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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戴氏死了?”王芷君不可思议地问道。

      玉屏回道:“嗯,听说回去就自尽了,拿白绫吊死的。”

      “她倒有气性。”王芷君说完装作满不在乎地问:“皇帝知道了吗?”

      “陛下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出宫探望,现在只怕早就知道了。”玉屏小心地望着太后:“不如,我替太后娘娘去看看陛下?”

      王芷君仍旧嘴硬:“为什么?戴氏自己自尽,与哀家什么相干。”

      玉屏知道太后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心理很想去看看皇帝,这个时候必须要给她找个由头,便说道:“戴氏区区二品夫人,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怕她伤了太后与陛下的情分。这几日不是正在闹亲政的事儿,依奴婢看,太后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陛下冲突为妙。”

      王芷君这才沉吟道:“不错,前两天明旭那个老头还带头上奏让哀家还政。哼,老东西。当年还是哀家扶持他做的尚书,如今竟带头为难哀家起来。他以为他有些声望,哀家就不敢动他了吗?”

      太后肯说人有些声望,那就一定是到了德高望重、不敢轻易动他的地步。玉屏心中了然,明白王芷君这话里话外已有所松动,说话之间就更有底气:“此话正是。戴氏一死事小,皇帝与太后离心事大。再说太后养育陛下十年,现在去看看陛下又有何难?”

      “好,我们这就去勤政殿。”

      马上就是端午佳节,皇宫中已经提前适应了节日的气氛,四处忙忙碌碌,只有勤政殿内却是一片死寂。朱广琛靠在座位之上,鬓角有两缕头发散落下来,垂到颧骨下方。苍白的脸颊微微凹陷,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伤心颓废至极,又无端生出些病态来。此情此景,纵然是王芷君见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转头示意玉屏退下,然后才走到皇帝身边:“怎么哀家来了,皇帝也不行礼?”

      朱广琛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儿臣参见母后。”

      王芷君好像对他这副悲伤颓废的样子很不满意,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哀家已经追封戴氏为一品夫人,以大礼下葬,总不算辱没了她。皇帝虽不能出席葬礼,多赏些金银财宝,也算是尽了孝心。”

      朱广琛闻听太后主动提及母亲,言语之中轻描淡写,又尽是不屑,心中更有一团怒火,死死咬着牙才使得怒气不至于发泄出来。

      王芷君见皇帝不做声,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怎么,皇帝还不满意?”

      朱广琛垂下眼帘,冷冷说道:“儿臣不敢。”

      “皇帝怨恨哀家?”王芷君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冷笑道:“难道皇帝觉得,戴氏是哀家害死的?”

      朱广琛脸色阴沉无比,盛怒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后果,只是一字一句地回道:“难道不是?”

      “哀家不过说了她几句,戴氏自己寻死觅活,又不是哀家逼她。”说话之间王芷君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她掌握权力久了,此刻确实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在心中埋怨戴氏窝囊,遇事就只想着寻死。

      “母亲自幼养在高门深府之中,其父是从三品御史大夫,其兄是正三品都护。她锦衣玉食地长到十五岁,嫁给父亲赵王,没过多久就被封为正二品诰命夫人。从未受过什么委屈,金银财宝在她眼中,也不如名声和脸面重要。不知究竟犯下了何等大错,要太后当众训斥,一点儿脸面也不留?”说到最后,皇帝语气越来越急,额头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地暴露出来。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见了天子一怒、王者威严,心中总该有些忌惮才是。可王芷君丝毫不以为意,仍旧厉声斥道:“皇帝错了,你的父亲是先皇昭帝,母亲是太后,也就是哀家。这是写在宗庙玉碟之上的,皇帝记住。”

      朱广琛纵然此刻负气,也知道不能在这件事上逞强,微微眯了眯眼,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王芷君严厉地说完这番话,看到皇帝的反应后,反倒平静下来,扬了扬眉故意出言相激:“现在皇帝既然认为哀家是杀母仇人,不知要如何惩治哀家?”

