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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皇帝坐在宽广的马车内,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连绵的群山。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无,蒸得地上好像散发出热浪来。本来他们是不该这么早就回宫的,起码要等到完全过了夏天才行,可是关中突然发了旱灾。当然皇帝猜测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旱灾并不少见,这次的也不见得多么严重,最可能的还是出了那档子事儿,太后再也不想在行宫呆了。想到这里皇帝又不免心烦意乱,便叹了口气放下帘子。

      陈卓在旁边见了,以为皇帝路途劳累,连忙上前走到马车边劝慰:“陛下可是累了?前面不远就是驿站,马上就可以下来歇歇了。”

      这个陈卓是丁全的徒弟,以前都叫他小卓子,后来丁全被太后无端赐死以后,他才顶了师傅的位。人如其名,年纪虽小但是做事老成沉稳得很。朱广琛听了陈卓劝他,回道:“不妨,朕不累。”

      “听说今年赵王妃也会进京,陛下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吧。”

      赵王妃就是朱广琛的生母,其实自从朱广琛做了皇帝以来就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戴氏。以前都是王芷君从中阻拦,今年还是因为削藩的事各个藩王都要进京,戴氏这才跟着赵王一起来的。听陈卓提起这件事,朱广琛不以为意:“是很多年没见了,总得有快十年了,朕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当时朱广琛是如此说,可真到了赵王妃进京的这一天,他心里还是有些激动。毕竟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离开赵王府的时候,母亲哭得是多么伤心。纵使后来他把小时候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一想起自己的父母,还是戴氏流着泪说“我儿要照顾好自己”时的场景。按照规矩女眷们都是由太后接待,皇帝只能在太极殿远远地看一眼赵王。不过毕竟是母子,王芷君还是大发慈悲地让戴氏跟皇帝说上一会儿话。戴氏千恩万谢地从蓬莱殿出来,由内侍领着一路来到了勤政殿,皇帝已经在屋内等着。

      戴氏远远一瞧,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许多去了,再想到他离开自己的时候不过刚刚到自己胸前,如何不觉得难过?眼泪立刻就涌了上来,她又不敢在御前失仪,只得强行忍住,连忙行礼:“臣妇参加陛下。”

      朱广琛哪里能让她真的行礼,没等她膝盖弯下去就连忙扶了起来:“母亲免礼。”

      “可不敢如此,陛下的母亲在蓬莱殿呢,臣妇安敢无礼?”

      朱广琛一听见蓬莱殿这几个字,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奈何又不能让别人知晓,只好苦涩地笑了一笑,把戴氏让进殿内坐着。

      这次母子相聚留出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炷香,因此戴氏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直接步入正题:“此次削藩,臣妇不敢妄议,只是条件未免苛刻了些。一下子就要减了三分之一的赋税,不若陛下开恩,只把东南地免了便可吧。”

      赵地东南处乃是贫瘠之所,这点人尽皆知,看来母亲不辞辛苦前来果真有事要办。朱广琛心内苦笑,这将近十年的分离到底在他跟亲生母亲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可他又无法直接拒绝母亲,只好为难地说道:“母亲也知道,朕如今还未亲政,削藩这事已经定了下来,恐怕难以转圜了。”

      戴氏一听这话,立即泪眼盈盈,说话里也带了哭腔:“臣妇自然体谅陛下的难处,可臣妇好歹也照料了陛下几年,到现在还是个二品夫人,难道陛下真忍心看着臣妇为了再削藩的事情发愁?”

      皇帝一听,明白戴氏好要争一争名号的事儿。按说这个要求可以理解,太后的舅母都封了一品夫人,戴氏既是藩王正妻又是皇帝生母,只要一个一品夫人的名分不算怎么过分。为削藩的事求他也算人之常情。只可惜难就难在朱广琛现在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尴尬,从上次行宫到现在,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给太后请过安了,如今怎么好为了母亲的事去见她?可惜其中的曲折又无法向戴氏言明,朱广琛思来想去只好应承下来:“不知母亲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不敢在京城久留,三天后便要启程。”戴氏忙道。

      “那朕这两日问问母后的意思,只是成与不成,朕也不敢承诺。”

      “好好好。”戴氏立即满面堆笑,“只要陛下愿意替臣妇提一提这件事,臣妇就感激不尽了。”

