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杳然》浅酌朝夕

8、第八章 相遇是缘

　　回到郑府，罕见的，竟然在门口停着辆马车，来了半月余，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访呢。虽然郑府的管家愤然的告诉我，曾经的郑府是如何的风光、热闹，可是如今的冷清似乎早湮没了一切。

　　“是秦公子来了！”身旁的徐谦一看见马车就兴奋的说。

　　“秦公子？”

　　“嗯，是小郑的好朋友，好像是蜀洲节度使的儿子，秦穆凡。据说前段时间上帝都赶考了，没想到已经回来了，这下子酒楼的事就好办了。”

　　“哦？难道郑茗轩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他回来？”我暗自打量了门口的马车，不算奢华，也不张扬，但点点的贵气是免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小郑没做事？他就是这样，做了事你也看不到的，等你看到了，肯定已经事半功倍！”徐谦的眼里有着赞许和得意，想来也是，若说他这半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做，我当然不会信，可是从表象看，他确实是我们中最闲的，至少我还要忙着游山玩水，徐谦要忙着找回家的路，只有他，闲来听听小曲，当当向导，打打瞌睡，好不惬意。

　　刚进门，郑府的管家就来请徐谦过去，说是有事相商。我则回房间去休息，穿过院子，看到沿着小径开了一片桔梗花，一朵朵紫色的小星星在微风里轻轻颤抖，很惹人怜爱，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这些小生命。

　　“喂！别摘！”一个声音突兀的插进来，惊了一对鸟儿“哗啦”的飞向天空。

　　我回头，看到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大概十四五岁模样，她身着一件粉色缎子印花长裙，头发用珠花完成云罗髻，双耳边各留下一缕青丝。一眼望去便撞进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不染红尘。我看她的时候她也看着我，然后说，“花草也有生命的，不准你摘！”

　　我骤然一笑，摊开双手，“我摘了吗？”

　　她微微一噎，“你，我若不叫你，你自然会摘！”

　　我看了她一眼，挑挑眉，伸手摘下开得最艳的那朵，不理会她的惊呼，把玩着手里的花，道：“错了，若你不叫，我本不会摘下的。”举到鼻尖轻嗅，原来桔梗花并不十分香。

　　她眼眸微红，怒气冲冲的指着我，“你，大胆！”说着举起拳头向我冲过来，我微微侧身便闪了开来，并迅速伸手点了她手臂上的几个穴道，只听她“哎哟”一声哭叫，抱着手臂蹲到了地上，泪眼汪汪的瞪着我，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我好笑的看着她，“我点的是手臂上的穴道又不是腿上的，你蹲在地上做甚？”

　　她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已经死了无数次，可惜眼睛不能杀人，所以我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看着她。她抱着手臂慢慢的站起来，神色怜悯的盯着我手里的花，仿佛在我手里，便是玷污了花儿一般，那么一瞬间，我想把花捏碎……却仅仅是一瞬间。

　　看着那双清澈的双眸，我皱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喜欢。

　　正僵持着，忽然瞥见郑茗轩一行人朝这里走来，看到我们的情况，徐谦走到我身边，仿佛是站到我的阵营一般，“小然，怎么回事？”

　　我不答，耸耸肩，“我累了，先回去了。”

　　“哼！你害怕了？”那女子尖锐的叫到。

　　我转身，微微眯眼，笑了起来，可能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吧，第一眼看到她，就不喜欢，或者不存在理由，她的娇惯和高傲令我很反感，我可以不高傲，却也容不得别人对我大呼小叫。

　　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或者是我的眼神太凶，她往后缩了一下，正好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急忙回头，怯怯的叫了声“阮大哥”。

　　随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被称为“阮大哥”的人，只需一眼我便认出他的身份——皇长子，北堂浩。传言果不欺我，他与北堂岚是最肖似圣上的皇子。

