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做那海浪》知向

17、第 17 章

　　年节家里已屯了不少吃食，但趁着还有人做生意，陈艾香又提来四袋新剖的海蛎，海蛎挤成一堆，肥软的身子相互挤压，微浑的海水泛着白沫。解开袋子一股脑倒入盆中，洗净后添上白细的地瓜粉，加水下手抓揉，直至海蛎都挂上白浆，还要放上切的细细的白萝卜丝，加入调味料并将其混匀。待锅烧得滚热时照例是先让油下去，陈艾香用手试了试温度，确定油热了，颠一颠勺，勺在盆上转一圈把多余的浆水刮掉，再均匀地摊在锅底，饼贴在油上，身子随着油的噼啪而微微晃动，待锅底的高温将白色的浆水熨成发灰的胶状物，边角煎得酥脆金黄，这张绝顶美味的海蛎饼便能出锅了。
　　第一张饼进了陈海浪的肚子，陈艾香贴着饼与锅底的缝隙铲进去，“啪”的一声将饼扣进一旁放着的铁碗里。刚煎好的饼把碗都烫的发热，陈海浪两手轮换着接过碗，在换手的间隙里搓着发红的手指。
　　“别那么急着吃，先吹一吹。”陈雪香扭头嘱咐他一句。
　　陈海浪端着碗走到外头，把碗放在小木桌上，他握着筷子叉着海蛎饼，把饼划成两块。切口处向外悠悠地散着白汽，可以看见细长的萝卜丝和肥嫩的蛎肉。陈海浪脸凑近碗深深吸一口气，陶醉的不行，随便吹了几下就夹起饼大口地往嘴里塞。地瓜粉不同于淀粉，黏软而有嚼劲，油煎不仅使外皮焦脆，更是除了些海蛎的腥味。陈艾香料调得恰到好处，白萝卜丝不多不少，正是能缓解油腻又不至于喧宾夺主的量。
　　“还要！”陈海浪小跑进厨房。
　　阿德铲了一张给他：“嚯，吃的这么快。”
　　“舅妈做的好吃嚯。”陈雪香笑眯眯的。
　　陈艾香给他碗里又添了一张：“多吃点，以后去邵武可吃不到咯。”
　　陈海浪端着碗心满意足地去外面吃饭，至于以后吃不吃得到，他才不管呢。

　　“先到屋里待着去，别在外头吹冷风。”陈海浪吃饱了把碗放进水池里，陈雪香忙着清理灶台。
　　陈艾香换了件红色的修身毛呢短外套下来，外套不是新的，但看得出是很精心养护的。她将头发盘了个低低的发包，很少见的没有戴头巾，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个黑色小礼帽。
　　铁镲放在柜子边角，陈艾香攥住鲜红的镲巾，斜对着一击，脆而亮的声响荡在大厅。
　　陈海浪给吓了一跳，陈艾香把铁镲递给他，逗弄着：“来，你也来打一打。”
　　陈艾香打的是中镲，但也不算轻，陈海浪艰难地提着镲巾，盯着这两个形似草帽的铁器不知从何下手。他使着劲用力把镲合在一起，却只发出钝钝的声响。
　　陈艾香哈哈大笑，把铁镲拿了回去。陈海浪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有种挫败感。
　　明明平常看舅妈打镲很轻松很简单很容易嘛。
　　陈艾香穿好鞋要出门，脚上蹬的不是平日里常穿的那双，换了双坡跟的黑平绒布鞋。
　　陈海浪跟了两步出去：“舅妈你去哪里？”
　　“今晚去看元宵，你待会跟妈妈和阿嫲去。”
　　“哦。”陈海浪跑回厨房去闹陈雪香，“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还早着呢，你先去看会电视。”
　　陈海浪立刻离开厨房，美滋滋地打开电视。
　　嘿，正合他意。

