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安三十》行行复行行

20、第 20 章

　　白日里几人休整一番，到了晚上，三人前去赴宴，三个姑娘在酒楼定了桌，愉快又无拘束，受洛桥的快乐渲染，萧风遥好生羡慕，封念初更是出言要求下次要带他一起啊。
　　使团内对谁护送并无太大意见，两国不相邻，虽说是杀伐果断的将军，也没有带着铁骑踏上他们的国土，也未听说暴力恶劣的传闻，相反军队训练有素从不为难百姓，只是孔冕有点担心是否会大材小用。
　　“封小将军有意，但还要陶国国主首肯。”
　　“也是，不过封小将军肯这么说，已是很大的面子了。”
　　萧风遥笑而不语，就是这面子不是给齐国的。
　　愉快的日子过了两天，封念初对此处也算不上熟悉，找了府上当地人打听，然后出门玩乐，偶尔能在街道上看见使团其他人，凑上一大桌人吃饭。
　　金言城正是用钱用人的时候，虽是异乡人，也不介意多花一点。
　　洛桥作为白九居的徒弟，不可避免地会沾上官府的便利，所以他曾上书俸禄减至九成，名下有一点田产，寻常花销不缺银钱。
　　使团途径之地，有各国自己的接待款项，穆夫人作为队伍之外的平民，坚决要为自己的出行付账，给了孔冕一些钱财，当然封念初多数情况下不让旁人付，要尽地主之谊。
　　“你都不舍得给自己多花钱。”
　　“走南闯北的商人要华丽的行李做什么，钱当然是花在需要的地方。你一个月多少俸禄？”
　　“那是比不过，当我孝敬长辈还不行。”
　　“我还体谅晚辈呢。”
　　封念初无奈拱手，“您真是我亲姑奶奶。”
　　这样的拌嘴每天都会上演，输赢掺半，穆夫人走步都轻快了几分，封念初含着笑点头，说不上谁更像个小辈儿。
　　洛桥和萧风遥跟着打趣几句，唯希不言语，用神情表达想法，白九居落后几步瞧着，嘴角带着笑意，阳光落在身上正舒适。
　　前面的人好似有三幅面孔，常以温和平静示人，实则针锋相对，平日里虽也毫不相让，但并不相同，好似一池清水、湖泊冰封和水波粼浔。
　　池中水掀不起风浪，源头有活水却不多，听不到川川水流。冰面坚硬寒凉，既能承人也能暗藏玄机诱导人一脚踏碎，堕入被隐藏的刺骨寒意。此刻的人像自己泛着波纹的湖水，掉入的石子也能激起水花，蕴含的活力推着石子来回漂荡，只要水愿意玩，石子落在哪里还是她说了算。
　　除了钱财和在路边搭把手这种事，于收缴山匪一事上，几人都帮不上忙。
　　异国人问道，“你是当朝官员，为什么也和我们混在一起，不去官府帮忙？”
　　“我一个当兵的，把手伸进户籍，”封念初礼貌微笑，“这是你们削弱他国军力的计谋吗？”
　　避嫌真是一门亘古不变的学问，不论何时何地，君主官风如何。
　　萧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难。你只能继续被迫和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了。”
　　“不会太久，将军大人要回来了。”封念初笑着观察穆夫人的神情。
　　“恭喜。”
　　“同喜。”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穆夫人的目光落在他白亮的牙齿上，这小子肯定瞒了些事情。
　　封将军不日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城外都洋溢着轻快喜悦的气息，山那边虎视眈眈的野兽被斩于剑下，以后出城再也不会遭受抢掠甚至是性命危险了。金言城的官员即使忙得脚不沾地，也是高兴的。
　　回城当日，全城百姓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城中官员与封念初站在城门外迎接，城门口高高挂着两串爆竹，手持各式乐器的队伍在一旁等候。
　　作为外国使团不需要一起迎接，只是他们在人家府上借住多日，且是穆夫人的故人，此番前来也算全了礼数，何况瞻仰一位值得敬重的人物，实属有幸。
　　队伍最前面是两位披着铠甲并驾齐驱的人，穆夫人看清来人微微一顿，对上封念初骄傲肆意少年郎的目光，笑着轻轻点头，暗道怪不得。
　　封念初上前几步，“父亲母亲，一路幸苦。”
　　封将军夫妇翻身下马，封庆拍了拍少年人的后背，“城中可算安定？”目光落在一旁，笑了笑，“想来不会有大事。”
　　其他官员也上前见礼寒暄，夸赞二人的功绩和劳苦。到了使团这里，由白九居开口，说着代表两国立场的恭贺之词。穆夫人站得偏后笑而不语，封将军夫妇也只是笑笑，并无太多目光驻留。
　　敲锣打鼓开道，爆竹声阵阵，军队浩浩荡荡进入金言城，穆夫人一行人慢慢悠悠在后面走，封念初先行一步回府上安排人员物件。
　　进府时就见他和管家忙前忙后指挥着，看见他们回来，走了过来，“父亲母亲风尘仆仆归家，此刻正在更换盔甲休整一番。你们要是觉得府里乱，可以在屋子里待会儿或者到街上逛逛。我父母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不大讲究严苛礼数。”
