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lyrelion

5、第五章

　　鸣凤在竹，一水如带。似兰仿璧，松林之茂。潮气翻卷，寂寂如声。
　　东岳帝君醒过来，正望见一缕阳光映在面上。方想起身，却觉着有甚麽伏在胸前，不便移动。这就微微起身一望，却是文曲星君。不觉无奈一笑，脑中却一时恍惚，方才究竟是怎的了…
　　似乎两人同去影壁，见过先圣，论过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说的甚麽却又忘了，只记得自个儿似乎自影壁前断崖落下，而文曲星君居然跟着跳了下来…真是不明所以。一时想不起，且身前之人压着委实难受，东岳帝君叹口气，打量四下景色。不觉微微惊异。
　　文曲星君在东岳帝君起身时便醒了，不知为何赧颜不敢起身，只好装睡。万幸东岳帝君似乎心有所想，这才不曾觉察他也醒了。靠在帝君胸前，不知怎的心内跳个不休。这便又想起太上老君与月老说的话来。
　　月老说，那晚与太上老君对饮正酣时，只见云遮漫天，红线随风而舞，牵连缠绕，不觉惊诧。待得风止云散，星光璀璨，赫然见一根红线早已挂好。这便上前细细一理，才惊觉是文曲星君与东岳帝君连做一处了。
　　这便是天界未有之奇闻。红线之连，便是因缘所在，任何人违逆不得。可从来连的都是世间凡人，纵有神仙牵连其间，亦是在他们下界期间。
　　虽然文曲星君觉着，这不过是月老一时喝醉了酒胡乱连上的，但红线一旦拉上，便不能轻易更改的了。
　　如此啼笑皆非之事，叫文曲星君如何能安心？
　　以往与东岳帝君并无交情，自个儿是上界仙官，他是地府帝君，八杆子打不在一处。便是托生轮回，亦是阎王主管，帝君不过点个头罢了。论起来，那日因着紫微大帝之事去地府，还是两人初见。又想当日天蓬元帅亦来，他闪身阻了元帅那一击倒是厉害，轻描淡写便破了天蓬元帅的法术，果然不可小觑。再来影壁上刻有画像，这是天界人人皆知之事，只是不曾有几人亲见，这帝君却能与之呼应，只怕…他不是帝君那麽简单。再者说，地府所在，分明自成一体，不过面上敬着玉帝罢了…看这男人沉稳大度，并不像甘居人下之人…
　　没等文曲星君想明白，却觉着身子一动，原是东岳帝君将他轻轻推至一侧立起身来。文曲星君微微睁眼，正见着东岳帝君整理衣冠。不觉心头一笑，这个人，似乎挺注重仪态的…却又不甘。自个儿身份纵是低他数等，好歹亦是神仙，他怎能就那麽随意一推不顾他死活了？再说了，若不是自个儿头脑发昏上去救他，也不至如此…对了，此间是何地？
　　文曲星君正暗中打量，东岳帝君早已整理停当，正迈步欲走，却想起身后还有一人，这就转头看着地上的文曲星君。那一身银白的袍子沾了地上薄尘，连面上都有些，倒越发显得面庞莹润了。那阳光自头顶树梢穿下，于他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宛如璞玉至宝一般。
　　东岳帝君叹口气，走回来打量他一眼。左手捏个诀儿便要呼唤熊式神，却发觉召唤不出。这便一皱眉，猛地想到一事儿，不觉心头苦笑一声，原是来了此处，熊仔，倒是为难你了。
　　此间为何出？
　　通天岛是也！
　　此乃仙魔大战时魔教总坛所在，便是上回紫微大帝偷偷来的地方。魔教之地，仙家法力会大打折扣。若非上回紫微大帝入岛不深，只怕熊式神也带不回他来。只是此番为着将两人自天界断崖处平安送下，熊式神耗尽法力，此刻是召唤不出的了。
　　东岳帝君自然想得出来这是何处，只是他原也不知，天界边际断崖处，连着的竟是通天岛…不免想起上次大战时…罢了，早已过去，何必再提？自个儿要离去不是难事，但若不管文曲星君，早晚他仙气要叫要叫岛上吸取殆尽。眼下自个儿法力只得一半，实在不能虚掷。东岳帝君叹口气，这就上前将文曲星君打横抱了起来。
　　文曲星君哪里想到他竟会将自个儿抱起来，这就猛地一睁眼连连推他：“你做甚麽？”
　　东岳帝君伸出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来，起身淡然道：“既然星君醒了，那便起身吧。”
　　文曲星君顿时面上一烧，这就撑着要起来，却眼前绿影一闪足下一疼，眼看又要跌倒。东岳帝君上前一步伸臂一挡，文曲星君便紧紧拉了他胳膊，倚在他背上。
