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成瘾》三冗三定

4、一个约

　　蒙月的薄雾似乎开始退散，夜意愈深，孤境愈浅。
　　蝉鸣稀疏许多，蝈蝈也只有零星几点，偶尔蹦跶几声。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石子泥沙路的尽头。前方是T字岔路，垂直交错的正街上有广告牌闪着霓虹灯，有白漆铁杆路灯稀疏地站着队。
　　云开月明，灯也明，原来多个陌生人并肩搭伴没想象那么不堪，游又戈心想也许所有的事都没那么不堪，也许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与他们交流。

　　放松了紧张的肌肉，游又戈微微弯了唇角，瞄了眼腕上的表，10点过，他竟也不着急了。
　　依以往的速度，到家最多也才10点。如果因其他原因被拖延了到家时间，游又戈心里就会窝火，连连暗骂时间又让王八蛋给糟蹋了。
　　反正郝苗子没少挨他的心里骂，经常在夜间喷嚏连天，搞的郝苗子以为他的鼻炎是夜间过敏性。

　　没待别寻回答，游又戈指了指岔路左侧，说：“我走这边。”
　　说完，无应答，不知是不是想知道别寻走哪边，他斜睨一眼左侧，没见人影，才小幅度转头。瞟见黑衣红鞋的晃影后，他迅速回了头，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
　　不理而已，这有什么？游又戈在心底质问自己。

　　这时，早已驻步的别寻才冒了声说：“好的。”
　　游又戈不知道别寻这个“好的”是回应他上上句话还是上句话。若是应上上句话，这条反射弧简直长成一条长江，不用想，直接被否决；若是应上句话就给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可听语气又不是，反之，回应得认真乖巧，顺带附上了一份由衷而发的感激。
　　分析来，分析去，游又戈莫名其妙起来，他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

　　回了神，别寻出现在了游又戈的并肩左侧。他也伸出了相同的手，学着游又戈指向一侧，并说：“我走这边。”

　　到这，游又戈隐隐怀疑是因为自己上赶子懵坏了小迷弟，才让小迷弟有了一条长江反射弧。
　　小小自恋后，可能是出于被人崇拜，他似乎有点想跟别寻多行一段路，又想世上没那么多巧事，准备给身旁的小迷弟道别。
　　头刚偏5度，他在心里反了个巴掌，心疑世上真有那么多巧事？

　　原来，别寻手指的方向竟是他要走的方向，也就是说两人还能再共行一段路。
　　对不那么认识的人，游又戈本来是淡然的我佛慈悲心，可当他看了别寻的手指方向，竟暗暗喜了一下。

　　已经十年了，这期间游又戈一直没碰见能说话对口的人，简单点说就是能让他卸下防御，毫无顾忌的聊天人。
　　虽说与郝苗子关系好，可郝苗子叽叽喳喳的吵闹样，再加上他看不懂脸色行事的神经大条样，以及不知是真是假的没心没肺样，所以游又戈只能做个倾听者，做不了诉说者。
　　别寻呢？他完美避开了那几个点，并自带一种熟悉和暖心笑容，尽管有点小调皮，说话也有些不合逻辑，这反倒给对话添了些趣味。最主要的是他说话收缩有度，把控得非常好，还礼貌敬人，让人舒服。

　　游又戈一手来回轻蹭另一只手的指关节，试探地问：“那，还搭伴吗？”
　　“你呢，想搭伴吗？又戈。”别寻反问确认，有种生怕误错游又戈的意思似的。
　　“还好。”
　　话出瞬间，游又戈的食指关节咔嚓一声响，他习惯说的冷话，竟这样出去了。
　　余光中映出一抹虚影，游又戈想解释他的意思是搭伴还不错，纠结到最后还是没能开口，只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以为对方会如以往的人一样，被自己的冷漠抽走，哪知对方却说：“‘还好’的话，足够了。”
　　游又戈怔楞了：“？？？”
　　别寻莞尔，说：“只要觉得‘还好’，我们就一直搭伴吧，上下学。可以吗？”

　　听旁人把自己的冷漠当做珍品，还回答的这么认真，问的这么乖，游又戈心底破了最后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不明物。
　　由内而外，舒心，散着他十年内从未有过的舒心。

　　孤独久了习惯了，可是，当某天出现一块合适的敲心砖，把心门敲了一个洞，让久窝心底的孤独瞧了繁华，孤独有眷也终是不愿再回了。
　　此时的游又戈是久窝心底的孤独，别寻是那块合适的敲心砖。

　　“可以啊！”游又戈别过脸，目光撞上别寻的期待。这次，两人都没有立即避开对方，还相视一笑，可能是别寻笑颜过灿，游又戈的笑容难得不僵硬了。

　　上了正街有了人气，多了杂气，淹了自然的那股恬气。
　　正街名小夜街，在郊区相对起来是夜生活较丰富的区域。有些店铺还未收摊，主要是吃食，烧烤烟气氤氲熏天，啤酒一扎又一扎。月上，烟酒气必定串烧整条小夜街。

　　踏上小夜街没走几步，游又戈猛地想起别寻说的“上下学”三字。
　　一起下学可以，一起上学，方便吗？

　　游又戈挠着后脑勺，问：“那个，别寻，你家住哪？”
　　似乎怕过于直白不好，他又紧忙解释：“不是要搭伴上下学嘛，放学校门口等就好了，上学的话还得看看哪个位置比较好，好挑个我们都方便的地方。”
　　“我都方便，又戈，你随便定。”
　　游又戈：“……”
　　别寻又说：“因为才搬来，不清楚租的房子地址是什么，说个你方便的就行，没事的。”

