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 音乐社会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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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影城距离师大只有五站路。傍山而建，占地将近五万亩。能在寸土寸金的江海市中心地带建起这么座大型影视城，可见江家有点本事。
江小流感慨万分：“早知我家那么有钱，就不飙车了。”
“就是因为你家太有钱，才惯出你飙车的毛病。”
“哼，顾小渊妒忌我。”
我还真有点忌妒。他的父母宠他爱他，在他的忌日坚持点亮大厦等待亡子归来，这份情意比钱重上千倍万倍。我要是江家的孩子，便是为着父母，也不该去做些危险的事。
公交车站点设在北门。我同楚曜约好的地方。
有个短褐色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高举灯牌。灯牌上写着我的名字。
整得跟追星一样啊。
我迎上去自报家门。
“挺准时。不错。走吧。”来接我的助理姓秦，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出头，说话很有社会大姐的碴子味，姑且喊声秦姐。
我问秦姐能不能把我的灯牌放下来，举着怪不好意思的。
秦姐不干：“你都来干这行了还怕抛头露面啊。”
我寻思着当顾问不就幕后策划，需要上镜么？
秦姐道：“楚曜老师说，你得跟他上直播，有幸的话还能录综艺，别浪费了你这张脸。”
“就他这样还能上镜？”江小流笑得像只咯咯叫的公鸡。
我虽然不算特别帅，也不输很多明星好嘛。当初我陪楚曜去到“你行你上”的海选现场，他们的导演还使劲鼓动我填表报名呢。
秦姐瞟了我两眼：“姐看你家里有点米吧。干点啥都好，千万别进长流。别像姐这样给忽悠进来当个跑腿的。”
长流影城走的是艺人后勤通用约。公司随时可以把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调到助理岗。想解约？违约金得以百万为单位。
走得十来分钟，便到了楚曜工作室门口。两层九十几平的小洋房，装潢很新，味还没散尽。看来是因为最近几月楚曜走红，才有了这番待遇。
楚曜看起来比微博的照片还有精气神。梳个整整齐齐的西装头，戴上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气质。
他在为争取新戏男主做准备。
新剧名为《咏叹调》。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正值新元国遭受兰克帝国殖民的时期。
男主许新雨，留学兰克的音乐学博士。学术好，人缘好，爱国之心拳拳。回国以后，任职于兰克租界巡捕房，冒着生命危险为新元国大量情报。后来被兰克宫廷秘密抓捕，上百名兰克教授因联名营救而锒铛入狱。
许新雨心痛难安，为了不负国家又不负朋友，在狱中结束生命，传奇人生自此谢幕。
《咏叹调》的监制曾在微博上晒出本《音乐社会学》，称许新雨最爱此书。于是最近好几个有意参与选角的男艺人都直播读书，十有八九奔着凹人设去的。
楚曜手里就捧着一本，正在拍造势的物料。见着我便热情地迎过来：“顾渊，你又救了我一次！”
“啊？又？”
“忘了？当年选秀你借的衬衫和西裤。那身，往台上一站，我的人设吃到现在。”
想起来了。那年楚曜的家里出了些变故，连套像样的上台衣服都拿不出手。我俩身形相仿，衣服借他用用倒也无妨。可我的衣柜压根没那些造型夸张的选秀妆造，只能借给他一套小西装。没想到反而衬得他气质清新脱俗，一眼就抓住了评委和大众的心。
“对了，那套衣服在哪定制的？去年有次拍外景，我不小心整坏了。”
我的衣服全由寒泉山庄上的“心想事成屋”现场定制。量体裁衣，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一气呵成。
我无意透露山庄的秘密，只好推脱记不得了。
楚曜热情地拉我坐下，拿起书就吐槽：“写得贼难懂。就不是给正常人读的！”
有点刺耳啊。我不是正常人？不过他高中就这样直性子，我也不同他计较。
他道：“待会儿开直播，你正好给我讲讲大意。求个通俗版。”
哦，原来他也要开直播。
既然接了活，肯定要服务到家。我爽快地答应了。
楚曜连声感谢，喊化妆师王哥给我上妆。
我不喜欢脸上黏糊糊的感觉：“素人不用化吧。”
楚曜笑道：“那可不成。你要不化可把我比下去了啊。”
好像在夸我帅？挺好。上妆！
王哥给我化的妆，真是一言难尽。
原本整齐的发型给弄得杂乱发油，白皙的皮肤被整得有些蜡黄，还有鼻头那颗垂眼可见的大青春痘怎么回事？我本来不长痘啊！坑我呢吧！
江小流又笑出了鸡叫。
王哥解释：“顾老师，这个形象最合读书人气质。”
我就想问楚曜演的也是读书人，他怎么不用上这种妆！
王哥道：“偶像剧，肯定要以帅为主。直播更讲究真实。前两天热搜，高研院那个姓梁的博士你知道不？我给他上过妆，比你还寒碜。显得专业，刻苦，踏实。”
呃，他说的是梁弈玮，好像解决了个什么科学难题。我妈的博士。四年前我见过他，就长这样，才不是读书读出来的好嘛。