　　东岳帝君垂目一望：“扭了？”
　　文曲星君也很诧异：“不晓得。”
　　东岳帝君叹口气：“这岛上处处诡密，还是当心些好。”
　　文曲星君左思右想不明白怎麽伤到的：“这是哪儿？”
　　“通天岛。”
　　“啊？”文曲星君不由面上色变，“那个魔岛？”
　　东岳帝君不由好笑，回头看他一眼：“我只看见一个没用的神仙扭了脚，哪里有甚麽魔？”
　　你就是天下最大的魔头！文曲星君席气上心头，推开他手臂哼了一声。
　　东岳帝君不以为意拍拍袖子：“若是好了，便出去吧。此处不宜久留。”
　　文曲星君哼了一声，便要往前走，谁想另一只脚也如钻心一般的疼，这就身子一软倒进东岳帝君怀里。方觉不妥正想推开，谁想东岳帝君口中微微啧声，搂住他往肩上一靠，伸手便拉起他裤子来。文曲星君吓得一抖：“这是做甚麽？！”
　　“别吵。”东岳帝君往他背上拍了一下，见他老实了才小心拉开他脚踝处一看，不由皱眉。
　　“怎麽？”文曲星君趴在他背上望不见，但心有不安。
　　东岳帝君望着他两只脚踝处青紫痕迹轻道：“你被岛上的束仙草咬了，不能再走路，否则你的仙力会随着行走被此岛吞噬。”
　　“啊？那我怎麽…”
　　东岳帝君叹口气抬头看看林梢：“我若没记错，此处当接近岛心。入岛太深，我又老了，暂时唤不来麒麟和式神。现在只能走出去了。”
　　“可刚你说我不能走——喂喂，喂——”文曲星君话音未落，眼前景色一阵颠倒，却是东岳帝君将他抱在怀里了。文曲星君望着出现在自个儿眼前的帝君容貌，顿时愣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上火辣辣的烧起来，不知怎麽却又转不开眼睛，只管盯着东岳帝君的侧脸。
　　“你好歹是我那傻弟弟最宠爱的星君，就当是卖个人情给他。而你，记住了，回去之后管着点儿他，别没事儿就往地府跑。他好歹也是个神仙。”东岳帝君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文曲星君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闷：“他是我上司，我能说甚麽？”
　　“诶？你跟我不挺能说？”东岳帝君看他一眼，“你脸怎麽红了？莫不是太久不来，那束仙草起了变化？”
　　文曲星君闻言大窘，忙的摆手：“不不不，没事儿没事儿，你走你的…”
　　东岳帝君又看他一眼：“听说话的声儿倒是没甚麽打紧…”
　　“我没事儿，早点儿走吧…”
　　东岳帝君看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文曲星君埋首在他怀里，不觉有些别扭，这便借故道：“为甚麽帝君晓得这儿是通天岛？”
　　“以前来过。”
　　“仙魔大战？”
　　“嗯。”
　　“可此处不是禁止入内？”
　　“这儿归地府管。”
　　“嗯？”
　　“自上次战后，通天教主不知所踪，为免他再次作乱，这儿定为禁区，交由地府执掌。”
　　“看来玉帝十分倚重帝君。”
　　“安生些对大家都有好处。”
　　“通天教主甚麽样儿？”
　　“嗯？”
　　文曲星君不由面上一红，心知自个儿不过是无话找话，不然靠的这麽近贴得这麽紧，总觉得有甚麽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不记得了。”
　　“啊？”文曲星君一愣。
　　东岳帝君皱眉道：“当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战极其惨烈…”
　　文曲星君沉默不语，谁都晓得那一战，天界纵是胜了，也有不少神仙魂散，更有不少须得重入轮回。文曲星君这就勉强笑笑：“论起来，还有不少神仙都入轮回了。想必那时候儿帝君累得够呛吧…”
　　东岳帝君闻言猛地住了脚步，面色古怪的看着他。文曲星君叫他看的心里发毛：“帝君，你…”
　　“仙魔大战后，凡是受伤的神仙元神都至须弥山与昆仑山休眠…真身便入轮回。但这些人中，有一个没去。”
　　文曲星君望着他凝重面色，不由缩了一下：“谁…”
　　东岳帝君看他一眼，突然笑了：“我。”

