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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本来平日里哀家是不喜欢多走路的,幸亏今天来了,不然,还听不到这番话呢。”

      原来王芷君本是好心探望皇帝,不想又与皇帝吵了一架,从太极殿出来便心情郁结,才想着转转散心。连步撵都没有坐,只带了几个小丫鬟跟着。刚走到这里就听见宫女议论,王芷君便静静地站在拐角处听着。蔡娉暖跟应玲仙两个人如何知晓,此刻拐过转角见了太后才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下。

      王芷君正在气头上,看着地下跪着的两个宫女,冷冷地问道:“刚才是谁说长得像哀家,又说哀家年纪大了的?”

      蔡娉暖吓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别说承认是自己说的了,连点头都不敢。应玲仙见蔡娉暖不搭腔,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太后恕罪,奴婢们胡言乱语,算不得数的。”

      “哼。”王芷君哪有心情听她们扯皮,不耐烦地说道:“把头都给哀家抬起来。”

      二人情知无计,只好慢慢把头抬起来。看清蔡娉暖的长相以后,王芷君不由得一惊。她回头看了玉屏一眼,发现连一向稳重内敛的玉屏也面露奇色,看来这个宫女跟自己果真是十分相像。王芷君再仔细打量一下,并看不出这宫女跟自己到底哪个地方像,可是猛地一看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看了有一会儿她才明白,这个宫女和她一样都是脸很小,五官又分布得很匀称,这才给人感觉很像。可是若看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两人无论五官还是风格气质,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蔡娉暖并不知道太后看她的时候心里再想些什么,只觉得这段时间无比漫长,吓得嘴唇都在微微发抖。过了许久才听见太后的声音幽幽地从上方传来:“玉屏,你觉得她跟哀家像吗?”

      “初看是有几分相似,可是看得久了就不像了,蒲柳之姿岂能与太后媲美?”玉屏答道。

      王芷君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蔡娉暖惊慌之中,以为有救,连忙说道:“正是正是,奴婢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今日见了太后,才知道什么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蔡娉暖抓住根救命稻草就想赶紧往上爬,偏偏没念过什么书,只好把听别人说过的好话都往上面套。王芷君听了不禁厌恶地皱了皱眉,厉声打断她:“住嘴,谁让你说话的?”

      蔡娉暖面如土色,立即闭上嘴,把头磕在地上不敢再抬起来了。

      她这一磕头,王芷君又看见她发髻后面别着的黄色小花,冷笑道:“到底还是年轻的好啊,哀家年老色衰,可就戴不了颜色这么鲜艳的花儿了。”

      蔡娉暖一听这话,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趴在地上不停地打颤。应玲仙见状,连忙说道:“怎么会,依奴婢看是这种普通的小花配不上太后娘娘。娘娘乃人中龙凤,珍珠翡翠戴在娘娘头上尚且不能相衬,遑论区区一朵小花。”

      王芷君心中奇道:这宫女说话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倒不像是没有见识。便又看了应玲仙一会儿,问玉屏道:“你看她是不是有些面熟?好像有点像一个人,哀家想不起来了。”

      玉屏依言看了一会儿,也奇道:“正是,奴婢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应玲仙听了,微微低下些头,想要避开太后二人的视线。谁知这一低头反倒让玉屏看出端倪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叫奴婢仙儿。”应玲仙想含糊过去。

      玉屏不依不饶:“我问你姓什么。”

      应玲仙咬了咬牙,只好回答道:“奴婢姓应。”

      一听姓应,王芷君方才恍然大悟,问道:“前朝户部侍郎应观是你什么人?”

      “回太后的话,是奴婢父亲。”

      “哀家记得应观当时只是被剥夺官职、关押三年,怎么你会进了宫里?”王芷君问道。

      “家父投入狱中不久便染上了风寒,未及冬天就过世了。”应玲仙一边思索一边回话,速度放慢不少:“家父去世后,家中全靠母亲一人支撑。奴婢还有一双弟妹,不忍母亲操劳,听说宫里月俸不少,所以才想进宫做事补贴家用。”

      王芷君点了点头:“应观虽然收受贿赂,女儿倒是养的很好。”

      说道这里,太后气已经消了大半。玉屏不失时机地劝道:“天色已晚,娘娘早些回去吧。”

