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3、第3章 体育

　　正式上课一周后，吕宵有一个特别明显的感受——陆昭的烦比他原来想象的更甚。例如现在，上课铃响已经五分钟，物理老师有意无意地看了他好几眼，眼神从最初的警示到现在火山喷发在即，班里除了陆昭之外，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偏偏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偏着头单方面和吕宵说话。

　　吕宵不喜欢这种被集体注视的感觉，迫于无奈提醒了一句：“老师一直在看你。”

　　陆昭猛然回头，正对上不善的目光。

　　物理老师姓刘，今年五十八，不出意外的话，带到他们毕业就退休。这位老师以治学严谨出名，接受学不好的学生，绝不容忍不好好学的学生，他认为这是态度问题。他高一时也带三班，早将这几个典型分子的招数都摸透了，陆昭等人一般不敢在他的课上放肆，没想到这次马失前蹄，正好撞枪口上了。

　　陆昭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心里正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注意进来的是老刘。

　　刘易面色不善地拍了拍黑板：“说的那么欢，看来是知道这题的答案了，回答吧。”

　　这真为难陆昭了，老刘现在讲的是上周的周卷里最难的那道，带电粒子在电场中的运动高考综合题，他压根就没做空着呢，现在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于是陆昭转念一想，憋出一个坏主意：“老师，我不知道，刚刚正问吕宵怎么做呢。”

　　刘易一听就知道是鬼话，哪个人问题目能问的那么眉飞色舞？

　　“我在这上面讲你不听，还打扰吕宵听课，给我站着！”刘易顺了口气，脸色和缓了些，“吕宵，这题你做出来了，就由你上来讲一讲吧。”

　　吕宵没说什么，站起来经过陆昭身边的时候，瞥了他一眼，随后径直往讲台走去，陆昭在原地窃喜，十分不巧地又被老刘看到了，只见他怒道：“别嬉皮笑脸的，认真听，一会儿叫你再复述一遍，要说不出来，就把这题抄五十遍！”

　　陆昭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好家伙，这种压轴题的答案平均得有一页A4纸，抄五十遍就算不疯也得手断。他不敢再放肆，聚精会神地听起吕宵的讲解。

　　不得不说，吕宵不止做题过程条理清晰，就连讲解也富有逻辑，有些地方还化难为简，让人容易理解，也难怪老刘那么喜欢他。

　　刘易满意地连连点头，让吕宵下去，之后那慈爱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沉下来：“陆昭，你上来复述。”

　　刘易也不为难他，只要他能把大体的解题过程说出来，写出重要公式就放他一马。底下江莫杨为首的几个男生，纷纷摩拳擦掌，势要为兄弟两肋插刀，欲趁老刘不备暗度陈仓。

　　刘易眼神犀利地扫过这些人：“要是有人要搞小动作，就一起罚抄。”

　　赤裸裸的威胁！

　　几人十分有默契地闭上嘴，端正了坐姿。

　　江莫杨看着陆昭，一脸悲怆，那眼神的含义是：兄弟对不住了，你死了我还得活下去！

　　陆昭翻了个白眼，这些人的尿性他再清楚不过。

　　虽然期间有些卡顿，但陆昭最终有惊无险地讲完了解题思路。老刘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叹了声气后挥了挥手，放了他一马：“下去好好听课。”

　　“是是。”陆昭顺从着连连点头，坐回位置上看了吕宵一眼，奈何人家压根不鸟他，下一秒，他也沉浸到课堂中，研究七弯八绕的电路去了。

　　周一下午第二节课是大多数男生心心念念的体育课，中午吃饭时就念叨起了，为什么是大多数呢？因为吕宵就是个意外，在陆昭等人围在一起商量凑人下午打球时，吕宵一边啃着吐司一边看单词书，陆昭瞥了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一秒都不舍得落下，怎么会有人喜欢学习到如此地步？

　　和江莫杨他们散了以后，陆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撑着头光明正大地欣赏吕宵吃饭。吕宵吃饭的样子实在激不起旁人的食欲，吃饭对他而言仿佛完成任务一样，一口一口之间得顿上好几秒，偶尔薄唇微动，应该是在背单词，不时还翻个页。

　　吕宵没瞎，那么一个大活人盯着自己不可能意识不到，只是想反正他也不说话，管他呢。然后下一秒，陆昭就开口了：“同桌，你中午就吃这个？”

　　吕宵不想搭理他，可陆昭这人，你不搭理他他能叨叨叨地在你耳边说半小时不带喘口气，为了他的右耳着想，他迫于无奈地应了一声：“这个没味道。”

　　班里是不准吃带有浓烈味道的食物的，之前陆昭吃完饭回来时吕宵一般都趴在桌子上休息，他还奇怪怎么这人吃饭速度这么快，原来是这么回事。

　　“面包哪有什么营养，咱们这年纪正在长身体，得荤素搭配。”