　　北堂浩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却是品级低微的阮妃所生，在他出生后没多久阮妃便病逝了，他由皇后一手带大，所以他和北堂岚从小感情就很好。可是北堂浩却心不在朝纲一心向往江湖，在他及笄后不久带着莫言离开了皇宫，并再没有回过帝都，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竹雅公子——阮浩”。有关他的故事也都是北堂岚告诉我的，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

　　实在没想过会遇上这位游侠皇子，即使我认出了他是谁，却也不知此时要不要装作不认识他。

　　正思索着，北堂浩突然走过来挡在我前面，对着那女子拱了拱手，道：“舒姑娘，我代表妹向你道歉，她从小骄纵惯了，着实不是有意冒犯。”

　　我诧异的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个温和的背影，几乎可以猜到他正在微笑。垂下眼帘，表妹？呵呵，貌似是个不错的身份。不过，要说娇惯，区区在下哪里比得上这位舒姑娘？
　　在场的人，除了北堂浩本人外，都开始重新审视我，尤其是那位一直站在舒姑娘身边的男子，几乎是锐利的打量我，“这位姑娘应该是郑兄所说的风随然姑娘吧，竟是阮兄的表妹？”

　　北堂浩儒雅的一笑，“然丫头确是我家四表妹。”

　　舒姑娘诧异的看着我，“她，她是阮大哥的表妹？”

　　北堂浩依旧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过身来对我笑笑，他的笑容很温和，也很容易被人接受，我敛身扶了扶，“大表哥。”

　　此时东道主郑茗轩发话了，“呵呵，原来是一场误会。我正式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风随然，风姑娘，我和徐大哥在华山结识的，其实风姑娘并非是个小气之人。这两位是秦穆凡，秦公子和舒萱薏，舒姑娘。”

　　既然郑茗轩和北堂浩都来打了圆场，舒姑娘也不在“追究”，安安静静的退到一边，只是两眼已然看着我手里的花，一脸的悲悯。

　　悲悯？我对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悲悯……

　　忽然北堂浩对我说，“四表妹可愿意把这花送给我？”

　　“自然。”把花递给他。

　　他接过，走向舒姑娘，将花插入舒姑娘的发髻中，温言道：“有舒姑娘这样的惜花之人，想必花儿也会很乐意将姑娘点缀的更美丽的。”

　　舒姑娘猛然抬头，羞红了双颊，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双手搅着衣角，小声道了声谢。

　　一旁的秦公子不自然的把头偏向一边。

　　我很有兴趣和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以袖掩嘴轻轻笑出声。站在身旁的郑茗轩回过头来，我看到他眼里也有着同样的戏谑和兴趣。

　　我扬扬眉，用只有我们听得到的声音说，“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呵呵，在下不过是个旁观者。”

　　“哦？”郑茗轩，唔，这人，我喜欢。

　　晚饭过后，我陪着“表哥”散步，北堂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既不若北堂岚的霸气，又不同于二皇子的盛气，很平易近人。加上他的样貌与北堂岚十分相像，虽未与他深交便有了亲切之感。

　　来到后院的花圃边，我抬头问他，“浩殿下也在此游山玩水？”

　　他笑笑说，“很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你还是叫我大表哥吧。”

　　“大表哥？原来浩殿下喜欢认亲戚呢！呵呵，你为什么知道我是洛紫嫣？”

　　他稍稍抬眉，“喜欢认亲戚？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淡淡一笑，指着我手上带的紫水晶手链道，“这条链子当初是我陪三弟一起同母后讨的，想来那也是我离开帝都前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所以我一眼便能认出你的身份来。即使没有这手链，你颈项间的紫玉玲也足以说明你的身份了。”

　　我点点头，“然后呢？”

　　“没有了。”

　　我扬眉，“没了？你刚刚说的‘你还不知道，’不打算让我知道么？”

　　“不打算，既你不知，我又何必多言。”