      “儿臣不敢。”

      王芷君不依不饶,上前走了两步,逼近皇帝:“陛下都已经训斥哀家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不如让哀家给戴氏偿命好了。”

      朱广琛皱了皱眉,立刻跪在地上,再次说了一遍:“儿臣不敢。”

      王芷君冷冷地盯着皇帝的头顶,半晌却突然笑了起来:“很好,琛儿,哀家还没有教你,你现在就已经懂得什么叫隐忍了。”她绕着皇帝缓缓走了几步,语气却逐渐重了起来:“只是一个人若是愿意忍下一时之气,必定另有所图,以待来日再报。琛儿心内已经将哀家认作杀母凶手,表面上仍肯违心逢迎,只怕是想着日后总有一天,要扳倒哀家吧。”

      见自己的心思被太后一语戳破,朱广琛背后已是冷汗涟涟,内心却并不觉得十分害怕,反倒有几分畅快。不答反问道:“母后何处此言?”

      “皇帝是哀家养大的,皇帝心里想的什么,哀家一清二楚。”

      朱广琛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否认也没有用,太后说的确实是事实——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王芷君才是唯一最了解自己的人。

      见皇帝不再应声,王芷君绕到朱广琛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搭在皇帝的肩膀上,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等着琛儿将来,扳倒哀家的那一天。”

      一弯月牙高高地挂在天空,应玲仙静静地看着月晕出神。她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看月亮了,因为她很怕黑,但是月光照着她就会让她安心许多。她进宫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和她一起睡在院子里。那是第一次母亲对她说了那么多话,那晚的月亮也是像现在一般是一轮月牙。正在应玲仙想得出神之时,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蔡娉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她连气还没有喘匀,就连忙说道:“赵王妃果真薨了,上吊自尽的。”

      “真的吗?”

      “嗯,我刚问了勤政殿里的小灵子,千真万确。听说陛下得到消息后一直没有说话,太后娘娘不久前才去看了他。”蔡娉暖关心地看着应玲仙:“你见那小太监匆匆去勤政殿就觉得不对劲,让我去打听打听。没想到果然跟你想的一样,王妃寻了短见。”

      “我只是怕出什么事,也没有想到王妃她真的会……”应玲仙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着:“今天下午还好端端的,谁能想到晚上就……”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蔡娉暖劝道:“王妃跟我们不过一面之缘,虽说早早就薨了,可是一生荣华富贵,比我们不知道强了有多少。我们在花房里,天天累死累活,自己都顾不上了,何必替她难过呢。说句不好听的,她今天薨了,来日下葬所花费的银子,就算我们在宫里干一辈子也挣不出来。”

      “话虽如此,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唉,别胡思乱想了,走,我们出去转转。”蔡娉暖知道应玲仙心思敏感,为人又善良,怕她难过,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出花房散心。

      一路上,应玲仙只是一个劲地低头走路,蔡娉暖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便故意说些话来替她宽心:“要我说,太后娘娘也真是的,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赵王妃呢。别说她是王妃,根本没受过这种羞辱了,就算是我们,只怕也要难受上一阵子。”

      “唉——”应玲仙叹了口气,劝道:“算了,人都已经薨了,何必再说这些,给别人听去了指不定又有多大的麻烦。”

      蔡娉暖已经开了个头,哪里还停的下来:“没事,这么晚了,现在哪里有人?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嘛。今天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见,太后娘娘发了那么大的火,我站在一边,听着都害怕得打摆子。在座那么多人,谁不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别说王妃了。”蔡娉暖挽着应玲仙,走着走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刚进宫时,就有姑姑说我跟太后娘娘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太后比我还要好看些。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打扮得美些罢了。要是我有那个条件,肯定能把她给比下去,说到底太后也年纪大了——”

      说到这里,蔡娉暖突然戛然而止。应玲仙还正疑惑为什么蔡娉暖不继续说下去,又发现她干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她本来挽着应玲仙,如今那双手也瞬间变得冰凉。应玲仙本能地觉得不妙,抬头一看,太后正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

      只见王芷君又换了一套绛紫色的衣裙,头上戴着整套翠绿的碧玉步摇,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和月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得风姿出尘,明艳动人。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衬得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讽刺起来——
      “你们刚才,是说哀家年纪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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