算了算了。估计这是大多数人心目中专业读书人的形象。就这样吧。
江小流一副没眼看的表情，索性溜出去到别的工作室闲逛，十有八九想邂逅心心念念的裕子姐姐。
直播打开，楚曜先作介绍：“今天特别荣幸，请来了我的高中学弟顾渊。他是江海师大哲学系的高材生，啃下《音乐社会学》不在话下。”
“火箭”“炸弹”满屏开花。楚曜的粉丝不是一般多。互动区齐齐列队“欢迎顾老师”，文字速度闪得我眼花缭乱。
楚曜把书递到我手中：“来吧。”
我看楚曜两手空空，很不合适。他竟然只买了一本书。而且连个笔记本都不拿。哪里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其实我也不是来读书的。我的任务主要帮他造人设。
于是我假装翻几页：“学长划了很多笔记，提了很多问题让我解答。比如说，这个音乐社会学到底是什么？音乐是否能操纵人的行为举止？用音乐建构理性王国的理想能否实现？等等。这些也是作者西奥·埃米尔博士想要思索的核心问题。”
楚曜在旁边连连点头。
“先来讲讲作者吧。埃米尔生于1909年，兰克人。23岁获得博士学位。随即到新元国进行田野考察，来的就是我们江海市。《音乐社会学》有很多章节都谈到江海本地的风土人情，特别有意思。还有个江湖传闻，据说埃米尔博士的书里暴露了一些家族秘密，以至于他本人被暗杀身亡……”
说了半天废话，秦姐终于给楚曜递上笔记本，他总算装模作样地记起来了。
我进入正题：“咱们读一本书，特别读外文译著，得关注译者。一个好的译本，能架起跨文化交流的桥梁，可谓功德无量利在千秋。本书的译者秋静萍女士，是我们江海师大社会学系的老师，博士导师是康扬教授……”
光是师从康扬这条就能够秋教授吹一辈子。毕竟康主任曾是两任朔京大领导的第一秘书。《丧乱帖》故事中的李澳，就是因为康老师一句鼓励，几十年坚定如一地探索书帖的秘密。
当然，最关键的，秋老师丈夫正是《咏叹调》的监制。你说监制大人为何在微博上晒书，引得一众明星竞相阅读？
所以我把秋静萍翻译过的书全给报了一遍。看着交流区排队打卡已购，我的工作圆满完成。
楚曜得知缘由调侃道：“没想到你们学术界也要打榜。”
“搞学术的也要创收也要吃饭嘛。大家都一样。改天把秋老师请过来直播。”
楚曜高兴得一把将我抱住。
身后传来个男人不满的口气：“楚大艺人，你有空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不如跟老总们多喝几杯酒。”
来的是楚曜的经纪人，姓江，肚子发福，地中海发型，典型四十多岁男人的状态。许是外头还兼着什么职，楚曜喊他“江总”。
这人特没礼貌，见着我评头品足：“你就是楚曜请的顾问？但凡懂保养，不至于这么落魄。”
我笑笑不说话。万一跟他吵起来，连累到楚曜便不好了。
楚曜道：“人会老，再保养也会老。我得为以后转型作准备。”
“转型？听我的，抓紧上位，三十五岁前狠狠赚钱，然后当老板，投资，招几个年轻的。别整天想着什么艺术家，过气了没人搭理你。王梓滕就是负面教材。”
话粗理不粗。娱乐圈吃的多半青春饭。特别像楚曜这种没出身没背景的，很难从艺人跨到艺术家的行列。
楚曜不同他争辩，见王哥和秦姐都不在，便动手给我卸妆。
江总又嘲讽他：“你都打算转型当化妆师了是吧？”
楚曜苦笑：“没办法。长流影城的合约就是卖身契。不干这行就得干那行。”
我问楚曜签了几年约。
“二十年。干过化妆师、干过场务，食堂也干过。好在出来了。”
他五年里吃了那么多苦。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怂恿他参加什么选秀。
他卸妆卸得干净利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回原本模样，我总算心里好受许多。
也不知江总是不是被惊艳到，指着我：“哎，你，你你……”
楚曜推着我往外走：“车叫好了，还有十分钟到。你先回家吧。晚上有事。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请不请的没关系。记得开实习证明。”
“必须开！”
“噢，还有，我跟你的粉丝说，书上有笔记。可别露馅了。回头我给你寄一本带笔记的书。”
楚曜感激地拍拍我的肩膀。看来他真的很忙，连送我出门的功夫都没有。
我走到北门搭车。
轻敲心口三遍，江小流就会来到身边。
江小流炸呼呼：“顾小渊你混蛋！”
“又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裕子的片场，还没开始看呢！”
“哦。意思是把你丢在这里，我先回家？”
“我又不是不认路，要你管。”
江小流还真的不太认路。有几次我忘了把他拉过来，也挨一顿牢骚。拉也不对不拉也不对。这家伙要是还活着，肯定是个特难伺候的小少爷。
身后传来嘟嘟的汽车喇叭响，还有江总热情的呼喊：“顾少等等我，有要紧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02 音乐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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