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后，我自带跟班》木落月明

18、03 白石山庄

　　江总挺着圆溜溜的肚子从敞篷车上滚下来：“嗬哟，顾少，刚没认出来，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也不认识他。

　　他自报家门：“江靖峰。咱们总部冷餐会见过。”
　　没印象。他姓江，又去过江小流的追思会，想必跟长流集团有点关系。

　　江靖峰递过来张名片。靖峰文化传媒执行董事。这公司就坐落在影视城内。
　　“江孝和董事长是我堂叔。那天您跟婶婶聊天时，我就站她斜后边。”
　　但凡同个姓的，算来算去总能算进“堂”里。至于“斜后边”嘛，江夫人到门口接的我，整个会场都算斜后边。

　　我还是把江靖峰的名片装进钱包收好，维持着表面的热情友好：“幸会。”
　　然后悄悄调侃江小流：“恭喜你再添一位哥哥。”
　　江小流显然不想要这种油腻大叔当哥哥，理都不理他。

　　江靖峰道：“顾少来得巧，今天影城里的会所开始试营业，很多高层都来。大家都盼着见您呢。”
　　影城会所，听着就不像正经地方。而且长流集团的人要见我做什么？
　　江靖峰压低声音：“您不知道？董事长准备收您当干儿子。江家没后，集团不都是您的嘛？”

　　江夫人的确跟我提过这事。我拒绝了。
　　江小流在旁听着很激动：“哇塞，以后影视城又是我的了。一定要给裕子最好的资源，冲影后，冲向全球！”
　　我翻个白眼。上车，回家。

　　江靖峰还要做最后努力：“晚上很多艺人都来。华婷、郑泽裕子、洪小苒……”
　　“裕子！”江小流吓了我一跳：“走走走，吃饭去。”
　　我揪住江小流的后颈衣领：“不去。快回家。”

　　江小流一动不动。
　　“那你自己去。我先回了。”
　　江小流发出几声呜咽：“我好可怜啊。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家的会所都不能进了。”
　　说着说着，往地上一坐，抱着膝盖啜泣。

　　我勒了去，逛了趟影城戏精上身啊！
　　江小流继续念叨：“连顾小渊都不带我玩，他要抛弃我了。”
　　说得我好像渣男一样。

　　我只好答应江靖峰：“行吧。蹭顿饭。多谢招待。”
　　江小流一下子就从地上跳起：“走走走，赶紧的。”
　　“你不当演员真可惜！欧斯加影帝少不了你的份！”
　　江小流抓着我的胳膊摇：“我就知道顾小渊是个好人。”
　　我叹口气。他根本不知道，我不去是才是为他好。他非要往枪口撞，只怕要看到些令人心碎的真相。

　　长流影城的会所起名“白石山庄”。“白”，是汉白玉的“白”。也不知是老板无知还是为了凸显豪横，整个前厅的地板由一整块汉白玉石铺就。不加花纹不上地毯，给人漫步工地的荒凉感。
　　江小流叫道：“裕子的MV就是在这拍的！玉女玉璧，相得益彰。”
　　典型粉丝滤镜。白灯吊顶映着白玉地面，叫人眼睛不适，一点都不美。

　　江靖峰在雷区上使劲蹦跶：“大厅还行吧？我们楚河镇盛产汉白玉，以后集团再有类似工程，保管顾少满意。”
　　我勉强挤出副笑意：“一定。”
　　特喵的接管江家产业后要天天跟这种人打交道，我还是捐出去算了！

　　穿过前厅，迈入长廊，总算是红毯金灯的正常设计。我们的包厢在长廊最里端。须连开两道防盗门才能抵达。

　　包厢里已有七八号人。暗红沙发上吞云吐雾，交谈甚欢。对着门的见着我，忙把烟头摁灭，领众人起身迎到门边，一口一个顾少喊个不停。

　　领头的那位是影城的总经理，姓郝。挨个向我介绍余下众人。我没打算跟他们交朋友，也就记住位邵监制。《咏叹调》的监制。楚曜想争取的新剧。

　　我本想趁机替楚曜提一嘴。还是算了。这一嘴提开，便是欠了人情。到时候他再托我办事，我便不好不答应。所以我索性啥也不提，净拣些室内装潢有的没的瞎唠嗑。

　　江小流按捺不住：“裕子啥时候到啊？”
　　我道：“你最好盼着她别来。”
　　“不来就是欺诈！回头让我妈把这群骗人的家伙全开了！”
　　呵，真有阔少的范儿。
　　行吧，那就让咱们的江少爷见见阔少的生活。

