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后，我自带跟班》木落月明

19、04 深夜直播间

　　我给楚曜架好手机。准备直播。
　　楚曜有些为难：“真要这样？”
　　“不然呢？你以为艺人那么好当，钱那么好赚？”
　　楚曜无力扶额。
　　“开播了开播了，精神点。”
　　他是个称职的演员，镜头一开，表情管理立马跟上，先前的种种不快全部抛诸脑后。

　　我给他开的是读书直播。
　　就读埃米尔博士的《音乐社会学》。逐字逐句读，读出声。遇着不懂的就虚心发问。有观众回答就把它抄录下来，然后再读，再问。
　　这年头明星肚里几两墨水谁不清楚？与其装得学富五车，不如老老实实承认不足、主动求教更博好感。

　　直播间人数很快破了十万。
　　江小流目瞪口呆：“这些人有病吧，九漏鱼读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敲江小流的脑袋：“又瞎说，楚曜有念完高中的。要按文凭，我也只有高中文凭。”
　　“专家出来讲课都没那么多人。”
　　“很简单，因为帅。”
　　“帅能当饭吃？”
　　“帅能吸引人。人都吸引不过来，科普就普了个寂寞。”

　　直播还有一点好。只要他一直呆在镜头前，我俩就算同处一屋也是清清白白。
　　我放心地拽着江小流到里屋洗澡睡觉去。
　　折腾到10点，吃了褪黑素，很困，熄灯睡觉。
　　江小流坐在床边，说要替我守着，免得楚曜进来干坏事。

　　我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摇了摇手机：“全密码锁。刷脸、指纹都不好使。乖乖睡觉。”
　　防火防贼放小流，那家伙趁我睡着偷玩手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江小流嘴硬：“你怎么这样看我。我是真心想保护你的。”
　　“放心，楚曜不喜欢男人，不会干什么。”
　　“啊，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屁话真多。我直接动手把话痨精摁床上：“3点还要起来和楚曜换班呢。赶紧睡。”

　　3点起来，江小流睡得贼香，说什么都不肯陪我刷夜。
　　我只好自己往大厅走。
　　楚曜还算敬业。守着直播一直读书。声音有些哑，脸上已现倦意。
　　我冲他打个暂停直播的手势。

　　“你去睡吧。我上播。”我走到镜头前拿起桌面的书。他倒认真，虽只读了五页不到，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其实不用这样。我们……”
　　“你是公众人物。我可不想被你的脑残粉网暴。”
　　“你心脏不太好，不睡能成吗？”
　　“很多心脏□□的明星还熬夜猝死呢。明天通告你接不接了？”
　　他连连感谢，赶紧进去睡觉保命。

　　我再次打开直播。好家伙，偶像魅力真大，凌晨三点多还有三万多人在线。
　　互动区刚消停会儿又飞速掠动。
　　“换人了。”
　　“顾老师！”
　　“顾老师美颜开得有点重啊。”
　　“楼上看清楚这是素颜。下午化妆师扣鸡腿。”
　　“扣鸡腿+1”
　　“嗷嗷嗷，新任老婆！”

　　难怪艺人们不爱读书。看着满屏赞誉，没个老和尚的定力都静不下心。
　　好吧，我的定力也不够。不够就不读。对着镜头瞎聊也行。

　　我随机定住讨论区，挑几个问题聊。

　　“有位叫‘三十无力’的朋友问，音乐真的能操纵行为吗？我告诉你啊，可以。
　　“上世纪有个叫巴甫洛夫的心理学家，养了这么大一条狗。狗狗要吃饭吧。他就每次开饭前给狗狗摇铃，然后端上盆肉。久而久之，每次听到摇铃，狗狗都以为有饭吃，都流口水。呐，音乐控制行为。”

　　讨论区狂刷一通“顾老师讲得真好”。我寻思着巴甫洛夫的故事应该家喻户晓，若不是戴着粉丝滤镜，至于这么夸么？
　　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

　　“‘①生①世’说啊，人跟狗不一样的。人比狗高级。不会那么容易被控制。嗯，怎么说呢。对也不对。人再高级也是动物嘛。不过人可以修炼，等你成圣成佛，六根清净，确实能百毒不侵。哦，狗也可以修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讨论区一阵“哈哈哈哈哈”。也不知他们到底懂没懂。我就随便聊，反正是闲聊。

　　“‘想升仙的狗子’。你名字刚改的吧？狗子问呐，科学家也信神仙？信也不信。你把神仙看作外星人就容易信。
　　“有更高的科技文明，所以能用各种各样的法术。有更完备的神经元系统，所以能抵抗各式各样的诱惑。升仙，就是生物进化，包括身体进化。”

