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做那海浪》知向

16、第 16 章

　　即使是工作日，来医院的人也不少，虽说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医院的等候厅依旧是座无虚席。
　　陈雪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叫陈海浪坐在那别动，自己先去挂号。
　　陈海浪坐在老旧的蓝色塑料走廊等候椅上，椅子上的漆东掉一块西掉一块，将椅子连在一起的铁杆也生了锈。
　　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熏的人头脑发胀，走廊人来人往，带着孩子的大人幅度很小的左右摇两步，手臂轻轻颠一颠，哄着怀里的小囡。
　　陈海浪的位置斜对着诊室，从他的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头举着输液瓶的护士姐姐。光打进诊室内，针头反射出一点刺眼的银光。陈海看吞了吞口水，看着护士姐姐伸出芊芊玉指，食指借着拇指的力优雅的往外一弹，针尖随即溅落下两滴晶莹剔透的药液，他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抖。
　　此情此景外加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陈海浪心里直打突，眼皮竟也跳了起来。他大抵猜到待会要发生什么了，但又不希望发生什么，这个垂死挣扎的念想在陈雪香招呼他过来后被粉碎的一干二净。陈海浪躺在诊室里的小床上，碘酒在他的手背上被快速推开，冰的他打了个哆嗦。他强忍住把手收回来的欲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咬紧了牙关，在心里默念着：

　　我怎么可能怕呢，哈哈，只有胆小鬼才会哭，我一点也不怕，打针才不痛呢，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光明神武海浪尊者……
　　！！！

　　护士手起针落，针头跟飞鱼出水一样“咻”的埋进肉里，陈海浪给扎的瞪大了眼，面上却还是努力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然后一脸高深莫测地下了小床，颇有高人风度地踱步出了诊室。
　　“哎呀，打个针有什么好哭的，你看人家不哭不闹的，你丢不丢人啊，啊？”
　　又到了熟悉的“别人家的孩子”时刻。
　　只不过这回陈海浪是那个孩子。
　　陈海浪听了夸奖不发一言，端着个架子在那，眼向斜撇，头微仰，绷起个嘴角，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一位拽哥，眼神里充斥着睥睨，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似再说“小事罢了，哥不在意”。可那神气却都要溢出来了，脚底抹了油似的，快的陈雪香都有些跟不上，小心翼翼举着输液瓶在后头唤他：“慢点慢点，摔倒了是”。

　　到底是个孩子，点滴挂上一两个小时，怎样也坐不住，陈海浪一开始还觉着新奇，颇感兴趣的看着药液顺着输液管下落，但这观察游戏没一会他就腻味了，医院里也没什么有趣的玩意，陈海浪渐渐兴致缺缺了，坐久了身体酸痛，头啊腿啊难忍的乱晃，手也是想挪一挪抓一抓，给陈雪香发现后一顿好训，警告他再乱动待会血液倒流就会把血全抽到瓶子里去，这才唬得他安静如鸡的缩在凳子上，不敢再动。
　　不说孩子，单论大人，若是手里头没些解闷的东西，大多怕也熬不过打点滴的无聊。陈海浪打了好几个哈欠，终是撑不住睡去了，陈雪香小心地挪着他的身子，给他调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待他醒来时，已是正午了。
　　“妈，我饿。”
　　陈雪香抬头看看输液瓶，还剩下一个底，估摸还要一阵子，卖米糕的骑着小三轮在广场上溜圈子，小喇叭一声接一声的喊，像是女巫邪恶的声音魔法，勾着囡囡肚里的馋虫，惹得他们哭着闹着向大人讨。

　　“mi gu ou——mi gu ou——”

　　“要不要吃米糕？”
　　陈海浪思考了一会，目光撞见对面小孩捧着大人刚买回来的米糕吃的正欢，于是咽咽口水点了点头。
　　“我去买，你乖乖坐这不要动，不要扯到管子哦。”
　　陈雪香叮嘱几句，不太放心地走了，陈海浪看向外头，晃眼的金白日光，给蹭的脏污的白色粉墙，墙后是个土包，上头长满了蓝色的牵牛。
　　没过多久，陈雪香提着塑料袋回来了，她解开袋子吹了吹放到陈海浪空着的那只手里，“有点烫，慢些吃。”
　　陈海浪抓着热乎的米糕咬了一大口，舌头被烫的一跳。糕切成长方形，口感松软，微甜，是很纯粹的米香。陈海浪吃一口糕看一眼云，云是白的，糕也是白的，所以他不要叫它米糕，他要叫它白云糕。
　　“妈，你也吃。”陈海浪把糕往陈雪香那递，切面处被他的口水濡湿，还要参差的齿痕。
　　陈雪香摇摇头，给他推了回去：“我不要，你快点吃。”
　　药液慢慢地滴，陈海浪也慢慢地嚼。咽下最后一口糕，恰好点滴也要打完了，陈海浪摸摸小腹，肚子也给撑的微鼓。
　　又是一系列的繁琐事，等离开医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陈雪香牵着陈海浪离开，陈海浪歪头看着左侧的墙头。
　　墙头的喇叭花开的不如中午那么大声。

　　陈海浪苦哈哈的吃完药，嘬着李干蹲在电视前看《成龙历险记》。
　　“海浪！”
　　陈海浪肩头一重，扭头一看，梁世界夹着书站在他的身后。
　　“我来给你送作业啦，”梁世界把练习册递给陈海浪，“老师上了新课，我待会给你讲讲。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啊，你不在我可无聊了。”
　　“明天就去啦，我跟你说......”
　　陈海浪给梁世界搬来个小板凳，手舞足蹈地讲着热闹的灵川，怕打针的小孩，英勇的自己，软软的白云糕，还有大片大片的喇叭花。
　　冷风灌进大厅，梁世界裹紧了棉衣，衣帽上带着一圈雪白松软的毛，轻轻搔着梁世界的脸。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墙上的挂历也一天天变薄，新年快要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