　　我打断众人漫无目的的交谈：“饿了。有饭吃吗？”
　　一个两个纷纷为他们的怠慢道歉，把我往主位上引。

　　江小流也有一个位置，就在我身旁。
　　这当然不是专门给他设置的。江小流奇道：“大家为什么隔开坐？又有疫情？”

　　我不动声色：“留着等你的裕子坐啊。”
　　江小流两眼放光。
　　我没空解释太多。桌上转着的那些什么酱鸭、牛肉片、沙虫干、小米粥之类的小食先赶紧吃点，待会儿就没空吃了。

　　郝总经理体贴人意：“顾少饿了吧。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赶紧走菜。”
　　江靖峰问：“馒头要不要一起？”
　　“没馒头怎么用菜？都上都上。”

　　江小流嚷嚷：“记得点麻辣小龙虾。”
　　我叫他安静点：“人家会给你整大龙虾。芝士焗那种。”
　　“不要，我就要麻辣小龙虾。这个月你还没带我吃呢。”
　　我只好问郝总：“小龙虾有没有？麻辣的。”
　　“原来顾少也喜欢小龙虾。必须有！”

　　菜走得很快。酒杯一举，气氛登时变得热烈。
　　我不喝酒，也没人敢说什么。那群人几杯酒下肚，一个劲吆喝快上馒头。没喝酒没上头的江小流也一手一只筷子，敲着眼前的碗碟高呼小龙虾。

　　包厢大门打开，两队人马鱼贯而入。
　　男左女右。女队为首，正是江小流心心念念的郑泽裕子。
　　江小流站起来冲裕子挥手。

　　两队人马并不敢随便上桌。
　　郝总乐呵呵地介绍道：“馒头，小龙虾，样样齐全。顾少先选。”
　　江小流终于察觉不对：“选？裕子不是特别嘉宾吗？”

　　在这种地方，他们怎么可能当嘉宾？

　　江小流意识到不对，使劲捏住我的胳膊，看得出他很生气。任凭谁看到自己的偶像出现在这种场合，都会有幻想破灭的难过。
　　我也有几分不适。在那堆个个都很阳光帅气的“小龙虾”里，我看见了楚曜。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可我还是看见了他。

　　江靖峰净出馊主意：“不清楚多少料，你让顾少怎么选哟？”
　　郝总一声令下：“脱。”

　　眼前的男男女女麻利地解去衣物上的扣子，好似完全服从指令的机器人。
　　我的手不自觉猛拍桌子，是江小流拉住我的手拍的桌子：“不许脱！”
　　在场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我起身：“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一群人迎过来。

　　我看一眼：“想拦我？”
　　这伙人当然不敢拦我。迅速让开条道。

　　郝总战战兢兢：“顾少，不合口味的话，咱们还可以换……”
　　“我要的是真的小龙虾。”我的眼神跟楚曜交接而过。话顿了顿，接着说完：“不是冒牌货。”
　　我再也不想同这些人多待片刻，从人群中疾步掠过。

　　包厢外的长廊很长，江小流追着喊：“顾小渊，顾渊，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脚步等他一下。

　　江小流冲过来拽住我的手：“回去。”
　　“回去干嘛？”
　　“救裕子。不能让她呆在那儿。”

　　这蠢货以为在演救风尘呢！我甩开江小流的手，继续往外走。
　　江小流把我往回拽：“你怎么这样！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正义感？好，你告诉我怎么救？”
　　江小流被问住了，想了好阵子才说：“报警？”
　　“新鲜！警察刚进影视城他们就能收到消息。到时个个衣冠楚楚，串好口供，反咬你个诬告。”
　　里边的人根本不怕我出去乱说，所以才有恃无恐地放我走。

　　江小流不服气：“那就让高研院调兵，围住这，全抓起来。”
　　“好啊。把你那什么子也抓起来，游街示众，浸猪笼要不要？”
　　江小流被我的话噎住又无法反驳，胡乱发脾气：“顾渊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什么总长全是个屁！大水货！”

