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星》乌台

30、第 30 章

　　下午三四点时，许阿星就陪着殷景落去了眼镜店，本意是想拿两副隐形眼镜，许阿星却拿起一副黑色的眼镜框给殷景落让他戴上。
　　店员有点为难，“美女，您男朋友还是戴隐形眼镜好看些…”
　　许阿星认真端详了半天，“不，我觉得还是有眼镜框好看些。”
　　殷景落笑了笑，眉眼温润的对着店员说：“给我配个镜片吧。”
　　店员欲言又止，最后没有给出别的建议。照着他说的去做了。
　　“你戴着眼镜显得年轻一点。”许阿星笑嘻嘻的解释。
　　“我现在也才21岁啊。还是很年轻啊”他笑意很浓，等着许阿星说话。
　　“你戴眼镜像在上高中的样子，青春洋溢。”
　　殷景落笑容淡了许多，连语气都清淡了许多，“高中没有现在开心，我更喜欢现在。”
　　现在，许阿星身边只有他，没有林诸，也没有年圆月，他像是她的唯一。
　　许阿星脸色几近变换，轻声说了句：“你高中的时候好像更开心一些。”
　　殷景落摩挲着手上的护腕，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想起了什么，“现在更开心一些。”他坚持说。
　　店员把眼镜拿出来，两人就离开了。
　　“晚上出去吃吧，宋宁也很想见你。”
　　许阿星眼睛一转，“也可以啊，但是你得去做近视眼手术。”
　　殷景落给她开可乐，“也行，我们俩一起去，你去看看牙。”
　　许阿星又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想去做手术？怕疼吗？”
　　殷景落笑了笑，说：“其实看不清有时候也挺好的，很多时候看清一件事或者一个人，都挺让人难过的。”他声音有点低，有点异样的温柔。
　　许阿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我只知道，看得清的话就可以在班里坐最后排，在人群中也可以轻易找到我要找的人。”
　　殷景落趁着红灯停下来看她。
　　夕阳西下，有着很多很多温柔的说不出来的色彩打在她脸上，此刻的许阿星因为这光显得面庞柔润，眼里因为光的润色，都显得温柔了一些。
　　连粉红色的T恤都被夕阳打成了更深的紫红色。
　　“你说的也对。”他轻轻的说，生怕声音重了会打破此刻的氛围。
　　许阿星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的夕阳。
　　一年前的夏天，或者是两年前吧，正好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殷景落开着车，等着路口的红灯，突然就毫无预兆的想起此刻眼前的人，然后顷刻间泪流满面。
　　情绪总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绝望。
　　怕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过得不快乐，过得凄凄惨惨。
　　他想着一定不能是这样啊，他想着，许阿星的那些不快乐要是自己能给她承受该多好啊。
　　现在，想念着的人就坐在副驾驶，若无其事般的看着风景，美好的不敢触碰，怕不小心会碎掉。
　　“阿星。”
　　“嗯？”
　　“过两天陪我去做检查，没问题的话我就去做手术。”
　　许阿星漾开了笑，微微点头。

　　宋宁看到许阿星的时候差点站不稳，手扶着桌子，撑着发软的腿。
　　两个人远远地走来，一红一蓝，像是刻意的搭配。
　　注意到许阿星微跛的腿，她神色微变，转瞬又恢复如常。
　　“阿星，好久不见啦。”
　　许阿星见着这张脸觉得有些眼熟，记忆慢慢被唤醒，轻轻喊了声：“宋宁。”
　　是陈笑老师特意给她挑的同桌。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
　　许阿星顿了顿，说了声：“你也是。”
　　太生疏的夸赞，把气氛搞得微微僵硬。
　　姜源此时和姜黎姗姗来迟。
　　姜黎还是很明媚张扬，落座在宋宁的身边。
　　“这不能怪我，她化妆太慢了。”姜源笑着解释。
　　许阿星上次见他俩不是很愉快，没有反应的用湿巾擦了擦手，垃圾桶靠外，殷景落顺手接住扔进垃圾桶。
　　“三位大小姐点菜吧。”