　　凌霄殿。
　　玉帝唉声叹气走来走去，太上老君看他一眼似有话说，却又咽了下去。
　　玉帝瞅他一眼：“有话就说！”
　　太上老君呵呵一笑：“玉帝啊，您也别心急不是？那麒麟虽是东岳帝君的，可不见得帝君就往那上头掉下去了…”见玉帝瞪他一眼，忙的又道，“自然不会，绝对不会，根本不会！”
　　玉帝叹口：“你懂甚麽…东毕帝君一直盯着通天教余孽的情形，早些时候儿就不对劲了，我才着急安排天上的战将都下界去…”
　　太上老君察言观色轻声道：“此番，可是该东岳帝君了？”
　　“上次仙魔大战之后，他便一直在地府操劳，早该歇歇了。”玉帝难得正经，叹口气杵着头。
　　“那就让帝君去吧？”太上老君摇摇头。
　　玉帝再叹口气：“一般神仙下界后再回来，便如新生。但帝君不同…他下界一次，体内的封印便弱一层，你忘了麽？”
　　太上老君似有不忍：“没忘没忘…可是天上哪个神仙有他撑得久…早晚这麽下去，他得叫那封印给吞了…”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玉帝摇摇头，“下不得界，也不能再留在天上…你看他启动影壁的法力了吧…按说他该是苍色灵力，可…”
　　“那颜色，分明是通天教的五彩之光…”太上老君叹口气，“玉帝，您还是早做决断吧。毕竟三界不可无地府，地府不可无帝君。”
　　玉帝满脸悲苦：“论起来，还是亏欠了他的…帝君夫人…”
　　“玉帝！”太上老君慌得上前拉他一下，再左右看看无人才舒口气，“玉帝啊，您忘了麽，这事儿不能提的…”
　　玉帝忙的捂了嘴，眨眨眼睛才道：“知道了知道了，那事儿，就是我再转生九九八十一次，也忘不了…”
　　太上老君叹口气：“也难为帝君，为了忘记此事，当真饮了忘川水…”
　　玉帝点着头：“是啊，好歹我还有好多人陪我玩儿。他就惨了，孤家寡人一个，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老君啊，你说要不下回叫上他一起来？”
　　太上老君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玉帝…你要敢这麽跟帝君说话，他会杀了你的…”
　　“嗯？为甚麽？月老不是已经把他和文曲星君连在一起了麽？他应该不介意吧？”
　　“…您尽可以一试，但我不保证后果会怎样…”
　　“…哦，呵呵，呵呵…我就那麽一说。”玉帝咳嗽一声，“无论如何，帝君是该下界了。”
　　“但无缘无故，恐引起天庭震动…”太上老君忧心忡忡。
　　玉帝挤挤眼睛：“放心吧，我早有安排！”说完似乎有点儿歉意，这就抓抓头笑了，“我会把文曲星君一块儿派下去的，免得他一个人寂寞。”
　　太上老君无奈一笑：“玉帝说是，就是吧…”

作者有话说

　　某L爱玉帝，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