      “好——”蔡娉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太后的声音幽幽响起:“既然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打扮,不如多干些活,替花房里的人洗三个月的衣服吧。”

      弯弯的月牙儿高挂在天空,太后一行人已经走得远了,蔡娉暖依然保持着那个跪在地上叩头的姿势。应玲仙想把她拉起来,可蔡娉暖早就吓得腿都软了。应玲仙只得扶着她慢慢往回走。二人一路沿着宫墙,蔡娉暖仍在微微发抖,一句话也不说,这时应玲仙反倒成了担心的那个人:“没事了,都过去了。”

      “可是,太后会不会以后再来找我的麻烦。”蔡娉暖说着,又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嘴唇就止不住的哆嗦。

      “不会的,太后日理万机,哪儿还会记得我们,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会忘了。”

      “嗯。”蔡娉暖稍稍安心下来,又问道,“对了,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爹的事?”

      应玲仙的语气有些苦涩:“我是罪臣之女,有什么好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爹娘没有办法才把我送进宫来。我虽然有时会想为什么没有生在更好的人家,但是从来不会看不起我爹娘。我反而想将来有一天要是能出人头地,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蔡娉暖说着,语气愈发坚定起来:“你爹虽然受贿入狱,但也曾经给过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别人都能看不起他,你却不应该觉得他给你丢人。”

      应玲仙含泪听完,咬着牙说道:“不,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爹丢人。而且他没有受贿,他是被人陷害的。”

      蔡娉暖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突然笑了一下:“嗯,我相信你。”

      这下应玲仙反倒像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真的相信我说的?”

      “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了。”蔡娉暖笑了起来,装作刚才的惊慌恐惧都已经一扫而空:“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如果你不想跟我说,我也会相信你的。”

      本来应玲仙打从进宫以后就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父亲的事情,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做错事,不想让别人再议论死去的父亲。她本来不相信任何人,可现在看着蔡娉暖为了让她觉得安心,努力笑着的样子,心里不自觉温暖起来。于是她这才把那个压在心里好几年的秘密向蔡娉暖吐露出来——
      “我爹是被人冤枉的。他出事的时候,我刚刚十二岁。当时他做上吏部侍郎没有几年,身边有个小吏做事很能干。我爹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经常带在身边,我记得那时逢年过节他还会到我家吃饭。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给我们家送了一大箱东西,说是自己家晒的柿饼。那些柿饼确实很甜,个个都有碗底那么大,我们吃到了年尾。谁知道元宵节刚过,官府的人就来了,他们剖开那个装柿饼的箱子,夹层里面满满的都是金子……”

      “啊——”听到这里,蔡娉暖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

      “我爹他根本就不知道箱子里装了金子,如果他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会把它们留在箱子里十几天?可惜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我爹被关入了大牢里,转过年的冬天就……去世了。可是给我爹送柿饼的那个人,没过多久就放了出来,又做了大官。”应玲仙的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咬着牙仰起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出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柿饼。”

      蔡娉暖也皱起眉头:“那你就没有想过为你父亲平反吗?”

      应玲仙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年父亲是从三品吏部侍郎,尚且无法脱身,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蔡娉暖眼神之中带着狠意:“要是我是你的话,一定要找到那个陷害我爹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他给我爹偿命。”

      “可惜事情远比这要复杂得多。”应玲仙小声说完这句话,又笑了笑:“不过我今天跟你说完这些事,心里就好受的多了,要不然这件事还会一直压着我。”

      蔡娉暖抿嘴笑了笑,伸出手揽着她:“我们是好朋友,本来就应该相互扶持的。要是将来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了,除了要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以外,还要帮你找到当年害你爹的那个人。”

      应玲仙笑着摇了摇头,靠在蔡娉暖肩膀上:“我们在花房里,怎么样才能出人头地啊,想想都难。”

      蔡娉暖脸上虽然也笑着,可是眼神中却一点一点坚定起来。有些话她没有告诉应玲仙:她有可以倚仗的地方,那就是美貌。今天见过太后以后,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凭着自己这张脸,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应玲仙同样有话没有说出口,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父亲不是死于伤寒——几年前她辗转地从狱卒那儿打听到,父亲每日吃的饭菜里都被下了毒药。她更不会告诉任何人,父亲要死的原因是他提醒先帝当心外戚专权,得罪了当今太后的哥哥王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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