　　姜源把菜单先递给许阿星，许阿星没接，“我随便，你们点吧。”一边说一边拆开筷子。
　　宋宁看向殷景落，殷景落笑着说：“你们先点吧，她可能下午零食吃多了。”
　　一张桌子上五个人，姜源率先把菜单递给许阿星，是因为潜意识觉得她是客人，虽然是为了照顾许阿星的情绪。而殷景落的这句话拉开了自己和对面三个人的距离，站在了许阿星身边。
　　宋宁温婉的笑了笑，接下了菜单，“那我就不客气了。”
　　菜还没上来，几个人闲聊。
　　“回江城太无聊了，小伙伴们旅游的旅游，死宅的死宅，我还去高中看了看，变化还挺大的，阿星，你回去看过吗？”
　　突然被cue到，许阿星只抬起了眼皮，冷冷的看向宋宁，“没有，我没有回去过，”
　　心想这姑娘根本就没有殷景落说得那么好，还能察觉到隐隐的敌意。敌意来自哪里，许阿星太清楚不过了。
　　宋宁喜欢殷景落，从高一到大三，差不多六年。
　　是挺长情，但也挺浪费青春的，做着根本就没有回报的事，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许阿星想，难道不觉得辛苦吗？
　　相比起来，她假笑的样子，还没有一直皱着眉头的姜黎讨人喜欢。
　　“那挺可惜的呢。”
　　许阿星放下手机看着她，“是挺可惜的。”
　　“听殷景落说你也在海大，学的是动漫设计？”
　　宋宁笑的温柔的点头，那笑容有三分像殷景落，看的许阿星在心底感叹。原来喜欢一个人，关注着他，真的就会有几分像他。
　　“那你和殷景落还挺有缘的，殷景落高三转学，你们还能报到一起。”
　　宋宁笑容僵了僵，还是把嘴角的弧度保持的很好。
　　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总有一个人在背地里努力，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是宋宁在拼命努力。
　　他选美术，她也选，就算高三殷景落转走了，她也记得许阿星高一预选文理科分班的时候，说过了会报海大，宋宁捏着当时的填报单，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海大。
　　她比殷景落幸运一些，她还可以去追，去努力，有着方向，看的清喜欢的人的背影，一边朝他跑，一边等他回头。
　　殷景落更难一些，他看不到，追不到，只能等。
　　姜黎此刻冷哼了一声，“他们俩是挺有缘分的，还挺有默契的。”
　　平时水火不容的，这回倒是统一了战线。
　　宋宁真的很想见到许阿星，希望她过得好。高中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喜欢她。在她眼里，她是和殷景落一样耀眼的人，人们总是喜欢光，而厌恶黑暗，她也一样。
　　可是见到这样不够出色的许阿星，甚至泯然如众人的许阿星，她就害怕了。
　　她在看着殷景落，知道他有多好，多出色，就有多害怕许阿星的出现。
　　她站在殷景落身边，一点点都不合适，殷景落的身边，可以不是她，她会难过，但不会抱怨，因为殷景落绝对配得上更好更好的人喜欢。
　　站在殷景落身边的人，应该更好更优秀，才配得上他。
　　那个人不该是许阿星，不该是这样灰头土脸的许阿星。
　　菜上齐了，殷景落才发现许阿星可能真的不饿，就动了寥寥几下筷子。
　　给她剥了两个虾放到她盘子里。她还是一点没动。
　　宋宁却被殷景落的护腕吸引住。
　　殷景落上次生日她就送了护腕，却没有见他戴过。提及他说不舒服，现在却主动带上，宋宁看了一会，在心底嘲笑自己。下了判断，却还是不死心的想问：“殷景落，大夏天的那么热，带着护腕干嘛？”
　　姜黎者也注意到：“对啊，带着护腕干嘛？”
　　许阿星有些心虚，也看着殷景落。
　　“我喜欢。”他给许阿星布菜，还看着许阿星。
　　宋宁看着他的反应，知道他有多偏袒，笑着点了点头。
　　“是很好看。”声音不似往常那么清脆，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姜源坐在那里，就像坐在修罗场里。
　　本来他是不打算带姜黎来的，谁能想到来消息的时候姜黎就坐在她旁边和他一起打游戏，不然气氛还不能这么僵，毕竟宋宁比姜黎有眼头多了。
　　许阿星没动筷子，瞅着今天妆容清淡却很明媚的姜黎发呆，
　　“我感觉她好像咱们一个高中同学，叫什么绿茶来着吧。”
　　殷景落立即反应过来，笑出声。
　　“说的是你以前那个同桌吧，李青茗。”
