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成瘾》三冗三定

3、爱好

　　炎炎夏夜，偏僻郊区最不缺的就是蝉鸣和蝈蝈叫。

　　这条路偏，是游又戈从别二中回家的近道，为了节约时间，不管白日黑夜，他都走这条路。
　　周边没什么建筑物，路是石子泥沙铺成的，到处坑洼不平。路两边生着争头露尖的杂草，一边是一大片上起下浮的荒地，一边是种着稻谷的梯形田，有的稻谷被割下了，在月光下稀稀落落零零散散。
　　也不知是不是累到了一起，蝉鸣和蝈蝈都在那声语音下憩了。

　　在夏季，那双手冷得有些怪异，像极了冬季裸露在寒风中吹了一天的手。
　　偏僻地虽说比其它地方凉一些，却不会跟冷沾边。

　　暗夜，阴风，诡静，荒凉，再搭上一双悄无声息的冰凉手，任谁都会吓得不轻。
　　要么嚎叫，要么激灵，要么拔腿，要么软瘫，要么大小便失禁……
　　总之，不那么好就是了。

　　然而，游又戈并无触动，要说触动也只是暗暗觉得这个人声音好听。
　　也许是经常玩[鬼盟]这种恐怖游戏，这样的场景对于他来说，要论恐怖怕是排不上号。
　　游戏[鬼盟]场景真实，4D动画，16D音空。戴上耳机盯着电脑显示屏，人的思维会被迅速带入游戏世界，里面最恐怖的场景不亚于《午夜凶铃》。

　　别过头，一个高个男生立在游又戈的身后侧。目测估计，该男生的身高比郝苗子高一公分左右。
　　男生身穿长袖白领黑衬，淡色九分裤衬得他脚上那双血色鞋极为醒目。
　　游又戈由下至上扫了一眼。男生的腿细长，偏瘦却有型，有点像被PS软件修过再走出来的真人。
　　再往上瞧，男生勾起一道弧唇，两瓣唇薄薄润润，唇色比女生用的斩男色还斩男。他的鼻梁高挺细致，眼眸如星如水，眼尾略垂，散着一股厌世又眷念的韵味。
　　不知是不是他发型的问题，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名听话乖巧的大男孩。

　　游又戈随便瞧了一眼就回了头，看他的样子像在刻意逃避身后人。

　　随意的一眼，他的心竟开始触动了。触动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那个人带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源头是他自己，是游又戈8岁之前所具有的那种乖巧。他想触碰那种乖巧，同时，他又抗拒那种乖巧。

　　游又戈回过神时，身体的僵硬尤在。他的眼睫无规律地颤抖着，直至目光落于脚前才哑声道：“谢谢！”
　　“不用客气。”男生似乎感觉出他内心的挣扎，赶紧收回了手。

　　游又戈没做回应。他扶着腰加快步伐，想尽快磨出这条荒寂的石子泥沙路。
　　他不再仰面望月，只是失神地盯着前方坎坷不平的路，准确说是盯着前方黑的看不见头的路。

　　他在前，男生在后不紧不慢地跟随，始终跟他保持着五米距离。
　　走了一截，游又戈觉得被人这样尾随十分不自在。他想开口又不敢开口，来回纠结几番欲开口问“为什么非要跟在我身后”，可话刚到嗓子眼，他又咽了回去，心说忍忍就好了。

　　“这条路人少，我想搭个伴，又怕哥哥不同意，所以只好这样。”听了后方传来的声音，游又戈突然怔楞在原地。
　　“请问这样会给哥哥造成不适吗？”到这，游又戈才确定没有恍惚，确实是身后的男生在说话。

　　听了这些话，游又戈似乎没有那么抗拒身后的男生了。
　　他没回头看男生的面容表情。他心想这条路哪是人少，可以说是没人走的夜路，胆小不拉伴的确不敢走。
　　听男生说话的音略带颤抖，他猜测男生有些胆小。
　　其实男生的面容比他还平静淡然。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游又戈竟然冒出一个想带身后人走完这段荒路的想法。
　　想归想，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便说了“随你”二字。
　　“好的。”男生的语音透出了喜悦，“哥哥，谢谢你。”

