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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天空还是一片昏暗,夹杂着些许的亮光。王芷君不需怎么分辨就可知道现在应该是寅时——这是她在皇宫时每天清晨准备上朝的时间。王芷君向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先是觉得头脑有些发昏,然后才回想起昨晚吃了迷情的药丸。还没完全清醒,一眼就瞥见身侧睡着一个人影。

      王芷君皱着眉头狠狠地推了推身边那人——她虽然吃了药人事不分,可谁给这个男宠如此大的胆子敢夜宿宫中?

      那人并未睁眼,昏睡之中只是转过脸来。面色白皙、眉如墨染,鼻梁又高又挺,根本不是郑涵之的长相。王芷君顿时心中一凛,再仔细一看,眼前这个人剑眉入鬓、唇薄如纸,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王芷君大惊之下,立刻清醒过来,昨晚那些残破的记忆又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头顶的纱帐不停地晃动,紫得缠绵悱恻。空气中弥漫着妖冶的香气,混杂着皮肤上的汗液,湿滑粘腻,将人包裹起来。耳垂与肩窝边不断响起一声声低沉而又痴迷的呼唤,喊的既不是自己的名字,却又不是太后……

      朱广琛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来,立刻感受到一阵狠戾的目光。他下意识地翻身坐起,只见王芷君死死地盯着自己,一张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犹豫之下,试探着喊道:“母后?”

      “母后——”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在王芷君心中立刻与昨晚那些意乱情迷的呼唤重叠起来,顿时使她两眼一黑。她只得努力攥着拳头,让指甲陷入肉里的那种疼痛让她不至于当时就晕过去。所幸她纵横朝堂多年,心理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此刻纵使是后背都沁上了冷汗,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眼下已经是铸成大错,当务之急是压下这件事去,想通这一点,便马上命令皇帝道:“快回去,记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了吗?”

      朱广琛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说,犹豫片刻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得在王芷君的催促之下匆匆离开。

      皇帝的身影刚刚消失,王芷君立即打起精神,披了件衣服朝偏殿而去。

      偏殿斗室之中,只住着一个丫鬟,她就是太后的陪嫁玉屏。昨天晚上王芷君遣退所有人后,她就一直安心呆在屋里,不想天还没亮太后就匆匆忙忙跑到她这里来。玉屏虽然惊慌,然而礼数不乱,连忙穿了件衣服起来行礼。

      王芷君哪里管的上这么多,劈头便问:“哀家问你,昨天晚上守夜的都有谁?”

      玉屏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见王芷君脸色难看,连忙回道;“昨日太后让无关人等都回去,应该只有两个粗使丫鬟还有两个小太监守夜。现在未到卯时,说不定还没有换下来。”

      “好,你把她们带到哀家这儿来……不,不用了。”狠毒的表情从王芷君的脸上一闪而过:“带侍卫过去,见了他们,直接扑杀。”

      玉屏乖觉地捕捉到了王芷君脸上的表情,大惊之下知道此事不小,刚要转身去办,却又被叫住:“等等,你再亲自走一趟,到行宫外去找郑涵之,看他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儿?”

      闻听此言,玉屏吓得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她住的屋子离主殿不远,昨天晚上分明听见……怎么现在太后又问郑涵之去了哪儿?那昨天晚上来的人到底是谁?玉屏不敢细想,连忙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天色刚刚放亮之时,天边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霞光。后来深蓝色与浅蓝色连成了一片,橙红色不断变幻,浅的地方还飘着缕缕云彩,像是工笔画晕开的边缘,深的地方层次分明,浓重地如同没有化开的色块。最后全都被白色吞噬,变成了空中的云雾。王芷君就这么死死地靠在高大的椅背之上,仿佛整个人被抽去了脊梁一般。直到玉屏从外面跑了回来,她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太后,都办妥了。”玉屏的呼吸声尚且有些慌乱,话语之中却早已镇定下来:“那四个守夜的人,奴婢托偷盗之名,找侍卫给结果了。”

      “郑涵之呢?”王芷君追问道。

      “他昨晚已经拔剑自刎,现在尸体还停在他自家的正厅里。奴婢仔细看过,确实是他,不会有错。”

      “算他乖觉。”王芷君重新将身体靠在椅背之上,她不用细想就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是昨天晚上郑涵之知道了什么内情,这才自刎以求保全一家满门。不愧是跟了自己将近十年的人,果然最清楚自己的脾性。可难道拎不清楚,以这件事的大小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自尽就能了结的。王芷君摆弄着自己手上那些鲜红欲滴的蔻丹,仿若不经意地问道:“郑涵之家中现在都有什么人?”

