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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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那日我早早和师父告了假，师父当日硬是要给我弄碗长寿面，我想起他和师姐的事儿，觉得这样不太好，死活给拦下来了。当我到花蓉楼找言淮的时候，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我有些不好意思，正斟酌着如何给他稍微解释一下，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了我面前，耳边响起言淮的声音：“沈落摇，生辰快乐！”
当我看见那盒子的时候，解释的事情就抛到了脑后：“言淮你太好了叭！这可是洛坊全套的胭脂！”我仰头看着他，感觉他浑身都闪着光，“洛坊的胭脂一个月出一品，下个月不会卖上个月的，你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嘛！呜呜呜太感动了！”
可能我的目光太过炽热，言淮赫然别过头去：“咳咳，别想太多，我这只是从屯藏贩子那里买的。”
“什么？！”我一惊，“屯藏贩子那里买的？！这得抬高多少价钱？你现在还欠着我钱你知道吗？你现在挣的每一分钱都还是我的呢，我没问你拿你就开始嚯嚯了吗？拿着我的钱给我买礼物亏你……”
眼看着我数落起来没完没了了，言淮赶紧摁着我的肩膀解释道：“姑奶奶别激动别激动，我只从他们那儿买了两品，是之前没来的时候错过的，其他都是直接到洛坊买的。”
看我还半信半疑的样子，他举起三根指头，“我发誓，真的。”
“那……好吧。”我看着手中的盒子里码齐了一个系列的胭脂，觉得赏心悦目，这点钱就算我出也值了，因为我可没有那么好耐心在新品一出就去排队。
言淮看着我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有些无语：“你一个鹤源山庄的大小姐怎么这么抠抠搜搜的。”
“抠抠搜搜？那五百两谁出的？”我心满意足地盖上盒子，抬眼看他，义正言辞道，“这叫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闻言言淮笑了笑，不同往日那种欠扁的模样，我竟看出些宠溺的意思来，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我唯看到了我的倒影。
娘的，我发现我定力真的不太好，有点把持不住。
在心里叫嚣把他扑倒但身体还没行动之前，我当机立断转过身去。
“去哪？”
“随便逛逛吧。”
“好。”
于是我们真就随便逛逛，没有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我第一次发现山下的这个小镇子竟还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诸如用手一拨能在地上投出不同光影的花灯，不停冒着白雾的烟糖，移动诡速却总能被言淮猜中的小碗扣球……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些好玩的东西？”我拿着玉兔形状的糖人，怎么也不舍得咬下去。
“唔，可能是因为你没认识我吧！”
我偏头看他，严肃道：“言淮，脸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结果言淮把两只手提的东西过到一只手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朝我抛了个妖娆的媚眼：
“真不好意思，我不仅有，还很完美！”
嘴角抽了抽，我被他的骚气给震惊到了。现在这家伙好像不再忌讳自己的样貌，甚至还有点引以为傲。
渐渐走过了繁华的街巷，出了外郊，我们随意找了个垛坪歇下。木叶尽落，江流有声，我双手叉着垫在后脑勺上躺了下来，看着玄天高月，不知怎的就想到一句赋词：“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旁边言淮窸窸窣窣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他听后轻笑一声：“沈落摇，你才十八岁，怎像个八十岁老太一般嗟叹。”
然后他递给我一只酒碗，在我开口拒绝之前道，“今日你生辰，别管醉不醉了，既然喜欢便尝尝罢。”
言淮总能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比如我从来素面简装他仍知道我欢喜胭脂，比如我滴酒不能他仍明白我垂涎桂酒。酿清的桂花酒被倒进酒碗里，瞬间便散出丝甜醉人的桂香。
我端着酒碗，天上的月亮在透莹的酒液里一跃一跃的。“我家的庭院里种满了桂花树，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桂花盛开的八月，满院飘香。”我晃着碗里的酒，里头的月亮碎了又揉在一块，揉在一块又碎了，“可是我的生日便是我娘的忌日，他们后来告诉我说，我爹那日是又哭又笑——搂着我娘时哭，抱着我时笑，后来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儿疯，满院的桂花给摇落了一地。”
“所以你的名字便唤落摇？”
“或许吧。‘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我爹惦记着我娘呢。”我仰头把碗中的酒喝了，咂咂嘴，好喝，真的太好喝了，“据说我爹当时挺伤心的，后来没过多久，便去了京城，于是我从小几乎没见过他。”
“你怨他吗？”
“为什么要怨？”我让言淮继续给我满上，“他是记挂我的。他说我是桂香里出生的，便每年从京都捎给我不少桂花酒，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我喝不得酒。小时候有次一口气喝了一坛，我醉了三天，把所有人都吓一跳，不过他远在京城，这件事自然不知道了。”