　　风拂稻谷穗穗响，两人立在原地，谁也不动。等了会，游又戈没见身后人跟上，便回过头，目光刚好触上男生的眸。
　　四目相对，男生先垂下长睫，游又戈随后移开目光。
　　游又戈心想是不是太冷淡，以至于面前这个人没理解到意思。斟酌片刻，他搓着指关节问：“不是搭伴吗？”

　　话说到这份上，男生抬脚近了两米。
　　游又戈：“……”
　　兄弟，你的搭伴是这样的吗？

　　不好多说什么，姑且这样吧！
　　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只是距离由五米变成了三米。

　　距离变短了，游又戈似乎更不习惯。
　　对于不太爱社交的游又戈来说，被人拉着三米距离跟在身后，感觉哪里都不对头，加上腰伤走路姿势问题，他突然生出被人观赏的感觉。

　　当一粒落不了地的尘埃，比出现在别人视野里好，他想。

　　走路走得实在别扭，游又戈又搓起指关节，试探性地商量起来：“那个，要不你走前面？我不大喜欢别人走我身后。”
　　“哥哥，我也不喜欢走人前面。”
　　游又戈：“……”
　　“要不我们两并排走吧，可以吗？”男生问得很乖巧，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开始反夺游又戈心里的抗拒。

　　微微回头，游又戈有些无奈：“可以。”我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嗯！那这样了。”男生走上来，跟游又戈保持着一米间距，扬起唇线，顺带扬起了眼尾。

　　两人并肩而行。游又戈心里的怪异感还没消失，想着是太安静了，想打破那股怪异又不知如何打破。
　　左右手的指关节换着搓了几次后，他找了话，垂眸问：“你也在别二中上学吗？”还是闭嘴好！

　　这个问题就跟问“你在吗”差不多的感觉。
　　区域太偏，这周围只有一所学校，看男生的模样估计也是中学生。要说他是其它学校跑来这里参观可能性不大，因为别二中环境不入流，又偏，还渗人，没什么参观价值。退一万步，就算是参观，也总该有朋友陪，不至于七夕情人节一个人走夜路走到这里。

　　“嗯，我也是别二中的学生。”男生竟然答得很认真，“我叫别寻，新转来的，哥哥你呢？”
　　“游又戈。爱收鬼，不，爱打游戏……”游又戈断片似的自我介绍起来，缓过神后尴尬满溢。
　　“巧了！我也爱打游戏。”别寻回了一个笑，月色下也能看出他的喜悦。他不笑，眸里似带有伤感，他笑，竟灿烂过暖阳。

　　游又戈看着这个熟悉的笑容，心里触了一下，有种回到8岁之前的错觉。
　　那之前他是欢乐的，那之前他也很乖巧，也能笑出暖阳。他猜想，如果不发生那件事，他应该会和别寻一模一样。

　　不知是因为缺憾，还是因为别寻的样子是他内心深处的向往，他竟不自知地放下了心底的抗拒。

　　察觉到怪异感消了大半，游又戈竟然想丢弃不爱社交的癖性，主动跟面前人打交道。尽管生硬，他还是主动了。
　　他的手指静静地放在指关节上，缓缓抬起眼问：“别寻，你多少岁了？看样子跟我差不多大。”怎么又废话了！读同所高中，能差多少？
　　“5岁。”
　　“……呃？”游又戈愣了。
　　“15岁。刚说漏了一个1。”
　　游又戈：“……”
　　偶尔调皮的乖学生吗？不过好像挺讨喜的。