      朱广琛眼看着母子之间生疏至此,心中也难免苦涩,剩下再说什么都是兴致缺缺。所幸时间本就不长,戴氏还算看得懂眼色,没过多久就告退了。戴氏既走,朱广琛又犹豫良久,到了晚上才终于来到蓬莱殿处向太后请安。见到皇帝的那一刻,王芷君有些吃惊,正如皇帝之前所想,他已经将近月余没有来过,二人一见面当然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幸亏王芷君反应够快,心想当初已经说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现在既然皇帝来了,这个台阶就当下则下,不要闹得太难看,立即笑容满面地问道:“琛儿来了?”

      太后举止这么热情,反而让朱广琛吓了一跳,立即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来,快坐吧。”王芷君亲切地让皇帝坐下,问道:“今天琛儿见了戴氏,不知如何?”

      “很好,劳烦母后费心了。”

      “琛儿高兴就行,也不枉费哀家费心安排。”王芷君说着,话锋一转:“琛儿这么久都不来看母后,哀家还以为琛儿与我生分了呢。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是十年不见又能怎样,照样是有感情的。”

      此话一出,朱广琛只觉得刺耳,到底为什么二人疏远,难道太后会不知道原因,现在阴阳怪气地说这些,又扯上他的生母,岂非故意恶心他。当下便也用同样的语气回道:“母后此话怎讲?近日关中大旱,又有削藩的事要应付,母后独自一人为国操劳,儿臣怎敢叨扰。”

      眼见皇帝不动声色地把话带到了政事上面,讽刺自己不肯放权,王芷君面色果然不那么好看,勉强说道:“皇帝这话就是与哀家见外了。对了,皇帝今日来,有什么事?”

      朱广琛犹豫片刻,想到已经应承了母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儿臣今日见了母亲,只觉比年幼时苍老许多,心中不忍,想到母亲到如今还只是个二品夫人……”

      话说到这里王芷君便已了然,她心中暗想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怪不得今天皇帝才来找哀家,然而面上却马上笑了起来:“皇帝一片孝心,哀家自然晓得。不过贸然晋封,只怕会有议论。不如这样,下月初五就是端午,到那时哀家再找个由头封戴氏个一品夫人,皇帝意下如何?”

      朱广琛没有料到太后会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母后费心。其实还有一事,儿臣不知该不该提。”

      王芷君心下已然大怒,面上反倒笑得更加和善:“皇帝尽管说,成与不成哀家听了便是,你我母子之间还怕什么呢。”

      “赵地地狭人稠,此次削藩,与其免其三分之一的食奉,儿臣心想不如改为收上东南处的土地。”赵地南北差异悬殊乃人人尽知之事,用什么理由也搪塞不过去,皇帝本来根本不抱什么希望,谁知王芷君同样满口答应下来:“这个好办,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哀家与吏部尚书合计一下便是。赵王是皇帝生父,哀家料想其他藩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朱广琛喜出望外,又跟王芷君闲聊几句才离开。

      目送皇帝的背景离开大殿,王芷君的面皮一下就垮了下来,走到桌边把砚台狠狠地掼到了地下。口中大骂道:“好啊,他果真已经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刚才明明太后还好好的,转眼就发如此大的脾气,连玉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上前小心劝道:“太后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哼,你听听刚才皇帝说得是什么。给他老娘要了品阶还不算,竟然还想插手削藩的事。”

      “只怕这也不是陛下的意思。”玉屏小心说道:“今日陛下刚见了赵王妃,就来向太后说情。依奴婢看,只怕也是戴氏的意思,陛下不好拒绝罢了。”

      “那他也是以为哀家会答应,才敢跟哀家提。他觉得抓到了哀家的把柄,哀家就会由着他了?哼,现在他敢跟哀家说削藩的事,将来有一天他就敢逼着哀家让权了。”王芷君眼神越来越凌厉,最后阴测测地冷笑了一声,冲玉屏问道:“扶桑花好像开了吧。”

      玉屏不解其意:“开是开了,只是这个时候开得还不算最好。”

      “不妨。”王芷君扬了扬眉:“明日你就以哀家的名义,请京城内三品以上的夫人都来到宫里赏花,记住,一定要把戴氏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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