　　大人每次出门都磨磨蹭蹭，每次都要等很久的陈海浪如是想。
　　年假里的夜晚总不会寂静，元宵将至，街头巷尾倒是比春节那几夜更加热闹。
　　杂七杂八的的乐器敲打声交汇在一起，说不上多动听，但就是讨那一份热闹喜庆，要那鲜活的人气。
　　元宵在莆田是再重要不过的节日，每家每户都要出几个人去“闹元宵”。
　　陈艾香彩排的地点离家不远，就在附近的戏台旁。平日里总封着的庙为了迎接元宵，总算是开了大门让人“一睹芳容”。
　　陈雪香和阿德领着陈海浪走进庙里，庙内灯火明亮，红烛静静地燃着，香炉里插着香。陈海浪走过去时，恰好落下一段香灰，露出线香顶端一颗火星，灰白的烟气袅袅地往外钻，晚风一吹，便散去了。
　　陈海浪跟着陈雪香和阿德在庙里转，她们遇见了熟人，便聊起了天，陈海浪在旁待得无趣，扭头看墙上的壁画。他细细瞧着壁上金刚的怒目横眉，还不等他看完，陈雪香就摇了摇他。
　　“走喽，要开始闹元宵喽。”
　　陈海浪回过神来，他随着走出庙去看热闹。原本横七竖八的方队不知何时排好了队，锣鼓铁镲的声音也变得也节奏了起来，不再是你敲你的，我捣我的。每一个方队前都有花车打头阵，一面牛皮大鼓是车鼓的主器，鼓手自是负责锤鼓，前后各两人负责推车。后边跟着铙钹队，接着鼓声响。铙钹队是车鼓队里人数最多的，陈艾香便是铙钹队的一员。在铙钹队后头是四个罗伞，一般都是年轻的姑娘，毕竟得手持着罗伞一路转，对体力很是考验。最后才是锣鼓点花，进行一轮的收尾。
　　还不容易轮到陈艾香她们了，陈雪香赶紧招呼陈海浪与阿德，跟在队伍旁边。陈海浪边走边张望，想着会不会碰到梁世界，但已经到了下一个汇集点，还是没有看见身影，便只好作罢。
　　再往前走就是去海边了，陈雪香顾忌着夜间风大，虽然人多，也怕看不清路，便不让陈海浪跟着再走。陈海浪还想玩，陈雪香带他进了庙里，很快他就觉得无趣了，闹着要回家。
　　回家了陈雪香也不让他看太久动画片，叫他早点洗漱睡觉，陈海浪不乐意。
　　“明天还要去看巡游，到时候起不来就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喽。”
　　陈海浪这才不情愿地去刷牙了。
　　他刷了一半又探出头来，说话时冒着牙膏沫子：“我明天要跟世界一起去。”
　　陈雪香懒得理他：“随便你，起得来就行。”
　　陈海浪加快了速度，洗完还湿着脚丫就蹦到床上，又是被陈雪香一顿好训。

　　第二天陈海浪起了个大早，吸溜完稀饭就往梁世界家钻，生怕去晚了人走了。
　　他跨进门，先见着葛兰娟。葛兰娟笑了笑：“海浪这么早啊，世界还在吃饭呢，吃过了没，要不要来吃点。”
　　陈海浪表示自己饱了，而在吃饭的梁世界听见声音，也放下碗转过头来，朝陈海浪招手。
　　陈海浪立马跑过去，在梁世界身边坐下。梁世界才刚吃，面前一碗满当当的豆浆烫米粉。
　　豆浆烫米粉，菜如其名，只用豆浆与米粉，不加其他辅料。米粉自是用莆田本地的兴化米粉，粉饼呈块状，吃的时候把刚打好的滚烫豆浆倒进去，不用多久就熟了。米粉极细，却不一挑即断，它与一般粉不同，没有Q弹的口感，自有韧劲。虽说用料简单，但口感却极富层次，清淡的米香与浓郁的豆香混合，早上吃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是暖呼呼的。
　　葛兰娟也要参加巡游，她本来想让梁世界就跟在她身侧，现在陈海浪来找梁世界一起去，索性就让他跟着陈海浪他们一起，行动更自由，孩子聚一块，玩得肯定也更开心。
　　不远处有鞭炮声响，葛兰娟收拾好准备走了。她一边别着绢花一边叮嘱梁世界：“待会你就跟海浪一起去哦，注意安全，去海边的时候要小心点，不要乱跑。”
　　“知道啦。”
　　巡游快开始了，梁世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不那么烫了，他才端起碗凑到陈海浪面前，陈海浪就着碗沿喝了口。
　　吃完洗完碗筷，两人一起出了门。阿德和陈雪香正往前去，陈海浪喊了声。
　　“快点跟上喽。”
　　阿德扭过头来催他，眼周的褶笑成了鱼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