　　直播间的人数飙升一倍。讨论区刷得越来越快。我得眼前掠过个好为人师的评论：“建议主播看看隔壁‘二院老牛’的视频。那才叫专业。”

　　真巧。“二院老牛”我认识。《丧乱帖》一案后，牛主任停职在家。我建议他开个直播。一来可以科普惠及大众，二来也能刷刷存在感不被组织遗忘。不到半个月功夫，“二院老牛”已有好几万粉丝。

　　正好有个偷懒的法子！
　　我给牛主任发简讯，然后堂而皇之地直播起牛主任的直播。

　　画面里收到简讯的牛主任明显变得振奋：“各位，我受邀上了楚曜的直播间。今晚调整计划，给大家讲关于音乐与神经科学的几点思考。”
　　我都不用看讨论区，肯定成片“双厨狂喜”。

　　牛主任道：“学界把音乐对人体神经的影响分成三类啊。第一类叫后天式影响，第二类叫先天式影响，第三类叫余韵式影响。有点复杂有点枯燥，大家要有耐心，科学研究就是需要耐心。”
　　观众显然没什么耐心。直播间的数据肉眼可见地下降。
　　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听。这段枯燥的理论，曾带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

　　2004年的5月，我刚五岁。
　　颇不寻常的五月。立夏已过，天空中仍旧飞雪漫舞。我戴着顶长着两只耳朵的兔子毛绒帽，跟随父亲母亲站在积雪漫过脚踝的庄外。

　　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母亲在考我的记诵。记忆卡壳时，我就爱扯扯兔子的耳朵。好像扯一扯就能把忘掉的东西扯回来。
　　同龄的孩子都在背《唐诗三百首》，我却要记“音乐介入神经元运动的三类渠道”。

　　“第一类叫后天式影响，案例是巴甫洛夫的狗狗。因为狗狗本来摇铃不会流口水，训练出来的，所以叫后天。”
　　母亲很满意：“第二类呢？”
　　“先天式影响。”
　　“举例。”

　　我扯了扯兔子耳朵。
　　兔子没告诉我答案，反而把帽子扯掉了，头皮凉得很。
　　母亲帮我把帽子戴好：“先天就是，一个法术，对谁都管用，任何时候都管用，不用提前演练那种。”
　　我记起来：“啊。美人鱼唱歌就是先天。她们的歌声会叫人发疯。不管谁听了都要发疯。所以奥德修斯要把自己绑在柱子上。”
　　母亲鼓掌夸我真棒。
　　可是还要背第三类。我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远处站着的父亲走来，将我抱起：“记得怎么样啦？”
　　我不敢说话。父亲比较凶。背不出来会罚我不许看电视。
　　母亲不讲我的事，只问：“康主任还是不肯见我们么？”
　　“里头人说他病着。不见。”
　　“时间不多了。”
　　“再等等吧。你让小渊好好记，给康老留个好印象。”

　　母亲深深叹口气。领着我到凉亭避雪。父亲则继续到康主任的庭院前站着。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就好似校园里那些一动不动的雕像。

　　我望着铁栅栏外的父亲：“为什么要认康爷爷当师父？”
　　母亲把我的衣服包裹得紧些：“因为康爷爷能保护你。”
　　“师父就是保护我的吗？”
　　“你也要保护你的师父。见到康爷爷一定要这么说。”
　　“哦。我会保护所有人。师父，爸爸，妈妈，都保护。”
　　母亲最后告诉我，先要保护好自己。

　　我又抓了几下兔子的耳朵，想起来第三类叫余韵式影响。
　　但是例子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母亲把玩着兔子的耳朵，告诉我想不起就不必想。留些余地给康主任教。太过完美的作品，没有人愿意接手雕琢。

　　后来我才知道，“余韵”是当时父亲和母亲正要开展的新课题。他们带着新课题去找康老师，实则要给大学阀带个伴手礼。

　　康老师到头也没见我们。我也忘了“余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记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带我出门游玩。后来建起了心想事成屋。再后来他们进了朔京，我只能在荧屏上见着他们了。

　　牛主任的简讯打断我的回忆：“总长早些休息。熬夜不好。”
　　“刚睡醒。你休息吧。年纪大的人熬夜更不好。”
　　三十多岁，正是猝死率高发的年龄段。
　　牛主任发过来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听到有人用卡片刷房门的声音。
　　这绝不是什么幻觉，是真的有人半夜刷开了我的房门。
　　房门被用力一推，“咵”地与防盗栓相撞。
　　旋即有好些男子叫喊：“撞开它。”
　　有人要强行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