说话间我没等言淮动手，自己把酒碗满上。实在是太馋，平日里柳姨不让我喝，我自己也不敢喝，但一沾上这味道，我懂了前人为何总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言淮摁住了我的手：“好了，别喝太多了。”
“可是你也一直在喝啊，”我很委屈，他基本上也没停过，这一坛子里他喝的绝对比我多，
“你说话不作数！”
见我还要倒，他径直压住我的手：“你醉了！”
醉？我没醉，我还能瞧清他清秀的眉，他笔挺的鼻梁，他映着星光的眸子，我怎么会醉了呢，但我没有挣扎：“你一个月后也要过生辰了，想要些什么礼物吗？”
他低头俯视着我，肩上有几缕青丝垂到了我脸上，有点痒。“你还说你没醉，我还欠着你钱，哪还敢要你礼物啊。”他轻声道，“你陪着我便好了。”
“那是自然。”我理所当然地应道。我拽开他的头发，他被扯得皱了眉，却也没有动。
言淮在我身旁躺了下来，伸出一只手给我枕着脑袋。我开始有些晕了，望着天上的月亮开始打转，幻影中似乎能看见广寒仙娥、蟾宫玉兔。
我侧目看向身边躺着的人，月光泻在他身上，笼了一层光，黑夜又浓墨了身周的阴影，微风撩起了他几根发丝。妖精，我想，这个人就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
“真好看呐！”我望着他，可朦胧意识中觉得他好像不喜别人这样说他，我又补充道，“我说你眼里的星辰。”
耳畔传来一阵轻笑，我感到我的头发被揉乱了，便伸手去拍开那只作乱的手，结果反而被抓住了。我不高兴，开始挣扎。
“别动！”醉人的桂香像是侵入了我的所有感官，身体一下软了下来，接着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我不能喜欢你的。”
酒精已经上头，昏昏沉沉中我下意识应着对方的话：“嗯，我不能喜欢你。”声音小得约莫只有我自己听得到，因为这本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是没用。”朦胧听到这么一句叹息。
我已经分辨不了这话说的是谁，然后一股浓烈的带着不讨人厌的桂香酒气袭来，我彻底醉在了我十八岁的第一个秋夜中。
……
醒来后我和言淮都心照不宣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八卦八卦，该看热闹看热闹。如果不是柳姨数落了我两天，我都觉得那晚月色下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因为我不会那么矫情，言淮不会那么缱绻。
我和言淮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成了花蓉楼的上座琴师，有着练不完的曲子。而我则是每天都在挨打，哦不，是习剑。
我入凌剑派这些年，师父虽也常督促我，但对我时不时的偷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我十八岁生辰过后，对我便格外的严格，天天候着我习剑。我曾问他，其他弟子不用管吗，他微笑回答，其他弟子没有你菜。
好吧，我弱你有理。
又是一剑劈了过来，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格挡或闪避了，胳膊就这样划出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滋湿了半边袖子。但我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几天这样的伤口已经添了好几个了。
“说了多少次了当我这样劈过来的时候你赶紧跳开绕到对方后面去，不是傻愣在这里给别人当木桩砍！”
“哎呦师父，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蹦跶到你后面去嘛！”我处理着我的伤口，有气无力地回道，“这段日子我可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地练，我还没死就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师父盯了我一会儿，软了声音道：“别怪我现在对你严苛，现在你不去半条命，将来你整条命都没了。”
“我懂，”我扎好伤口，“我明白的。继续吧！”
于是练场上又充满了师父的怒吼和我的惨叫。
每天这样的生活让我快忘了从前那种时不时下山听个曲儿尝口鲜儿的日子，直到再去到花蓉楼，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还是因为天气转凉，不得不去找柳姨拿衣物。
柳姨不在，我直接去了她的房间，轻车熟路地把我的东西拿了，扛上便走。
“你是不打算和我打个招呼便走吗？”过道里终究还是遇到了言淮，他来得匆忙，额间的发丝都乱了，手里还拿着谱子。
我低着头没敢看他：“你忙，我怕打扰你。”
言淮没有接话，他迈步走过来，拽住我的胳膊。
“嘶”，我本想忍住，但他拽得大力，还是没忍住颤了一下。
“你又伤了？”
我点点头，左右而言他：“这么闲，你今天曲子练完了？”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言淮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估计是怕又碰到我的其他伤口，“去我那里包扎一下吧。”
“我已经包扎好了啊。”
言淮没有说话，就这样低头看着我，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被瞧得心虚，崩了一会儿崩不住了，便开口道：“好吧好吧，我去就行了嘛。”然后擦过他径直去了他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