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lyrelion

3、第三章

　　兜率宫巍峨堂堂，里头儿香烟袅袅。云遮雾绕，浑是清幽。
　　太上老君撵着白须下了一白子：“星君可仔细了。”
　　文曲星君微微一笑，回了一手黑棋：“老君总是绵里藏针，后发制人，叫人应接不暇。”
　　太上老君只管一笑放下一子：“若说应接不暇，那还是你们的厉害。先是紫微大帝一通闹腾，接着是天蓬元帅也去，可是巧的很呢。”
　　文曲星君捏着棋子却不下：“老君这便是取笑了。”
　　太上老君连连摆手：“天界堂堂才子，小老儿怎敢取笑？”
　　文曲星君闻言便将那棋子放回棋篓之中，淡淡一叹：“想必老君也有所耳闻了。”
　　太上老君眯眼一笑：“星君这话小老儿便也不明白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岂是你我可参透的？”
　　文曲星君望他一眼：“老君又糊弄我呢。”
　　太上老君起身而立，面色和缓：“星君，若为此等事着恼，便也不消提了。”
　　文曲星君皱起眉来，便又无奈一笑：“说的也是，横竖，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太上老君见他黯然神伤，便又笑了：“瞧你这模样，难不成还真应了月老的话？”
　　文曲星君闻言大窘，咳嗽一声方道：“老君又取笑我。”
　　太上老君伸手拍拍他肩膀：“你这孩子本就灵秀聪慧，奈何心思百转，总不是好事儿。”却又望眼廊下麒麟，“横竖早有注定，又何必耿耿于怀？”
　　文曲星君微微一叹：“可，玉帝若是晓得了…”
　　“玉帝一边儿你且别着慌，端看月老的了。”太上老君也就笑了，“论起来也是怪我老糊涂了。上回他来找我就不该拖着他饮酒，这一醉，果然出事儿了。”
　　文曲星君顿得一顿方道：“当真，是将我与那…连在一起？”
　　太上老君捏着胡子摇头：“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着急着叫了你来？”
　　文曲星君摇头道：“且不说他是地府司命我是天上星君，千百年的便也见不到几面。真要见了，也只得下界轮回的时候儿，我转生轮回统共是十殿阎王的事儿，哪里有机会见着他…再者说，他与我皆是神仙，这，这事儿又是怎麽说的呢？”
　　太上老君眯眼一笑：“天道轮回，哪儿又绝对的事儿。既然月老都牵上你们了，你且安心吧。”
　　文曲星君哭笑不得：“老君啊，我可听错了？你别忘了，我和他，可，可都是男——”
　　太上老君一摆手，神秘一笑：“我只说一件事儿，你说与他见不着，可今日怎麽一同上天庭来了？”
　　文曲星君也就立起身来：“那不是我家紫微大帝…”
　　太上老君一摆手：“这就是了，统共是缘法，你就认了吧。”
　　文曲星君满脸困扰，但见太上老君无意再言此事，也只得作罢。
　　太上老君眼睛一转，呵呵直笑：“好好好，方才走到何处？咱们接着来——”
　　文曲星君叹口气起身打个躬：“今日便罢了，东岳帝君面见玉帝也有些时辰了，想必该出来了…这就请去了罢。”
　　“晓得你心里牵挂着…”太上老君嘿嘿一笑，“只是不晓得你是挂着你家紫微大帝啊，还是挂住那个冷冰冰的——”
　　“老君，您的炉火是不是熄了啊。”文曲星君眼瞅着太上老君面上色变急忙冲回屋里去，这就抿唇一笑，拉了廊下麒麟去凌霄殿外候着不提。
　　太上老君却自殿内转出，望着文曲星君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往殿后绕了去。