　　吕宵心想这人真像个老妈子，什么都操心。

　　“我有178，够高了。”吕宵翻了一页书，淡淡道。

　　一般人听到这也就不会再多说，可事实证明，陆昭不是一般人，他笑道：“那不更该加把劲长到180吗？你看我现在183，我就费尽心思想够到185。”

　　我不想知道你的身高……

　　短短的一周里，吕宵第二次萌生了找高南换同桌的想法。

　　陆昭说：“要不晚上一起去食堂吧？”

　　这谜一样的自来熟。

　　吕宵摇摇头：“我回家吃。”

　　“啊对，你走读来着，我忘了。”正常人到这也就止住了，可事实又一次证明，千万别用正常人的标准界定陆昭。

　　因为下一秒，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致勃勃道：“那就明天中午吧，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不……”

　　用字还没出口，就被陆昭堵了回来：“要是你不去，我就把你天天吃面包的事告诉老班，让他说服你。”

　　这仿佛小学生告老师的行为，对吕宵……真挺有用，高南这个热情分子，‘热心’程度不亚于陆昭，吕宵在他面前是竭尽所能地降低存在感，要让陆昭这么一搞，指不定得多麻烦，于是，他屈服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保不齐陆昭到时候早忘了。

　　对于一个做任何事都有计划的人，现实逼会他随遇而安。

　　真不知道教务处的领导是怎么想的，本就犯困的午后第一节课偏偏排了语文，今天还尤其不巧上的文言文，之乎者也的一念，全班五十来号人睡过去一半，剩下的除了个别像吕宵这样的学习积极分子，基本也都半梦半醒。

　　邢悦上了半节课，听课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那几个独苗苗还认真听着，她终于没忍住拿书本拍了拍讲台：“嘿，醒醒！”

　　这一拍，吓醒了睡着的人。

　　“看你们一个个困的，昨晚做贼去了吗？”

　　江莫杨擦了擦嘴，笑道：“这不是秋乏嘛。”

　　邢悦早就看穿了他们，“是是是，春困、夏倦、秋乏、冬眠，一年四季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班里响来了笑声，袁励笑问：“老师你怎么也懂这个啊？”

　　“小看我呢，姐姐才毕业多久，你们这些招数都是我们当年用剩的。”

　　邢悦是80后，才工作三四年，是他们教师班底里最年轻的一个，比起那些四五十岁的老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代沟更小些，学生们和她亲近因此才敢公然在课上睡觉。

　　“好了，也让你们睡了半节课，接下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不好好听就点谁起来翻译！”

　　老师毕竟是老师，要是恃宠而骄过了头，不仅自讨苦吃，还可能连原先这点福利也丢了。

　　这下众人都不敢再划水，认真地听起课来。

　　剩下的半节课过得倒快，一下课，众人都自觉地往操场走去。

　　体育场离明德楼有些距离，他们到了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体育老师是个有着美国壮汉般身材的男人，当陆昭整好队伍归队后，他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说：“同学们，大家先绕操场跑三圈，回来我们再做准备运动。”

　　“上周不是才一圈吗？”

　　“跑不动啊。”

　　……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上节课是因为刚开学，让你们放松放松，这节课开始就得按正式上课的流程来了。”王老师看着那一张张愁眉苦脸的人，笑道：“你们别抱怨，学校这操场可是前年斥巨资修的，当然得让你们多跑跑，压压草皮了。”

　　“奥……”

　　“别嚎了，听我口令，向左转，最后一排带头跑。”

　　抱怨归抱怨，该跑还是得跑。

　　最后两排都是男生，现在领跑的正是江莫杨，他那一骑绝尘的跑姿引得后面的男生骂声连篇。

　　“江莫杨你个狗崽子，跑慢点！”

　　“你他妈的吃兴奋剂了？”

　　……

　　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就这么四分五裂了，女生们跟不上，在后面慢慢跑着，男生队伍也分成了几队。陆昭和江莫杨打闹了一会儿，扭头一看，发现吕宵落在了最后，拍了拍江莫杨的肩膀就退到后面。

　　陆昭见吕宵气息有些急促，问：“同桌，你怎么样？”

　　吕宵保证，他虽然体力不好，但不至于这么弱，主要是今天被带的跑步节奏乱了，此时他全靠一口气吊着，压根分不出多余的力气来回应陆昭。

　　陆昭问了他好几句，他依旧一言不发的自己跑自己的，陆昭见他嘴唇有干燥苍白，呼吸又混乱，就有些急了，用了点劲拉住他，皱着眉道：“你没事吧？不行就停下来，别硬撑着！”

　　吕宵被他这么扯更跑不动了，不得已停下脚步，一把甩开他的手，双眼瞪向他：“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