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星》乌台

28、第 28 章

　　白袍子再出现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那天姜黎和姜源回来，他去接机。
　　许阿星坐在沙发上吃哈根达斯。白袍子就突然出现坐在她的身边。
　　从许阿星离开江城的时候白袍子就一直跟着她了，有时候寸步不离，偶尔也会两三天不出现，但从没有一次，离开的那么久。
　　因为那天的话像撕破脸皮，许阿星选择对他视而不见，他生了很大的气。
　　“我可是命运使者，今天是带着消息来的。”见许阿星不搭理他，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
　　许阿星才给他回应。
　　“什么消息？”
　　是个稍显残忍的消息。
　　“你也就待在殷景落身边安全，就算在他身边，也不要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别人还是会倒霉的。”
　　许阿星是想着把殷景落哄好，就和他一起回江城，可这个消息，分明再告诉她，你回不了江城，你见不到故人。
　　许阿星放下勺子，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我知道了。”
　　白袍子似乎有点不忍，坐在她旁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许阿星躲开，“我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
　　逃亡的越久，要的就越少，再遇到殷景落之前，她只要活着就好了。遇到殷景落之后，她甚至可以居有定所了，已经够好了。
　　“在我17岁之后，所有我获得的，都是命运给的额外馈赠。”
　　她扬唇笑了起来，似乎真的不曾失望。