　　这就有点难受了。
　　要是为了方便选了所住的小区门口，就显得太自私了，要是选偏了，对两方来说都不方便又满是尴尬。

　　思虑片刻，游又戈试探地问：“你看我们上来的小夜街T字路口如何？”
　　别寻爽快答道：“好，可以的。”
　　“T字路口到校门口正常速度差不多要花20分钟，7点早自习，我们6：35见如何？”
　　别寻仍然爽快答道：“好，可以。”

　　游又戈心想这人怎么没点意见，太乖了吧，抠着时间踩上课的点也不提提意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估计和谁都合得来吧！

　　两人安静并肩，不知不觉拐过了闹人的小夜街。前方不远的十字路口叉走了哗然，另几条街如常沉寂，烟酒气被迫溜脱了味，只有些隐隐的夏韵绿叶植草香。

　　眼看又要走岔路了，游又戈想着巧合会适可而止，该是分离的时候了，便改了决定：“别寻，我觉得吧，我们6:30见比较好。”带新生踩点……欸，不太好。
　　别寻的乖气没变，还是果断答了：“好，也可以。”
　　游又戈面上哭笑不得，心里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捡了个“乖乖”宝。

　　“我拐过那个十字路口再走一段就到了。”游又戈用手指向右侧街道，“你呢？是直走，还是左，或者和我一样是右。”
　　别寻说：“右吧！”

　　游又戈有点懵。
　　懵的原因不是别寻跟他同走右，而是别寻说话时的样子像是被人问路时，他自己不确定，然后做了一个猜测指路。

　　拐了十字口，向阳东街灯光较暗的树荫下有两人，一男一女，面对面，头碰头，体挨体。
　　那名男生的手似乎躁动到不能自已，下了上，上了又下。总之，被压在墙角的女生没有一处没被他染指。

　　看到这不好入眼的一幕，游又戈才猛地回想起今天是七夕节。
　　街道上走过有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手牵手或少数肩并肩，手搂腰或少数手搭肩。这些，游又戈都没注意，唯独墙角夜下那对自我陶醉的情侣引起了他的注意。

　　瞥了两眼，实在没好意思再看下去，游又戈把头别向另一侧规避。这一别，正好对上了别寻的目光，看样子估摸他也是刚收回被墙角夜下所辣的眼睛。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游又戈的笑似乎是在无奈地摊手，别寻的笑有一种别有韵味的尴尬。

　　至向阳东街20号，游又戈抬起眸，望着别寻说：“我到了。”
　　“嗯，那我走了。”别寻点头温声说道。

　　也不知哪来的担忧，游又戈生怕面前的乖小子走丢似的，望着他的身影来去挣扎了好一番才叫道：“别寻，等等。”
　　别寻驻步还未回头，游又戈又说：“那个……”那个你不是才来这边吗，人生地不熟的，实在，实在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就来陵嘉花园三单元二楼，敲右侧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挤挤。
　　话到嘴边，游又戈把它咽回了肚子，最终没说出想说的。他沉默后又说：“没事。”
　　别寻回头未语，予了一个笑，比之前的笑还灿烂。

　　游又戈进了家门，一看时间，若不是腰伤了，他怕是要跳起来送天花板一个人形窟窿。
　　居然10:30了，距离下晚自习过了一个小时。
　　以往从学校到家最多只花半个小时，今日腰受了伤，按理说最多只花40分钟便可以到家，结果花了一个小时。

　　他果然又开始暗骂郝苗子那个王八蛋了……
　　虽然郝苗子推伤了游又戈，有责任在，但不至于担全责。也许是习惯，游又戈把所有的责任都强制盖给他了。
　　于是，游又戈从防盗门暗骂到卧室，再骂到浴室，再骂到电脑游戏室，直到电脑打开，输入了[鬼盟]游戏账号，才勉强停止。

　　过程中，游又戈的老子们对他因何受伤的关心，乃至对他腰伤的担忧和建议，全都如同隔病毒一样，被断在他的世界外。
　　其实，他想尝试跟他们交流，可是看着他们半吵不吵的样子，他又在心里讽了讽自己。

　　游又戈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鬼盟]的载入界面。猜想可能是网不太好，停了一分钟，进度条竟还是99%。
　　没办法，游又戈只得好好欣赏以往不曾细品的登录界面了。
　　界面以黑红为主要基调，后背景吊了几具正在滴血的无头尸。界前层的下方有数不清的骷髅，在骷髅堆成的王座上半躺有一只邪魅的血衣鬼，血或深或浅地渗满鬼衣。他的皮是冷干白，眼里溜着黑火串，左眼下滴了一滴血泪，那鬼手上托着一个染血活头，正索命般地盯着屏幕前的人。

　　4D动景加上阴间的背景音乐，其实挺恐怖，可是，游又戈觉得那血衣鬼邪帅邪帅的。
　　游又戈品得唇尾微起，自我暗暗打趣：“这年头没想到鬼也是眉清目秀的。不过官方确实把这鬼的模型搞得好看了些，有一说一，一点都不恐怖。”
　　这句话要是被游又戈放在世界频框的话，估计口水沫都能淹掉整个别城。然而游又戈除了卖鬼外，从不会在世界频框发言。

　　待了差不多三分钟，游又戈感觉像是过了三年一样久。
　　好不容易登进游戏，他点的第一个小按钮竟不是*任务*，而是*好友*。
　　好友界面展开后，游又戈再点了左下方一个类似放大镜图标，紧接着弹出了输入框。在他准备输入‘鬼第’二字时，突然弹出另一个小框。

　　小框上提示的是：
　　玩家〔鬼.第. 〕申请成为您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友。
　　接受√ 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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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