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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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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池道,“要我回去也行。”他直指洛延逸:“你叫他先把偷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洛延逸万万没料到这疯子有这个胆子,昨天才被他教训,今天还敢捅到这里来,赤白着脸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东西?我还用得着偷你的东西?”
“毐,士之无形者”,顾秋池道:“对对对!你没偷,你是抢!”
这下洛夫人瞧出来了,洛云禅分明有备而来,脑子清醒得很,存心要叫他们丢这个人,忍不住又惊又恨:“你今天是存心来这里闹事的,是不是?!”
顾秋池茫然道:“他偷抢我的东西,我来讨回,这也叫闹事吗?”
洛夫人尚未答话,洛延逸却急了,飞起一脚就要踢。一名背剑的白衣少年微动手指,洛延逸脚下不稳,脚擦着他踢了个虚,自己摔了。顾秋池却滚了一圈,仿佛真的被他踢翻了似的,还扯开了衣襟,胸口正正的就是昨天被洛延逸踹出的那个脚印。
洛家庄的镇民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激动不已:这脚印总不可能是洛云禅自己踹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洛家的血脉,这家人也太狠了,当初刚回来时分明还没疯的这么厉害,八成是被越逼越疯的。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就行了,反正打不到他们,这热闹真是比仙门来使还好看!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打不得又赶不走,洛夫人一口恶气卡在喉中,只得强行圆场,淡淡地道:“什么偷,什么抢?说得这样难听,自家人和自家人,不过是借来看看罢了。阿庚是你的弟弟,拿你几样东西又怎么了?为人兄长,难道便这般小气?一点小事还发小孩子脾气闹笑话,又不是不还你。”
那几名白衣少年面面相觑,一名正在饮茶的少年险些呛到。在广陵夏氏长大的子弟,耳濡目染皆是雪月风花,大约从来没见过这种闹剧,更没听过这等高见,今天怕是让他们长了见识。顾秋池心中狂笑,伸手道:“那你还吧。”
洛庚当然还不出来,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能还也不甘心还。他脸色铁青地叫了一声:“阿娘!”用眼色冲她发威:你就让他这样欺辱我?
洛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别把场面搅得越发难看。谁知,顾秋池又道:“说起来,他不光不该偷我的东西,更不该夜半三更去偷。谁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欢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还知道瓜田李下呢。”
洛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乡亲父老面前说什么话!真是不要脸,小逸可是你表弟!”
论起撒泼,顾秋池乃是一把好手。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像他姐姐谢洛涧,撒泼耍赖,自从散人族灭族,就在他们逃亡的途中,他姐姐失踪了,而他却被陶湛江陶宗主,给接到了平阳陶氏里面,当大师兄。
说起他姐姐姓谢,而他姓顾,是因为他们茶陵散人族有一个规定女孩子姓母亲姓氏,男孩子姓父亲姓氏,但是对于外来者觉得非常奇怪,但是陶湛江他也是很清楚的,顾秋池的母亲,有着一双灼灼桃花眼,还有一个可爱的樱桃小嘴,但是却有些诧异,她的性格并不像顾临安,那一般温婉收敛,反而是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那种情感,而顾临安,他也有一双灼灼桃花眼,有着纤细修长的身体,但是性格内敛温情。
顾秋池继承了他父亲的外貌,母亲的性格。而他姐姐谢洛涧,继承了她母亲的外貌他父亲的性格。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顾秋池有个姐姐。
……
从前撒也要撒得顾及体面,不能让人家说他没家教,可如今反正他是个疯子,还要什么脸,直接撒泼便是了,怎么痛快怎么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了我的清白!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洛延逸大叫一声,抡起椅子就砸。顾秋池见他终于炸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东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闲杂人等原本都在幸灾乐祸今遭洛家丢人丢大了,一砸起来尽皆作鸟兽散,生怕一不小心挂了彩。顾秋池便往夏家那几名几乎看呆了的少年躲过去,嚷嚷道:“都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偷东西的还打人,丧尽天良啦!”
洛延逸追过去,那名为首穿着靛蓝色的衣服的少年,拉住了洛庚的手,于是便对洛庚道:“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拿板凳砸人,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你们知道我夏氏,可是礼仪之邦哦,所以你们必须要遵守礼仪,这也是对人的礼貌。”
洛夫人见这少年有意要护这疯子,还说了他们氏族的规矩,来压制他们洛家庄,为何不直接请长安洛氏?要来请我们礼仪之邦夏氏呢?一语双关,所幸洛夫人心中忌惮,勉强笑道:“这个是我妹子的儿子,这儿、有些不好使。洛家庄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常说些怪话,不能当真的。仙师千万……”话音未落,顾秋池从这少年背后探出个头来:“谁说我的话不能当真?谁今后再偷我的东西一下试试,偷一次我砍他一只手!”
