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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有女初成 ...

  •   “小姐,你才可以下床,大夫说你不可以吹风的,还是快些回房吧。”疏影在我耳边不停的念叨。

      我笑笑,仍然没有动,将头靠在秋千的绳索上,轻轻的荡着,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斑斑点点的洒在身上,就好像是太阳将眼泪落在我身上一样。

      疏影见我如此急的团团转,泪眼汪汪的看着我说:“小姐,你就听疏影的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啊。”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见她准备开口,抬手阻止,“坐一会就回去。”

      “你已经坐了很久了。”身后传来洛墨涵略带责备的声音,“听说你在这儿坐了整个下午。”

      疏影见到他似见到救星般欣喜的叫道,“二少爷!”

      “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他绕到我面前皱着眉头说,“今天一大早,娘便去了云灵寺为你祈福,马上就要回来了,若看到你这个样子岂不是又要伤心?”

      我心下一阵内疚,娘……

      他不失时机的把我牵起来,拉着我回房。刚到院门口险些撞到急急走出来的北堂岚,看到我他忙问,“怎么不好好在床上休息?外面风大若是着了凉怎么办?”

      “我只不过想透透气而已。”我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

      那日青衣护卫出现后,活捉到的刺客尽一齐服毒自尽了,只有那个射箭的刺客一人逃脱。

      此事使得景帝震怒,下令彻查,而太子却上殿请罪,曰,有人刺杀必是自己有过所致。即,回府闭门自省一月。并请求宽大处理此事。

      景帝大感其德,赞赏有佳。尽管如此,抓到凶手后严刑逼供,可凶手终不供其主,自尽。

      北堂岚在我身边坐下,伸手轻轻的碰了碰我的左肩,“还疼么?”

      “不疼了,都结疤了。”

      “对不起。”

      看着他一脸的内疚,我对他笑了笑,“行了,你都说了好多次‘对不起’了,都听出茧了呢。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你不必天天往这边跑,太子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嫣儿,我亦有我的难处,此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嫣儿明白,该忘记的……我早已忘记了。”

      他没再说话,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然后他执起我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条手链戴了上去。

      “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这是紫水晶,有安神的功效,晚上戴着它睡觉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我微微一愣,对他一笑,“谢谢。我没事的。”

      他点点头,“那就好,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注意多休息。”

      他走后,我把手链退下来对着阳光看,一颗颗小小的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晶亮。

      *******

      拉弓、搭箭、瞄准、射。看着那离靶心十万八千里的差距我瘪瘪嘴,伸手再拿起一支箭。

      “练了一下午手不酸么?”北堂岚笑着走过来,莫语手里拿着食盒跟在他身后。

      我收了弓递给暗香,笑眯眯的看着食盒。暗香是爹派给我的贴身护卫,十二岁,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莫语闷笑着打开,“四小姐看到好吃的便什么都忘了。”

      “她就是只馋嘴猫。”北堂岚把糕点递给我,“都是你爱吃的样式,还有这个‘千丝酪’是陈师父特意为你做的,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怎么?”

      “他年岁大了,已经是出宫的年龄。他说难为你这么喜爱他做的糕点,想在离开前给你做最后一次。”

      我捧着糕点,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要走了?哎,以后都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糕点了,岚哥哥你帮个忙……”

      不等我说完他便接口道,“我知道,我已经打发人替陈师父打点好了,他在宫里辛苦了一辈子,希望他晚年能过得好些。”

      “谢谢你,真舍不得他呀。尝一块吧,最后一次了。”

      我们坐在旁边吃着点心,在北堂岚的示意下,莫语则拿起了弓射了一箭,正中红心。又搭了支箭,再次射中靶心。

      “莫语啊,我要练多久才能达到你这种程度?”我擦净手重新拿起了弓瞄准。

      “腰腿用力手臂要端稳。”北堂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身后扶住我的手,“不要抖也不要晃,对,就这样。注意调整呼吸,在箭射出的一瞬间屏住呼吸。”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压住里环的红线,虽没有中红心,却也是我射出的最好成绩,“哇!压线了!”我兴奋的偏头看他,他也正好看过来,不小心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我一阵错愕连忙退了两步,心跳有些加速脸颊发烫,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他也是一脸的错愕,双颊微红。我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我在问莫语,谁要你教了?”