　　我把江小流狠狠推开：“都是你非要来看会所。你了不起，你最厉害，信不信我……”
　　还好我及时压住了脾气，才没把后边不利于团结的话说出来。
　　我有一百种办法能搞垮这间会所。但我不能。因为它是江家的会所。江家人的心脏正在我的胸膛剧烈跳动，他属于我面前这位江家的少爷！

　　江小流扶着墙，全身颤抖不已：“顾小渊我错了。你别激动好不好。地震。”
　　他惹我生气，我的心脏就波动起伏。住在心脏里的江小流就跟着遭遇地震。

　　我努力控制情绪。江小流的震感才减弱些。。
　　可火气还没退净：“不晕就赶紧走。不然以后别回家。”
　　江小流不敢多说什么，屁颠屁颠地跟上。

　　影城里好几个场地在拍夜景。江小流走走看看，慢慢吞吞。我们走了十多分钟还没见着北门的大牌楼。早知道我就该硬气一点，让郝总派车送我。省得没吃饱还要白走一段路。

　　江小流忽然叫道：“楚曜跟着咱们。”
　　我纠正：“是跟着我，没你的份。”
　　“你说他是不是想拉你回去？”
　　十有八九。连顶流郑泽裕子都要出来当“馒头”的局，楚曜更是低贱到可以任意被剥皮去壳的“小龙虾”。他能出来跟着我，想必是屋里大佬们交待的任务。
　　可他就这么跟着。不敢让我发现。想必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他要空手回去会不会被封杀？”江小流惋惜地说：“当鸭也不容易呐。”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都怪江小流。要不是他非闹着要进会所，我跟楚曜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尴尬。
　　江小流嘟囔着：“冲我发什么脾气？我还难过呢。可惜裕子失去了我这个优质粉丝。”
　　我：“？？？”

　　这家伙也太善变了吧。刚刚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就脱粉了？
　　他反过来安慰我：“偶像如衣服。脏了就赶紧换一件啦。”
　　可楚曜不是偶像。是我的朋友。假如当时我没怂恿他去参加什么选秀，没把西装借给他，也许他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北门已至。我叫的出租车也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没见着楚曜。
　　江小流指着凉亭边的灌木丛：“他躲在那里。”
　　藏得很隐蔽。我依旧找不着。
　　那江小流是怎么知道的？只能说明他全程都在关注着楚曜的动向。难道楚曜也是他的偶像？

　　江小流急道：“我才不会粉他。明明是你一直放不下好嘛？你心里不爽，整得我路都走不稳。”
　　原来我郁闷的心情影响到了江小流。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平缓些：“现在呢？”
　　“一点用都没有。”江小流往灌木丛那边走，“你有什么话跟他挑明得了。憋心里最难受。”

　　我没动。掏出手机，拨通楚曜微博上发给我的电话号码。
　　四周静悄悄。看来他设了静音。
　　电话那头的轻音乐响了将近三十秒，他终于接通了电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这更能说明他就在现场。我从未给他打过电话。他若不是看着我打电话，又怎么知道电话是我的呢？

　　我还是逢场作戏地自报家门：“我是顾渊。”
　　“哦，你到家了吗？”
　　“没。没吃饱。想回去接着吃。你们散了没？”
　　“你疯了！白石山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好多有钱人都折他们手里。”
　　原来楚曜以为我是个富二代。会被灌醉送入洞房，再搞个小视频留念那种。

　　我反问：“那你呢？专门用来坑有钱人的工具？”
　　楚曜不说话。
　　“我点你。接不接？”
　　“别闹。快回去。我有别的活。”
　　“你不接嘛。那我找别人咯。指不定找着谁呢。”
　　“顾渊！你……”
　　他也许想骂我。但此刻他绝无资格骂我。

　　只有堕落到他的低度，才能同他平等交流：“五年前我就想要你。今天过来就是专程搞你。拿我怎样？”
　　他挂断了电话。
　　却抵不住我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月色下，这个高大的男人像孩子一样慌张而不知所措。我越靠近，他越后退。
　　“我要你们会所最好的房间。”
　　楚曜的喉结动了动，老半天才嚅嗫出个“是”字。
　　“还有。准备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