洛延逸原本被他父亲按住了,一听又要发作。顾秋池啦啦啦着游鱼一般地蹿了出去。那少年忙挡在门口,转移话题,满脸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个……那今晚便借贵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说的请千万记住,傍晚以后,紧闭门户,不要再出来走动,更不要靠近那间院子。”
洛夫人气得发抖,被他挡住也不好推开,只得道:“是,是,有劳,有劳……”
洛庚不可置信道:“妈!那疯子在人前这样污蔑我,就这么算了?!你说过的,你说他不过就是个……”
洛夫人喝道:“闭嘴。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洛庚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丢过这样的脸,更没被母亲这样斥责过,满心愤恨,咆哮道:“这疯子今晚死定了!洛云禅你给我等着瞧。”
顾秋池发完疯出了大门,在洛家庄抛头露面溜了一圈,惊倒路人无数,他却乐在其中,开始体会到身为一个疯子的乐趣,连带对自己的吊死鬼妆也满意起来,有些舍不得洗掉了,心道:反正也没水,那就别洗了。他整整头发,一瞥手腕,伤痕没有任何淡化好转的迹象。即是说,给洛云禅出一通气这样轻微的报复,远远不够。
难不成还真要他灭了洛家是这整个家这氏族?还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家庄?……老实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秋池一边寻思,一边晃回了洛家。点着小碎步溜过西院的时候,见那几名夏家子弟站在屋顶和墙檐上,肃然商议着什么,又点着小碎步溜了回来,巴巴地抬头望着他们。
虽然围剿他的世家里有广陵夏氏一份大头,但那时候这些小辈要么没出生,要么才几岁,根本不关他们的事,顾秋池便驻足围观,看看他们如何处理。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那几面立在屋顶和墙檐迎风招展的青旗,这么眼熟?
这种旗子名叫“上九潜龙旗”,如插在某个活人身上,便会把一定范围内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都吸引过去,只攻击这名活人。由于被插旗者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称“靶旗”。也可以插房子,但房子里必须有活人,那么攻击范围就会扩大至屋子里的所有人。因为插旗处附近一定阴气缭绕,仿佛黑风盘旋,也被叫做“黑风旗”。就算这把旗子叫“上九潜龙旗”,是青色的,但是就是因为他能招来一股邪气,方圆五十里所以除了称为“黑风”,他们也称他为“乱云轻烟”,这名字听起来文质彬彬的,他也挺喜欢的,但是前一个黑风,这让他有点不爽。
……
这些少年在西院布置旗阵,并让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将走尸引到此处,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眼熟……能不眼熟吗。上九潜龙旗的制造者,正是霁夜魔君啊!
看来玄门百家纵使对他喊打喊杀,对他做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的……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见他围观,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是驱赶,却是好意,语气也和那些家仆大为不同。顾秋池趁其不备,跳起来一把摘下一只旗子。
那名弟子大惊,跳下墙去追他:“别乱动,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顾秋池边跑边嚷,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不还!不还!我要这个!我要!”
那名弟子两步便追上了他,揪着他胳膊道:“还不还?不还我打你了!”
顾秋池抱着旗子死不放手,那名为首的少年本来在布置旗阵,被这边惊动了,也轻飘飘跃下屋檐来,道:“楚客,算了,好好拿回来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夏楚客道:“席清,我又没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阵弄得一团糟!”
拉扯间,顾秋池已迅速检查完了手里这面召阴旗。纹饰画法正确,咒文也不缺,并无错漏,使用不会有差池。只是画旗的人经验不足,画出来的纹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内的邪祟和走尸,不过,也够用了。
虽说“上九潜龙”,可以号召方圆五十里所有的走失,所有的傀儡,还有厉鬼,但是如果画技不好的话,这也白搭,如果上面的铭文没有错的话,所有的方向没有错的话,最多只能招方圆五里,但是现在应该是够用的。
夏席清对他微笑道:“洛公子,天快黑了,这边马上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险,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顾秋池打量这少年一番,见他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嘴角浅浅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赞许。此子旗阵布置得井井有条,家教也当真不错。不知道广陵夏氏那种古板扎堆也称只知道用礼仪来束缚人的可怕之地,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后辈。
又道:“这面旗……”
不等他说完,顾秋池便把上九潜龙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画的比你们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几名仍倚在屋顶上看热闹的少年听他大言不惭,笑得险些从屋檐上跌下来。夏席清也气得笑了,捡起那面召阴旗拍了拍灰,道:“真是个疯子!”
夏席清道:“别这么说。快回来帮忙吧。”
顾秋池那头则继续游手好闲地晃了两圈,晚上才晃回洛云禅那间小院子。门闩已断,满地狼藉无人收拾,他视如不见,在地上拣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继续打坐。
谁知,这一坐还没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阵阵喧哗把他从冥想状态拉了出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混着哭号、惊叫声迅速靠近。顾秋池听见几句话反复重复:“……冲进去,直接拖出来!”“报官!”“报什么官,蒙头打死!”
他睁开眼,几名家仆已闯了进来。整个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声叫道:“把这个杀人的疯子拖去大堂,让他偿命!”
顾秋池第一个念头是,莫非那几名少年布的旗阵出了差错。
洛夫人愤恨地流着泪说:“洛云禅还我儿性命!!!”
这下子,更傻了,什么鬼?
但是他知道他做出来的东西,使用稍有不慎便会酿出大祸,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特意去确认上九潜龙旗的画法是否有误。是以几双大手拎着他往外拖时,顾秋池直挺挺的便让他们拖,也省得自己走了。拖到东堂,好不热闹,人竟不比白天洛家庄的镇民们聚集于此时少,所有的家仆与亲眷都出来了,有的还身穿中衣、不及梳发,个个神色惶恐。
刚愤恨流着眼泪的洛夫人,现在也瘫在座上,仿佛刚从昏厥中醒来,腮边犹见泪痕,眼眶仍有泪水。
然而顾秋池一被拖进来,她的泪光立刻化作怨毒的冷光。
看来这眼光时,就会不小心想到陶然,那深邃的眼眸深不见低。
就会让他……想立刻逃走。
逃到一个平安乐园,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
地上躺着一条人形的东西,身躯用白布罩着,只露出一个头。夏席清和那几名少年面色凝重,正在俯身察看,低声交谈。语音漏入顾秋池耳中:
“……发现时间不到一炷香?”
“刚刚制服走尸,我们从西院往东院赶,尸体就在廊上。”
这条人形正是洛庚洛延逸的尸体。顾秋池扫过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