      他笑笑,退到一旁示意莫语来教我,莫语是个很好的老师,经他提点我进步的很快。

      “小妹近来怎么学起了弓箭?我记得你选的武器是长鞭。”

      我射出一箭,接近靶心,收了弓对疏影说,“今天不练了,去备水,我要沐浴。”疏影乖巧的退下。我传向北堂岚,“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条青色长鞭,不由分说的朝他袭去。他不慌不忙的避开,也不用兵器就这样空手的接招。既是长鞭则善远攻,可他却轻轻松松的化解了我的攻势,并拉近了距离,近身是长鞭之大忌,不一会儿我便败下阵来。

      气喘吁吁的坐在石凳上擦着汗,北堂岚递了杯茶给我,他自己则拿起我的鞭子细细观看。忽然足尖轻点飘到一丈外的空地上,手腕轻旋青色的鞭子便十分听话的舞动起来,一起一落,一收一放竟是那样的得心应手,我都开始要怀疑他惯用的不是软剑而是长鞭。

      一套鞭法练完他悠然的踱回我身边含笑而立,“如何?”

      我上上下下的把他重新打量了一边,“呵,看不出来你的鞭法这样好!”

      他笑得更是得意,将长鞭递还给我从腰间抽出软剑,“其实长鞭与软剑本就同归。”

      我笑得狡猾,“没错,当初选用长鞭的确是借鉴了你的办法,既方便随身携带又不易惹人注目。”说着我熟练的把鞭子系回腰间,“你看,这条腰带是不是很别致?”

      “很配你。洛王爷为你这条鞭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他顿了一会问,“刚才那套鞭发可记下来了?”

      我点点头,“不难。要我练一遍给你看么?”

      “不了,那套鞭法适合防身,你有空多练习练习。”

      “好!谢谢!”

      他轻轻的笑起来,弯弯的眼眸让我以为我提前看到了今晚的月亮,“我先走了,有空过来看你。”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房间里用过晚膳,抱着古琴来到后院的凉亭。手指随意的拨动着琴弦,抬眼看着天空的月色,原来今天竟是个满月,一曲终了回过头,看到洛墨涵不知何时站在亭外,看到我停下他才走过来说:“弹的是什么曲子,很好听。”他这样问,我才想起刚才弹的是《明月几时有》,于是只好笑笑说:“随手乱弹的,哥你的轻功可是越来越好了。”

      他只是一笑,“今天也在练箭么?”

      “嗯,还是有些手生,不过莫语今天有教我一些技巧,我还需要慢慢的熟悉。”

      他垂下眼帘,看着我手腕上的紫水晶,“嫣儿,这紫水晶还是无法驱除你的噩梦么?”

      我微微一僵,那时的记忆在眼前迅速掠过,不由的扶住肩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日,我与北堂岚离得虽近,却也有半个人身的距离,这样也能射偏?或者,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北堂岚的命?如今的朝野表面上一篇和睦,但谁都知道二皇子与太子不对,而二皇子北堂执的母妃确是如今最受宠的妃子。

      朝臣们始终都要为自己选择一个主子,我们洛家也不例外,更何况洛家掌握了近三分之一的兵权!

      呵,不过,是不是有人忘记了,现在的主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坐在龙椅上的景帝!

      抬头时脸上已经挂起一个明朗的笑,“记得也好不是吗?爹说过,要想不被伤害就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那是爹对我说的,要我变得更加强大,保护这个家以及家里的每一个人。”

      “哥哥要护我一辈子么?”