　　白九居的余光里看见穆夫人，“好，那我们就在屋子里休息一下。”
　　封念初与穆夫人唯希往后院走。
　　“偏要洗漱后才见人，会让人误以为铠甲上沾了很多血。”
　　小将军不理她的打趣，“你也知道我母亲，素来看重在你面前的形象，不打理得干净整洁，是绝不会靠近你的。”
　　“你说得对。既然姐姐为了我如此用心打理，今晚不与姐姐抵足而眠以解相思之情，就不大合适了吧。”
　　“好好好，您一来就抢了我父亲的位置，真是懂得如何招人喜欢。”
　　“谢谢夸奖，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另一边，屋内点着淡淡香薰，盔甲和武器规整地挂在一旁，换下的衣物早已让人拿下去清洗。
　　初海宁使劲嗅着衣袖，“你帮我闻闻，还有血腥气吗？”
　　“新换的衣服怎么会有，”封庆嘴上这么说着，早已贴近夫人的衣袍，“清香得很，像夫人一样。”
　　初海宁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贫，来让我也闻闻。”
　　那人见过鲜血死人，甚至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算计过无数人的性命，可从未亲自动手，不知是否会感到不适，但能少见一些总是好的。
　　她和他们不一样。
　　过得苦，心里有不甘和恨。
　　他们挥刀向恶，身后是善，故而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她若动手，很难想像会解脱，还是坠入不可自控的深渊。
　　在保证没有一根发丝凌乱后，初海宁打开房门，三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水。
　　“嫂子，兄长。”穆夫人起身与初海宁抱了个满怀，唯希在穆夫人身侧抱拳施礼。
　　封庆颔首回应，初海宁笑着道，“唯希也来啦，有你在真让人高兴，我一点都不用担心他疏于拳脚。”
　　“小将军功夫很好。”
　　“真的吗，有你这句话我可太放心了。”初海宁眼眸亮亮的，唯希最不会说客套话，她要这么说那一定是事实。
　　“母亲，您放心，有这二位贵客在，文武都不会落下的。”
　　要说知子莫若母，初海宁眼眸微眯，“你又拉着小姑深更半夜讲谋略了？”封庆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封念初信心满满的神情一滞，眼神透出几分心虚。
　　穆夫人揽过话，“没有，手上有几本标过注释的书籍，让他自己领悟。我这个年岁怎么顶得住晚睡。”
　　要说前一句有几分真实性，那后一句是半个字都没法信。
　　见过她，慧极必伤四个字，仿佛从书中一跃而出有了具体表象，规范的字眼后面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悲哀。
　　她要是知道保重身体就好了，可又真的是她不愿意养吗。初海宁无奈地笑笑，摸着肩膀换了话题，“让我瞧瞧，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这么久，终于舍得下山了？要见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面，还真挺难。”封庆在一旁笑看着两人。
　　“是呀是呀，猛虎下山准备大干一场，抢些人回去当干粮。”穆夫人眉眼含笑，随口胡诌。
　　“府里那些就是你这次准备带回去的干粮？怎么瞧着你不是很信任他们。”相识太久，封庆很擅长在她敷衍的胡话中找到蛛丝马迹。
　　“瞧瞧，还得是大将军，眼光依旧如此毒辣。”
　　“油嘴滑舌，夸人越发不走心。”
　　“大将军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大抵是地位上升，夸赞的人和话见得太多了，对我这种发自真心辞藻匮乏的小女子，已经瞧不上眼了吧。”
　　封庆微微颔首，“你阴阳怪气的语调依旧这么熟悉。”
　　穆夫人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转头道，“人心不古，大将军变了，想必姐姐人美心善定然是不会变的，一定疼爱妹妹如初，对吧？”
　　初海宁握着她的手，靠拢了一些，“一定，如果他变了，我们就不要他了。”
　　穆夫人十分感动，靠在初海宁的肩上，拿起手帕在眼下沾了沾，“果然，姐姐是最好的。”
　　封庆无奈地看向封念初，“小子，看见了吧，以后离这样的人远一点，不然惹得一身埋怨不说，还容易把夫人抢走。”
　　“父亲叮嘱的是，小姑没用上这样的招数，府上那个小姑娘就已经天天围着她转了。”封念初是懂得重音的。
　　“哦，你又招惹了其他小姑娘？”
　　穆夫人直起身子，“怎么会？人家小姑娘是看上了唯希的佩剑。”
　　唯希礼貌微笑，除了武力和赶路，她的任务范围是越来越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