　　姜黎见到许阿星的时候最开始是震惊，就算来的时候姜源已经给姜黎做了完备的心理建设了，姜黎还是惊得把筷子落在地上。
　　“殷景落，喜欢，喜欢一个瘸……”
　　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不礼貌，噤了声。
　　她是练舞蹈的，看一个人最先看形体，也最先注意到许阿星的缺陷。
　　姜源也没想到，看两个人远远走来，觉得内心很动荡。
　　许阿星是听到吃火锅才出来的，也知道还有两个殷景落的朋友。
　　落座也没有寒暄，殷景落把平板给她她就开始点菜，她充当一个吃火锅工具。
　　“姜黎，姜源，兄妹，我的朋友。”
　　“这是许阿星。”
　　他不想说是，朋友，高中同学，他也不能说是女朋友。
　　姜黎狠狠盯着许阿星，像是要把她戳出洞来。
　　许阿星似有感觉的抬头，两人目光对视。
　　“我点好了，你要来吗？”她说。
　　姜黎毫不客气的接过平板，把她点的菜都取消，然后点了自己要吃的菜。
　　姜源在桌子底下狠狠扭她，她仍旧不为所动。
　　殷景落看出她的小把戏，又照着许阿星的喜好一一选菜，选了提交。
　　点的是个鸳鸯锅，一边红油一边清汤。
　　红油是给许阿星准备的，她喜欢吃辣。
　　虾滑牛丸蔬菜一一下锅，殷景落给她布菜，许阿星只顾着低头吃。
　　气氛着实安静，姜源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了解其中始末。也不盼着姜黎能说两句好话，自己先开口缓和气氛。
　　“你也在海城上学啊？”
　　一张口就问到了尴尬的地方。
　　许阿星喝口酸梅汁，清了清嗓子。
　　面色平淡，也不尴尬，回答道：“不是，我没有上大学，高中也没毕业。”
　　姜黎不可置信的抬头，“高中也没毕业？”
　　殷景落把鱿鱼放到许阿星的盘子里，“这个熟了。”
　　许阿星看了殷景落一眼，“你的朋友好像对我特别感兴趣。”
　　殷景落看了姜黎一眼，眼里不无警告。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姜黎此时的脑海里已经闪过很多狗血偶像剧情节，许阿星是个穷鬼，在商场里卖衣服被人欺负，殷景落挺身而出。两人于是一见钟情，不顾世俗的眼光走到了一起，例如此类很多。
　　“高中同学。”许阿星漫不经心的说。
　　姜源不敢再让姜黎开口了，“啊，高中同学啊，我们和殷景落也是高中同学。”
　　这倒让许阿星好奇了，“你们也是华宇中学的？”
　　看样子殷景落没和这姑娘说这么多，姜源心里苦不堪言，为难的扬起嘴角，“不是，殷景落是高三转学来的。”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许阿星皱了皱眉，“殷景落，你转学了？”
　　殷景落沉默的点头。
　　灯光落在许阿星脸上，她问问题的时候表情疑惑，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一闪一闪，像藏了花生米在嘴里的仓鼠。
　　许阿星没继续问。
　　他们两个人，对对方都不坦诚，许阿星有不想说的事，她也不会追问殷景落的事。
　　姜黎心里憋屈的难受，飞机上姜源告诉自己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时，她都气哭了，想着坐在餐桌上怎么刁难她，打架也好，比美也罢，她一定要证明许阿星简直弱爆了。
　　可进来的时候，她和殷景落都穿着白色的T恤，因为跛脚殷景落迁就着她，走在她稍侧后方，像是在保护她。
　　落座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有想法，连个口红都没涂，一米七的个子却显得孱弱。连说话态度都清清淡淡，就不像会吵架的样子。
　　还不如宋宁呢，她委屈的想。
　　一顿火锅吃到十点多，三个人站在马路边等殷景落开停在地下车库的车。
　　“以后有时间大家经常一起聚聚啊。”姜源笑着说，笑容温和礼貌。金色眼镜框里的眼镜片闪着微微的光，眼睛里有柔和的光。
　　许阿星突然想起以前殷景落也是戴眼镜的，再见时就没有见过他戴了。
　　“好的。”她礼节性的回答，连唇角都没有勾一下。
　　姜黎看不过去了，“一整场饭都没见你笑一下，怎么，你不开心啊？”
　　许阿星觉得姜黎长得很好看，个子高挑匀称，气质也出众，烈焰红唇，热烈明媚，脾气也是这般，很惹眼，也很惹人厌。有点像，有点像，高中的一个同学，她记不起名字了。
　　“没有，我就是不爱笑。”她冷淡的解释。
　　姜源和姜黎一愣，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生硬直白。
　　恰逢此时车光打来，是殷景落出来了。
　　车一停，姜黎就先坐上了副驾驶，还朝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是争夺主权的手段，许阿星很清楚。却没有丝毫不满的坐到后面。
　　许阿星趴在窗户口，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打起了哈欠。
　　“困了吗？马上就到家了。”声音格外温柔，没有丝毫隐藏避讳。
　　是了，再遇到许阿星的时候，他就没有遮掩的对她好，他只是没有开口说“我爱你”，但是表达“我爱你”的方式很多，他做了很多，只是没有开口。
　　姜黎觉得今天这顿饭把她三观都劈裂了，“你，你们，住在一起？”她声音惊讶的都有些劈了。
　　殷景落点头，“对，我们住在一起。”
　　姜黎想着，怪不得呀，怪不得什么都不争呀，人都已经睡到了。极尽无耻，极尽不要脸。
　　他们兄妹俩就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离的很近。殷景落调转车头，等在小区车库停好车的时候，许阿星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殷景落轻轻的解开安全带。生怕发出声音把她吵醒，绕到侧面开了车门，想伸手去抱起她，却停在了半空。
　　很想抱她，要了命的想抱她，可所有欲望都得忍住，因为许阿星不爱他。
　　他轻轻叫她“阿星，阿星，醒醒，我们到家了。”
　　许阿星揉了揉眼睛，困倦还没有解除，情绪都有点低落。
　　上电梯的时候有加班回来的人，殷景落护着她到电梯角落，一路到了家。
　　也不知为什么，许阿星回到家一看到黄色沙发就脑子清醒了很多，没了睡意。
　　想起那个男生的眼镜，好奇的问道：“殷景落，你以前是近视吧？”
　　殷景落点头，“一直都近视，就是现在戴的是隐形眼镜，没发现吗？”
　　许阿星摇头。心想又没有颜色，我怎么可能发现。
　　“不能做手术吗？”
　　殷景落倒是没想过做手术，隐形眼镜戴习惯了，就也没想那么多。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他反问她。
　　许阿星有些心烦，“关心关心你，不行吗？”
　　殷景落漾开了笑，“可以啊，多关心关心我吧。”
　　语气半真半假，玩笑话里藏了几分真心，许阿星感觉得到。
　　殷景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坚定。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笑起来温柔明朗，不笑的时候格外冷艳，像他妈妈。
　　许阿星觉得这感觉分外怪异，她下意识的排斥。
　　“我去洗澡了。”她闷闷不乐地说。
　　殷景落点头，目光追随者她直到消失。
　　他就是想带她去见见自己身边的人，算是一种变态的炫耀，看，许阿星来到了我身边。我对她而言和别人不同。
　　他是这么想的。