　　不说就不说吧，他们皇家的事本来就又绕又乱，知道了反尔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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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位秦公子回来后，便三天两头的往郑府跑，有时也捎上“大表哥”和舒姑娘，和郑茗轩一起谈客至如归重新开张的事情，徐谦也忙得团团转，自然再无时间照顾我，而我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闲人，蜀洲大大小小好玩的地方也逛了个遍，一下子无聊起来。

　　每天只好无所事事的呆在院子里欣赏着早已看厌了的花花草草，远处传来舒姑娘的笑声，不用看便知道，肯定是她又发现某朵花儿开了。偏过头，看到她的笑脸如春风般洒在阳光下，这么一瞬间，我是羡慕的，羡慕这种简单纯粹的快乐。

　　将头靠在廊柱上，微微眯着眼睛打盹儿，没想到却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弄得我脚踝处痒痒的，猛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没睁眼看清是何物，藏在袖子里的针已然朝脚踝射出，待看清何物后一惊，轻呼一声，却来不及求，忽然眼前粉色一晃，但听一声闷哼。

　　再看便对上一双怒目，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仿佛我犯了滔天大罪，“你做什么？！”舒姑娘狼狈的坐在地上，从她怀里探出个雪白的小脑袋，一双漆黑的圆眼睛耷拉着耳朵好奇的看着我，是一只小狗。

　　“我……抱歉。”我赶紧去扶她，却被她挥手甩开，看着她利落的把扎在身上的针给拔了出来，“叮叮”的扔到地上。一只手臂伸过来将舒姑娘扶起来，并扶她到回廊上坐下，来人正是大表哥北堂浩。

　　北堂浩关切的问，“舒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我对着空旷的院子轻声唤道，“暗香。”

　　一道灰色的人影便瞬间出现，暗香从怀里拿出了个小瓶子递给舒姑娘，“舒姑娘，这是解药，你快些服下吧。”

　　舒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还有……有毒？！”

　　“自然。”

　　舒姑娘放下小狗，服下了解药。

　　暗香将地上的针回收后便退到适当的地方去。

　　小狗好奇的围着我转了一圈，似乎发现我并不会伤害它，便慢慢的蹭过来，舔舔我的脚踝，痒痒的。我伸手把它抱起来，挠挠痒顺顺毛。小狗似乎很享受，闭起眼，缩到我怀里。

　　“哼！现在知道抱着它了？若不是我刚好在旁边它恐怕已经被你杀掉了！”

　　我微微一顿，垂下眼帘，慢慢的说，“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你都没看清就出手，多危险啊，你明白吗？”

　　恍惚间，看到的是沾满鲜血的刀刃，垂下眼帘，并不打算回答她，既然无法解释，何必多言。

　　北堂浩轻轻按住舒姑娘的肩膀，温言道：“舒姑娘，若刚刚那个不是小狗而是一条毒蛇的话，怕是表妹就要受伤了。”

　　舒姑娘听了一楞，“可是，可是明明是小狗！她应该先看清楚再出手的。”她看了小狗一眼，又看了看我，“就算是小狗，不，哪怕是小花，小草都是生命。”

　　“我知道。”我淡淡的接口。

　　她说，“那你还……”

　　“我习惯了。”我背过身，面朝帝都的方向，勾起嘴角。如果可以，我宁用一生的锦衣玉食换一刻的平凡安宁。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学武，我宁用郡主的头衔换一个平凡的姓氏，如果可以……可惜啊，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从洛家选择北堂岚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注定！

　　回过头来，北堂浩神色关切的看着我，他深深的看了眼帝都，问，“在他身边，很辛苦吧？”他笑了起来，“你比我勇敢，至少你选择了面对，而我却一直在逃避。”

　　我摇摇头，若是勇敢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了，我现在不是逃避是什么？“大表哥你错了，你比我洒脱，你有勇气选择自己喜欢的路，而我从来都不敢，就连这次……”也不过是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