧，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声枪响。
　　一支特别的枪，是杀死万通镖局林老镖头的枪，是江小流腰间那把外观似剑的火枪。
　　枪声所向，楚曜！

　　我忙睁开眼睛找楚曜。
　　楚曜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边。右边肩膀上侧的墙壁里已多了枚弹孔，冒着淡淡白烟。

　　江小流！
　　我连忙隔在江小流和楚曜之间，狠狠瞪着江小流：“你干什么？”
　　江小流握枪的手抖得厉害：“不关我事啊。我，控制不住。”

　　我立马看向康主任。
　　康主任举高双手，学着江小流说话：“不关我事啊。我，我不知道。”

　　“康扬，八十年前你出卖许新雨，今天还要再出卖另一个无辜的人吗？”
　　康主任还装出副无辜样：“我根本没理由出卖楚曜啊。我卖他干嘛？”
　　江小流完全被蒙蔽：“顾小渊你搞什么飞机？肯定是老神仙控制的我。一致对外啊喂。”

　　我脱口而出：“幻境是楚曜的幻境！”
　　幻境虽是埃米尔所造，可此刻楚曜是埃米尔的宿主，也是幻境的真正主人。解决了楚曜，幻境自然烟消云散。

　　康主任终于收起了所有的嬉笑，目光中透着严厉：“原来你知道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第一次进幻境就知道。那是个离开的保底方法。可一个人若在幻境中被杀，他的大脑便会作出休止判断，从而给□□的神经系统带来不可逆转的毁灭性伤害。我入幻境是为治病救人，而不是叫他死得更快些！

　　我往江小流的火枪口缓步靠近，同时跟康主任保证：“牛主任会给我注射OOIN，能出去。大不了重头来过。”

　　康主任道：“你胳膊受伤的时候他就给你注射过了。”

　　我的心被揪了下。注射了OOIN还没醒，过去从来不会这样。

　　“还有别的办法。我不醒，朔京会有专家过来。总能出去，一定能！”我继续朝江小流挪动。

　　康主任不为所动：“朔京到江海少说两小时。足够埃米尔彻底占据你的身体。”

　　江小流被操纵着抬起火枪朝天空放了一枪。

　　我丝毫没被吓着。眼前只是四五步的距离，身影一掠，缴了枪再说。

　　江小流忽地枪口对准自己，吓得直哆嗦：“别乱来啊，别别。”

　　我只好硬生生收住脚步。

　　康主任摇头，看来失望得很：“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总被万千俗务缠绕，你的小世界便不可能无坚不摧，便担不起高研院总长的使命。”

　　“我本就不想当什么总长！”

　　“可你已经是了。万千生灵系于你身，你不得不担。”

　　我运气吸起地上被弃置的冰剑。在炽热里它已融化成了冰锥，很是趁手，正好能抵住我的咽喉：“康扬！万千生灵系于我身，你的永生也系于我身！速速放下武器！”

　　康主任又是浅浅的笑，如同在咖啡馆将我投入无妄囚牢时的笑。
　　我警告他：“我自幼习武，身体的肌肉记忆远非机器所能干预。你敢使坏，我必自戕。到时大家一起死！”
　　“我是笑你有几分总长的气度。可惜局势看得不够清。”

　　空中火蛇飞驰而来，顷刻间手中的冰锥便升华殆尽。四道火蛇各自束了我的手脚，又有两道火蛇护住楚曜，领着我们腾空而起。只待余下两条火蛇将穹顶吞噬殆尽，便离开这座监狱。
　　没想到，埃米尔竟会帮我！

　　康主任的声音和缓而平静：“你以月映万川入幻境。凡此种种，都是你和楚曜的造化。你死，他死，结果都是一样的。埃米尔当然不会让你死。世间之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想破局，死的只有你我之外的他了。”

　　不好！他要杀了江小流！
　　对，我可以敲击心口，把江小流拉过来！

　　一声枪响。
　　位移到我身边的江小流开了枪。
　　我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

　　江小流，没事。

　　康主任倒在地上。就像茶馆里的老镖头，胸前被鲜血染红。

　　四周的墙壁和穹顶轰然倒塌。火蛇被土崩瓦解的砖石砸中，如利刃贯身斩成无数段，再也无法腾空直上。

　　我才意识到无妄囚牢是康主任的小世界。他死，世界也会破，贸然闯进其中的人也会随之埋葬灭亡。他早就算计好了，请君入瓮，玉石俱焚。

　　埃米尔愤怒而惶恐的声音遍布四周：“康扬你疯了吗？好不容易得的永生！”

　　牢笼的继续崩塌。
　　“永生是个伪命题，我没兴趣。”康主任的声音越来越弱，掌心仍在用力地向上托举，掀起一股气流，将所有人送入空中：“只要后世受益，便成不朽功名。”

　　半空中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将腾燃的焰火灭作烟气。气流带着我越升越高，脚下的焦土渐渐化作一个暗淡的光点，最终没入闪烁的星丛。耳畔若隐若现地残存着康主任的余声：“去吧，高研院欠他一个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