      “你是我亲妹妹,护你一辈子又何妨?”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傲然又激动,眼眸里有着恨,藏的很深,只是我对他亦太熟悉。

      我笑起来,哥哥你自己亦无法忘记,不然又怎会突然反尔不做太子伴读,去了兵部呢?“去皇宫当了几天值连说话都不同了。爹也曾经说‘别人只能扶你一把,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

      他叹了口气,“嫣儿,那是对男子说的,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就应该跟着娘……”

      “就应该跟着娘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么?”我扶着琴出声打断他,对他轻轻一笑,“我明白的。”指间划出音符,“哥哥听我弹琴吧。”

      琴声悠悠,清清泠泠,清风拂来,是谁的一声叹息在其中徘徊……

      *******

      不知不觉中秋已悄悄来临,王府里的各种花儿开始凋零,树上的叶子也已走完了生命的全程翩然落地,我特别喜欢踩在落叶上,听他们发出咯喳咯喳的声音,那是大自然送我的旋律,是不加修饰的演奏,不需要五线谱,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只用专心的走好每一步,然后,再继续安静的走下去。一个人的独奏,有点萧条,但人多了就尚失了原本的味道。突然间很想跳舞,那就跳吧。轻轻的哼着歌随意的迎风起舞,觉得天下间只有自己存在,可不是吗我这样的存在不就只有一个?忽而觉得很寂寞,是谁说的,当你觉得寂寞时,就请尽情的享受这份寂寞吧。

      忽然传来了笛声,丝丝缕缕绵延不绝,那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也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曲子,似乎是沐浴在春风中一般,又似被甘霖洒满全身去尽纤尘。我的身体比思绪更快的融入了那美妙的音符中,伴着那曲子舞蹈。乐停舞毕,只见一位身着白衫的男子站在长廊上,手执一支通体幽绿的玉笛,静静的看着我。他长的不似真人,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五官完美得恰到好处,俊美却不女气,更让人不忍去亵渎,谪仙也不过如此。

      “嫣儿,在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过来见过闲云先生。”爹出声打断我的臆想。闲云先生?对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能有如此这般气质的人,怕是只有这位被传得如仙如神的人物---闲云先生了。

      我乖乖的走过去行了个礼。

      闲云先生笑起来,顿时我觉得满园的春色又回来了,他说,“一别经年,就连你的第四个孩子都这般大了。”他打量了我一番含笑点点头,“是个很有灵性的孩子。”

      我又施了一礼,忍不住道,“先生夸奖。今天嫣儿有幸见到先生方知传言非虚。”

      “哦?什么传言?”

      我笑着眨眨眼睛,“传言说先生貌赛潘安,静如画,动若仙。善各式乐器,乐音醉人。还有不少人叹息,先生这般人物怎奈何落入了凡尘?”

      他蹲下来与我平视,“呵呵,还有这种传言么?”笑起来的他去了些许“仙气”多了几分亲切。

      爹抬手抚额,笑道,“嫣儿从小被我宠坏了,闲云你莫怪。”

      “不会。”他直起身来,很长辈的摸了摸我的头,“这小丫头到不大像你,我看像若水多些。”他竟然直呼我娘的闺名?而且爹也不生气,好似本该如此般,看来他与爹娘相当熟稔,可是爹娘为何从未提起过?

      爹刚准备答话却被急急忙忙赶来的管家打断了,说宫里有急事找他,他只得前去,让我替他招待先生。

      先生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看着府里的一花一木满眼都是缅怀与感叹,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有一个故事值得他如今追念。“王府的紫藤已经长的这么大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我最喜欢的紫藤树下,他看着紫藤颇感叹的说:“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还那么小。”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淡淡一笑,走进紫藤伸手轻轻抚摸着,仿佛抚摸着一件最心爱的宝贝,轻声道,“还记得那日我与她一同种下这紫藤的情形,一转眼近20年。”

      这紫藤尽是先生种下的?