　　许阿星点头如小鸡啄米，“她过得怎么样啊？”
　　殷景落也不记得了，倒是宋宁还记得，“殷景落转走没几天，她也转走了，和她那个青梅竹马。好像快结婚了，和那个青梅竹马。”
　　许阿星就不吭声了。放下筷子说：“我出去买可乐。”
　　“我陪你去。”宋宁也站起来说。
　　殷景落看向许阿星，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许阿星点头，“好啊。”
　　到处都是奶茶店，就是找不到卖可乐的。
　　“我记得林诸就很喜欢喝可乐。”绕了两圈后宋宁开口。
　　许阿星愣了愣，等着她说下面的话。
　　“你高二走了之后，林诸那天去收拾你的东西，哭的可惨了，一米八几的个，一边落眼泪，一边给你搬桌子。”
　　许阿星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殷景落也是，期末考完试那天后，不是发生了那些事吗，殷景落那天知道后就去追你了，找到后半夜，被校长绑住带走的。”
　　“上完那个学期，殷景落就转学了。好像待在那里多一分一秒他都觉得窒息。”
　　许阿星站在原地，觉得有点走不动了，心跳的很快，宋宁看着她不敢相信的表情苦笑。
　　“我就知道，殷景落不会告诉你这些，他什么都不希望你知道，他的爱太安静了，就像个哑巴。”
　　宋宁找了个长椅坐下，表情满是悲怆，眼里蓄满了泪。
　　长得好看就是好，哭起来叫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我这辈子最害怕两种男孩，一种干净阳光，会一路飞奔向你，做唯你主义者，在一种就是眼神宁静疏离，或许心里早已山崩地裂，还是会看着你，眼神温柔的像夕阳下的大海。”
　　前者，是高中时的殷景落，后者，是大学时的殷景落。
　　“可这些都是你的，你甚至不用在他身上花一点心思，给他一点回应，他就不畏山海，不顾一切的等你了。”
　　宋宁抬头看着许阿星，满目的爱而不得。
　　许阿星想起以前种种。
　　是的，宋宁说的很对。
　　她从未为他花费过一点心思，甚至从没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就有这样的爱意出现。
　　许阿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爱她呢？
　　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
　　爱情就是很奇怪，从哪里开始根本无迹可寻。
　　所以许阿星不信，不懂，却在此刻有点动摇，爱情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许阿星，，我真的很希望你离开，或者你再变得优秀一些，你才可以够资格站在殷景落身边啊。”
　　“许阿星，那是殷景落啊…”
　　那不是旁人，那是会发光的殷景落，是她至死追寻着的太阳。
　　许阿星知道宋宁很喜欢殷景落，却无法理解这么绝望的喜欢有什么意义。
　　她也很想顺着她的要求离开，可是偏偏殷景落是她的救命符，她离不开。
　　“得让你失望了。”她轻声说。
　　宋宁痛苦地捂住脸，缓了好一会说：“我不回去了，你和他们说一下吧。”
　　说完就提着包，打车离开。
　　背影颤颤巍巍，像是个爱到苍老的老太婆。
　　许阿星站在原地很久，不知在想什么，等殷景落的电话打来她才如梦初醒，转身回去。
　　姜黎见宋宁没跟来，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她说先走了。”
　　没人知道她们俩谈了什么，饭桌上又是不欢而散。
　　姜源这次仔细盯着许阿星的背影，确定了她的跛脚是装的。
　　心里感觉很微妙。
　　车上许阿星一句话都不说，殷景落问道：“宋宁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
　　许阿星摇头，看着殷景落欲言又止。
　　“你晚上也没吃什么，我们找家烧烤店再吃一顿？”
　　许阿星烦躁的摇头，“不用了，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宋宁的话说的她心烦意乱，乱的她牙又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