      “奴婢去的时候,只有他几位族弟,剩下的都是佣人。”

      “尽皆扑杀,一个不留。”王芷君一字一句地重重说道。

      一贯镇静的玉屏脸上也不由得现出了犹豫:“这……”

      “此事干系重大,宁教错杀,不可放过。”王芷君的话语中尽是笃定。她还未坐定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转头看向玉屏。只见她眉目端庄,鼻子附近有颗很显眼的痣,低眉顺眼之时更衬得柔情似水。王芷君细细地打量她片刻,不带任何波澜地问道:“你难道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玉屏连忙垂下眼睛:“不该奴婢知道的事,奴婢不敢好奇。”

      “好。”王芷君的语气中听不出究竟满意与否,她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指甲:“你去把哀家的披帛拿来。”

      玉屏依言走到榻前,捡起地上紫色的披帛,在披帛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一个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玉屏心中一惊,连忙把它收进袖口里。可惜她动作虽快,刚才的响动却太大了。

      “什么东西?”王芷君冷冷开口。

      玉屏一张脸吓得煞白,根本不敢上前:“没有什么。”

      “拿出来。”王芷君的声音十分平静,可是有时候平静反而比怒吼更加可怕。

      玉屏颤颤巍巍地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玉佩——绝顶的羊脂玉,莹润通透,触手生温。其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玉龙,连鳞片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王芷君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枚玉佩,半晌过后,再开口时漫不经心的话语中甚至带上了几分讥讽:“现在你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了。”

      玉屏立马跪下叩头不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娘娘不要赐死奴婢。”

      看着自己的侍女跪在地下抖如筛糠,王芷君反倒挑眉笑了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怕哀家赐死?”

      “不,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奴婢还有用。”

      “你有什么用?”

      一听见这句话,玉屏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现在虽然处死了守夜的人,但还并不妥当。”

      “还有什么不妥?”

      “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丁全,他日夜跟随陛下左右,就算他昨日不曾一同前来,但陛下去了何处,想必他也略知一二。”

      天光已经完全大亮,可朱广琛的心里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见过王芷君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样子,经历过王芷君阴晴不定、喜怒难测的时候,却从未见过她昨晚的那个样子。温柔地像是一滩春水一般,恐怕他一用力就要化了……正在此时,猛然听见外面一阵响动,原来是太后带着人来了。皇帝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王芷君面前,谁知她的目光却径直地越过了自己,投向了那个身着缎面衣服的太监,语气和眼神是同样的冰冷:“你就是丁全?”

      “正是奴才。”

      丁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慌乱,当然这微小的情绪在王芷君眼中就完全变了个意思,她不由分说,立即下令:“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纵然皇帝还不知道为何,但在丁全连声求救之下急忙出言阻拦。王芷君哪里肯听,丁全被拖下去后,她这才摒退众人,恶狠狠地对皇帝说道:“丁全日夜跟随你左右,昨晚的事他未必没有眉目。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朱广琛犹豫片刻,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那又如何?母后又不是朕的生母。”

      “你说什么?”王芷君不可思议地抬头,好像从来没有料到这句话会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

      “母后又不是朕的生母。”朱广琛重新说了一遍,语气反而更为坚定:“其实,朕从小的时候就喜欢母后——”

      “啪——”皇帝话音未落,王芷君一耳光便狠狠地打了上去,一下子就在皇帝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发红的指印。王芷君犹不解气,又狠狠骂道:“今天早上哀家醒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能做下这等蠢事。现在看来,疯了的竟然另有其人。哼,哀家告诉你,昨天晚上是哀家吃了药,神志不清才会如此,皇帝最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哀家永远都是你的母后。听懂了没有?”

      朱广琛神色复杂,眼眸中半明半昧,半晌才咬了咬牙,寒声说道:“儿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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