　　另一边，姜黎哭的惊天动地。
　　“我不明白，殷景落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别说姜黎了，姜源也不明白。
　　他就任着姜黎发疯，早痛晚痛都是痛，不如早痛早清醒。痛痛就好了，年纪还轻，还有很多力气去碰见更多的人，爱更多的人。他这么想。
　　“还不如宋宁呢。”她又喊。
　　“我为了他，暑假我都就放了半个月，我就跑这来了，结果给我整来个女朋友。你说殷景落他是不是不把我放眼里啊？”
　　姜源点头，却在心里腹诽，“从高中就没给你面子啊。”
　　记得高三舞台汇演，逼着殷景落上台给她献花，殷景落当时脸色就变了，没搭理她，高三多辛苦啊，自己跑宿舍里睡补了一觉，一觉睡醒一下午都过去了。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人家都知道，学艺术的校花爱慕人家，却被无情拒绝，哭的可惨了，可没形象了。丢人丢大了，却也一点都不长记性。该喜欢还是喜欢，那劲一点也没少。
　　姜源就任着她哭闹，不劝也不烦，等哭累了姜黎就回去了。姜源才拿起手机给殷景落发消息。
　　“人小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你啊。是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啊？”
　　对面没回消息，应该是已经睡了。姜源放下手机，细细回想这顿饭的细节，看得到殷景落的温柔体贴，可许阿星的反应太过冷淡了，全程看着菜，没舍得分几个眼神给殷景落。
　　哪里有些怪异，哪里有些怪异，姜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许阿星的腿，不像真瘸。以医学理论来说。

　　凌晨一点，殷景落从床上起身，到阳台抽烟。
　　月光清冷，像他眉目一般。坐了一小会却听到客厅有动静，殷景落开门去看，是许阿星。
　　“睡不着吗？”他轻轻地问。
　　许阿星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你不也是，还抽烟呢。”
　　殷景落点点头，“对，我也睡不着。”
　　许阿星没见过殷景落抽烟，想象不出他抽烟的样子，但是烟味萦绕在她鼻尖的时候，她就想起了爸爸。
　　许爸爸烟瘾很大，一天多的时候可以抽到一包烟，所以身上烟味很重。她很多时候都担心他肺会出现问题，可现在不用担心了。他不在了。
　　“有心事吗？为什么抽烟？”
　　殷景落给她接了杯热水，“没有，就是睡不着。”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许阿星能闻到殷景落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她一样，清清爽爽的，在夏天让人觉得舒服。
　　许阿星手摸了摸沙发，“沙发很好看。”她夸赞道。
　　殷景落笑了起来，“那天搬回来沙发也没见你多高兴，怎么突然想起来夸这一句了？”
　　许阿星用着微弱的月光偷看他，有些模糊，仍能隐隐约约从优越的面部线条看出本人有多好看。她抿了抿嘴，“因为是实话，早说完说都一样的。”

　　殷景落听着她无理的解释，认同的点了点头。语气里多是温柔的能腻死人的宠溺。
　　“你说的都对，沙发很好看。”
　　你也很好看，许阿星在心里偷偷说。
　　许阿星打了个哈欠，“早安啦，殷景落。”
　　她又回了卧室，留殷景落在沙发上。
　　她是能对他说早安的许阿星。
　　殷景落觉得心里很甜，甜的在沙发上翘着嘴角很久，回到卧室去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