　　凌霄宝殿空无一人，转过廊去，九曲十八折。上清池凌光隐隐，摇曳几点嫩荷。
　　池边立着一人，但见目似寒星，面如璞玉，举手投足间自有堂堂之仪。望着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却一脸调笑之气望着眼前的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望着上清池道：“玉帝，咱们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您可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呢。”
　　“帝君久不来，还说叫你看看这荷花呢。”玉皇大帝负手而叹，“不看也行，可你怎的一来就满脸怒气？”
　　东岳帝君微微欠身：“玉帝言重了。近日地府事杂，若非今日之事委实难以决断，也不敢贸然上天打扰玉帝。”
　　玉皇大帝回身呵呵一笑，上前拉了他手道：“前儿见了东毕帝君，还说起你来。地府能如此安生，还多亏了你呢。”
　　东岳帝君淡淡一笑：“玉帝过誉了，横竖十殿阎王都不在，我也只得多看着些。”
　　玉皇大帝眼中一笑：“我晓得你找我做甚麽，若非凡尘动荡，自不会有那麽多神仙下界，这也算是天道吧…”
　　东岳帝君沉声道：“玉帝，神仙下凡迎劫便也无妨，只是近日里如此多神仙下界，当真只‘天道’二字可言？”
　　玉皇大帝无奈一笑：“帝君啊，你生这麽聪明做甚麽呢？”
　　东岳帝君只看他一眼：“因为玉帝你太愚蠢了。”
　　玉皇大帝哈哈大笑，拉紧他手道：“好了好了，帝君哥哥，你也别生气了，我晓得紫微那小子去找你麻烦了。”
　　东岳帝君闻得那一声“帝君哥哥”不由叹气：“玉帝啊，好歹尊卑有别，你何必把前生的事儿老挂在口边？”
　　“前次我下凡历劫，多亏遇着你了，时我唤你一声哥哥并无甚不妥。”玉皇大帝侧首一笑，“如今回来了，倒是颇想念那段日子。”
　　“既然玉帝挂着凡间安危，那就下界去吧。”东岳帝君收回手来，斜他一眼只管一笑，“横竖是玉帝，遇劫不可避免，不过我可稍加变通，好叫你少受些苦楚…”
　　“好好好！我晓得你只当紫微大帝和东毕帝君是你兄弟，也不必如此奚落我，好歹我也是玉帝不是？”玉皇大帝无奈一笑，“说吧，到底甚麽事儿叫堂堂帝君都记挂的？”
　　东岳帝君叹口气：“紫微大帝到我地府，追查女娲下落。”
　　玉皇大帝哦了一声：“这事儿我晓得，他也问过我，可我不知道，才叫他找你去。”
　　东岳帝君看他一眼：“可玉帝晓得，女娲之事，于地府典籍中并无记录。”
　　玉皇大帝颔首：“女娲娘娘之位仅存于神仙台影壁上，先前紫微大帝归位祭神时去过…”
　　东岳大帝无奈：“难道是见了那影壁上刻相，他就——”
　　玉皇大帝眯眼一笑：“这有甚麽的，女娲娘娘确是天人之姿嘛。”
　　东岳大帝嘴角一抽：“那倒也是…只是玉帝啊，王母娘娘近日可好啊？”
　　玉皇大帝猛地咳嗽几声，才又笑又恼道：“你就是这麽个脾气，不刺我一下非不甘心。”
　　东岳帝君一脸无辜：“玉帝此言差矣，我也不过随口一问，玉帝何必心虚？”
　　玉皇大帝看看左右，贴近他耳朵道：“我早不和她住一屋了，你又来！”
　　东岳帝君哦了一声道：“那，我该恭喜玉帝呢，还是该——”
　　“得，你别说话就成。”玉皇大帝无奈摆手，“你要罚他抄仙规就抄吧，反正现下也没甚麽事儿要用到他…”
　　东岳帝君微微挑眉：“用到他？这麽说，通天岛的…”
　　玉皇大帝看他一眼笑了：“这事儿再议。”
　　东岳帝君心里了然便道：“原来如此…通天岛的余孽作祟，便也是头等大事。那我先回地府，以策万全。”走了一步却又回身道，“玉帝啊，你要叫天蓬元帅死了那条心，大可骂他一句明说就是，何苦将嫦娥弄下界去，可不知又要出些甚麽事儿来？”
　　玉皇大帝连连赔笑，东岳帝君看他一眼，才转身去了。
　　玉皇大帝待他去了，面上自一松，露出顽皮神色道：“出来吧出来吧。”
　　太上老君这就自上清池另一侧过来：“玉帝。”
　　“老君啊，你上回说的事儿是真的？”玉皇大帝急急拉着太上老君的手。
　　“我说玉帝…您能别这麽激动成麽…”太上老君很是无奈。
　　玉皇大帝一摊手：“这也不能怪我啊。凌霄殿上你们各司其责，地府东岳帝君管的井井有条，东毕帝君时刻监视着通天岛余孽，我这个玉帝很无聊啊。”
　　太上老君也就叹口气：“真为难你了，玉帝。”
　　“还是你了解我啊，老君。啊啊啊——”
　　“您受累了，玉帝。诶诶诶——”
　　两人相拥一阵，玉皇大帝眨眨眼睛松开手来：“对了老君啊，你上回说，月老把那红线栓错了？”
　　太上老君仔细打量玉帝神色，见他并不生气，这就小心道：“月老管着千头万绪的事儿，偶有差池在所难免。只是栓上了不可轻易更改，更何况，是结在那两人身上，这才求玉帝给个话儿不是？”
　　玉皇大帝眨眨眼睛：“给甚麽话？拴着就拴着吧，解开多费事儿啊。”
　　天上老君眨眨眼睛：“哈？”
　　玉皇大帝打个呵欠：“我看那个帝君老是扳着个脸，地府里头也阴森森的，叫个人陪陪他不挺好的麽？再说了，我看就是他老不沾情仇爱恨的，才严肃刻板扭曲古怪。”
　　太上老君很无奈，很无奈…我说玉帝啊，古怪的，是您吧…只是这话自然不可当面说了。故此太上老君只是一笑：“那玉帝的意思是…”
　　“我就这意思。”玉皇大帝嘿嘿一笑，“横竖我下界是你们看着乐，且看他们下界去，也好叫我乐一乐。”
　　太上老君耸耸肩：“既如此，那老儿便——”
　　“你去传旨吧。”玉皇大帝打个呵欠，这就摇头晃脑往前走，口里喃喃道，“太白金星还没来麽？他来了叫他直接来见我，我们约了托塔李天王家两个儿子一起去偪嬅山看风景呢…”
　　也难怪王母娘娘这两天脾气不好，您老不跟她殿里待着算啥事儿啊…太上老君很无奈看他走远了，突然想起炉子里还炼着丹，连忙拍拍额头转身小碎步跑回去了。传旨甚麽的根本不重要，反正东岳帝君啥事儿都能办得妥妥当当，这丹药炼坏了，王母娘娘又要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