　　社交太废，以至话语生硬，所以游又戈决定换个共同爱好聊：“你玩什么游戏？”
　　“鬼盟吧，对，鬼盟，刚创号不久，居然还要做什么胆量测试，挺好玩的。”别寻笑了笑，依旧那么灿烂。
　　“看不出来你胆挺大！”游又戈挠了挠后脑勺。
　　“哥哥，我得100分算胆大吗？”别寻摆出一张三好学生的无辜脸。
　　游又戈：“……”
　　特么我创女号时做测试也才99分，这个人是不知道满分100吗？

　　[鬼盟]里有个传言，一些胆小的玩家刷任务收鬼时，有的被吓得口吐白沫，有的昏迷，乃至有的被送医，后来不知是谁，以此事为由，将[鬼盟]的制作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制作公司下架该游戏。
　　可能是[鬼盟]制作公司的背景不一般，只被要求整改。
　　后来就上了两条限制条件：
　　一.注册[鬼盟]游戏号需要进行胆量测试，满60分才能成功注册。
　　二.[鬼盟]玩家游戏的戏龄满一年才有资格领收鬼任务、刷收鬼副本。
　　也就是说，未玩满一年的游戏玩家若不花钱买鬼，最多只有系统赠送的五只新手鬼——子鬼。

　　“那个，别寻，你叫我名字吧！比我还高的高个叫我哥哥，我觉得怪。”游又戈不知如何回答上一个问题，便抓耳挠腮地转了话题。
　　“好，那我叫你又戈吧。”别寻答得很爽快，“又戈，你玩哪个区啊？我是电一区，游戏ID鬼第，有些惭愧，目前背包里只有一个水系子鬼。”
　　“鬼第？？？”游又戈淡然的脸上略过一丝惊愕。

　　鬼第是[鬼盟]游戏里的鬼佬，是终极鬼王。
　　[鬼盟]开服至今，发展了5年也没有任何人能收下鬼王，而且，遇到鬼王的玩家几乎都被鬼王反爆掉背包里的鬼，大鬼小鬼一只不剩。做收鬼任务时，游又戈意外遇见了一次，差点被鬼王反爆掉背包里的鬼，他庆幸运气好才逃了一截。

　　怔了怔，游又戈又问：“你竟然能注册这个名字？”据我了解，这个名字打不进ID栏，他怎么会？
　　“怎么了？”
　　“这个名字被官方限制了。”
　　“可能是我运气好，恰好遇见bug。”别寻回答得很平静。
　　游又戈：“……”
　　我去，遇这个bug怕比买彩票中奖几率还小N倍吧！

　　别寻理了理袖口，歪头问道：“对了，又戈，你是哪个区啊？ID呢？”
　　“我是老玩家，开始玩的时候就两个区，电一和网一，我们这边的人玩电一网络好些，所以我也是电一，ID是游一游。”兴许是话投机，几个字能解决的，游又戈非得说一大串。
　　说完，他在心里迷了一番：想想而已，怎么碎碎叨叨出来了？

　　“偶像，游一游是我的偶像！收鬼超厉害的人原来是你啊，太好了，能给个好友位吗？”游又戈没看别寻，单听语言，就已经感受出了别寻崇拜出来的兴奋。

　　[鬼盟]被要求整改，出了两个限制条件后，大多数玩家都需要买鬼。
　　未满一年的玩家只有新手鬼，这批玩家不想花钱的话，只好找人送。不过鬼的技能没有上限，只要有鬼祭献，受祭献的鬼就会越强，所以，能有送鬼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珍惜。
　　以上两种都不行的话，还有一种神憎鬼厌的办法——不做人，去抢他人的鬼。
　　然而，没资本能拿什么去抢？说不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把自己唯有的几只子鬼送给人家当祭品。

　　因为这样，买卖鬼赚钱的行业就兴盛起来了。
　　游又戈卖了五年鬼，算卖鬼老祖，鬼的产量质量都是优加，[鬼盟]的游戏玩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他的存在。

　　“行叭！”都聊到这份上了，别寻又如此兴奋，心再冷也不该送人一壶冰川水，所以游又戈没犹豫，“晚上回去我加你，你以后上游戏通过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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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