      他背对着我逆着阳光,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超然而萧索。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经想问“她”是谁?何以,词填一半人杳去,徒留空行惹相思?

      他的目光移到了紫藤架下的秋千架上。我忙解释,“啊,那个是我叫人安置的,因为我很喜欢这里,爹也疼我,就由着我胡闹了,先生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如今还有人会念起这里,我想她若还在也会高兴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一阵惊愕,那个院落可以说是王府里的一个禁地,它的主人是我的姑姑---洛明卉。她是个怎样的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如今怎么样了?无从得知,也不许被问起,人们似乎习惯于忽略她的存在,可是那院子,却按照主人离去时的样子完好的保存下来,由专人看管打扫。

      看着身边已陷入回忆的闲云先生,我唯有静静的退开。一个人即便是再怎么被神话,他终究不过是个人,如今看来,却也是个痴情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先生仍是这样痴痴的看着那庭院,没有近一步亦未退一步,静静的立着,就像一幅绝美的画卷,我亦不敢做出什么响动,生怕打破了这景致,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跳出个想法,或许他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再看一眼吧。

      “嫣儿,你怎么如此怠慢客人?”

      我和先生同时一惊,转眼看到娘走来,略带责备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低下了头不做声,娘略过我走向先生,“好久不见了闲云。”

      “是啊,好久不见。”先生笑笑,此刻他眉头的那丝忧郁已然消失不见,恢复成初见时的那种悠然,“这里架了个秋千到是添了许多生气和童趣,我看着喜欢便多呆了会儿。”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颔首微笑。

      娘看了一眼先生刚才看的地方,“闲云你……罢了,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坐吧。”

      闲云先生在我家住了下来,关于先生的事娘闭口不谈,并叮嘱我们不得到处宣扬先生在此。
      望着头顶上的这轮弯月,想起了今天在紫藤树下的先生,心头莫名的难过,就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不该有那样悲伤的表情,一团疑云慢慢爬上心头,二十年前被尘封的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呢?心绪随着手指的拨动流泻在后院,泛黄的月光朦胧了周遭,给本就萧条的秋更添了一分悲凉。一曲终了,我叹了口气以手支颌看着天空的月亮发呆,骤然一个熟悉的曲调响起,明明与我刚才弹奏的是一样音符,却偏偏凑出了别样味道,是执着,是悔恨,是寻觅……融合到了一起,只觉得嘴里苦苦的咸咸的,竟像尝尽了人生百味一样。

      闲云先生踏着月色走来,月儿羞愧的躲到云后,又拨开一丝缝隙偷偷看着这里。“刚才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

      我笑起来,“先生只听了一次就能凑出来,果然是神人。”

      他勾出一个笑容,坐到我旁边,“世间哪里会有神人?嫣儿你的琴可是天生就会的?”

      我歪着头呵呵一笑,“先生说的是。刚才那首曲子叫《明月几时有》先生觉得如何?”

      “很美。”

      “还配有一首词呢。”说完又伴着词弹了一遍。先生听完,抬头看着月亮重重叹了一声。
      或许我不该告诉他配有一首词,可以偏偏就告诉他了,或许,我果然是个残忍的人吧……

      行了拜师礼,我正式成为闲云先生的入室弟子,先生大概是世界上最特别的老师了吧,他似乎什么都没教。有时我们只是坐在林间,听着风摇响树枝,或者看着树叶随风飘落,甚至有时只是随便看看池子里的鱼偶尔上来吐个泡泡,然后,先生会随意的弹奏起来,未曾谱曲却尤甚谱曲。

      跟着先生学习的日子是快乐的,可快乐的时光也往往最为短暂,当紫藤花再次为它主人绽放后,他便向我们辞行离去。跟着先生亦师亦友的相处了大半年,面临离别多少有些伤感,不知怎的,我直觉先生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帝都了。

      临行前,先生将他随身多年的“无殇琴”送给了我,交代我多多练习,望着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细细抚摸这琴身,师父,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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