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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穿墙而入 ...

  •   突然,有人从车厢里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快来人啊!乘务员在哪里?有个小孩出事啦。”

      “怎么啦?”等着如厕的大胖子诧异地问道。

      好心人情绪激动地喊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突然摔倒了,抽得满嘴牙子冒白沫呀。乘务员!谁看见乘务员啦?赶快广播一下,看看车上有医生没?最好是儿科医生。”

      小个子殷毕一头闯了出来,惊慌失措地直奔卫生间,用力拍打着从里面锁死的曲形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嫂子!快,快出来,欢儿出事啦。”

      “怎么了?欢儿怎么啦?”电动门被一把拉开,从里面急三火四地冲出个中年妇女,接水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长相,人已经从他的背后飞奔过去,可能是太过于心急如焚了,也顾不上礼让躲避,一下子将大胖子推向一旁,胖子也是猝不及防,依着惯性正正好好撞在刘庆东的身上,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三哥,脑袋实实惠惠地磕到墙壁上。

      刘庆东只感到有股强大的吸力左右着自己,似崂山道士穿墙而过,一下子钻进了水滑梯的圆筒子里,整个人在急剧地下沉,下沉,他紧紧抓住手里的水杯,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它。经过了诸多的分支岔口,猛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从昏暗之中破雾而出。

      “哎呀妈呀!撞死我了。”三哥终于平安着地了,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呲牙咧嘴地捂着额头,还好,只是鼓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筋包,并没有出血见红,“是那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出事了吗?抽啦!这得赶紧找大夫,耽搁了是有生命危险的。乘务员!乘务员!”他同样是焦急万分,也顾不上打水了,奔向临近的车厢,更顾不上斯文了,尽其可能大声地呼喊着。

      刘庆东一把推开对面车厢的入口铁门,刚要扯着嗓子大声疾呼,却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吓了回去。不是胡桃木木料装潢得不够精致,也不是双人皮制座椅样式不款式,更不是十几排坐着的乘客长相怪异、面目狰狞。因为座位上几乎没有活人,无一例外地规规矩矩摆放着用白布包裹的方盒子,盒子的前面都放着个小牌子,使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殡仪馆骨灰寄存处的影子。

      “叮铃”,前面突然传来清脆悠长的声响,余音充斥着密闭空间久久不散,望过去是个着黑色僧衣的出家人,这和尚头上戴着宽边大沿的斗笠,严严实实地遮住面部,让人看不出他的容貌和年纪。这位腆着个大肚子,右手捻着串佛珠,左手摇着只金刚铃,嘴里念念有词在诵着经文,特别引人瞩目的是在他的座椅旁边偎着杆步木仓。

      “应该是个日本和尚!”看对方脚上的木屐、袍子上的文字,和一休小师父的着装十分相像,三哥便断定是个东洋和尚。

      “呀”又让刘庆东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畏缩着两个女鬼,她们身上穿着和服,脸上像刚刚刮过了大白,涂了厚厚的一层滑石粉。本来很秀气的眼睛,却被剃去眉毛光秃秃的,留下两道突兀的肉棱子。还好,在脑门上象征性地画上了两个墨点,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怪兮兮的,“是哪个粗心大意的美容师做的纹眉呀?太失败了!”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刘庆东又看了她们一眼,这回令三哥联想起影视剧里陪酒助兴的日本艺伎。

      其中一个穿着碎花绿和服的女孩子,勇敢地用身体挡在同伴的前面,那被护住的小姑娘浑身瑟瑟发抖,嘴里小声念叨着“恩尼,多哇主噻喲,目测喔,目测喔”,粉色有条纹的衣裳被浆洗得发白了。

      绿衣裳的女孩充满敌意地喊道:“阿酷您,靠那一点!你滴不要过来。”这一喊不要紧,让三哥看到上下两排恐怖的黑牙,从猩红的樱桃小嘴里露出来。

      “哎呀,密室逃生开到高铁上来啦?太瘆人了。人家说让靠那一点,咱就靠那一点吧。”刘庆东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要尽快离开这诡异的地方,“这是高铁吗?布局怎么这般陈旧!”他看着车厢连接处的铁皮门愣了神,明明应该是玻璃自动门嘛。“咣当,咣当”的列车行进声再次提醒了他,一股股忽白忽黑的浓烟从密闭的双层窗户外飘过,“是蒸汽机车!难道我又穿越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没有使其内心崩溃,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您好,先生儿,我劝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处,这里儿很危险的。”有人卷着舌头在背后说话,回头一看是个俄国女服务员,她一头漂亮的金发,腰里系着白色的围裙,正用一双迷人的蓝眼睛看着自己,“知道您在哪儿吗?这节三等车厢被关东军司令部征用了。”那金发碧眼的姑娘手里端着托盘,盘中盛着深红色的鸡尾酒和食物,她歪了歪头向车厢里示意着。

      “好的,好的,我这就离开。请问,小姐,今年是公元多少年啦?这趟列车是从哪里开往哪里的呀?”满肚子都是疑问的刘庆东,可算是遇到个正常人啦。

      “欧呦,呀呀呀,先生儿,您糊涂了吗?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今年是一九三六年,康德三年,昭和十一年啊,这列火车是从奉颠摘往釜山的亚细亚号特急快车。”女服务员惊异地睁大明亮的眼睛,她注意到乘客额头上的筋包,“先生儿,您的头怎么了?又红又肿的,是撞到哪里受伤了?把猫骑?”她关切地问了句俄语。

      “我没有惹乎猫,不小心碰到墙上了。”一丝疼痛又掠过刘三哥的额头,不出所料自己又穿越啦,被那个大胖子一撞之下穿到伪满洲国了,“小姐,这里面的日本和尚在念经啊。”

      “您说的是那个随军僧大岛吗?在安抚亡灵,他很辛苦的,这是他点的鸡尾酒、寿司和炸猪排。”俄国服务员小声告诉他,生怕被别人听见,“嗯,里面装的是阵亡军人的骨灰盒,最低军衔的是后排的森颠中佐,丁说是被抗联第五军周保中给击毙的。”她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眼睛一闭、嘴唇一抿表示很是不幸。

      “原来如此,这是要把日本鬼子的骨灰运回国去呀。”刘三哥知道周保中将军,在杨靖宇、赵尚志等抗联领导人相继牺牲后,是他面对严峻的形势独撑危局,转移苏联组建南北野营,配合苏军光复了东北。对于乘客说的,俄国姑娘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下一站是哪里啦?”

      “下一站儿?嗯哼,本溪湖站。”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看了下车窗外,又歪了下脑袋回答道,然后拉开铁皮门走入车厢。

      虽然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抵挡不住仅有的一丝侥幸,刘庆东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对面,穿过敞开的铁皮门返回到原来的车厢。

      里面黑咕隆咚的,窗子被人用深色的厚布遮住了,在最远处的墙壁上挂着块荧幕,有个穿着粗布褂子、斜披着白布带的老女人,不紧不慢、有节奏地手摇着老式放映机。她头上插着把木头梳子,神情木纳,机器发出哒哒哒的噪音,空气中的灰尘在射出的光柱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原来有人在放映无声电影。

      “这娇小柔弱的女人啊,井上千代子!就在第四师团大阪步兵第三十七连队出发满洲的前夜,昭和之烈女下定了决心,为了大日本帝国圣战的胜利,为了大东亚共荣、五族协和、同建皇道乐土,为了不拖累丈夫井上清一中尉,以绝其后顾之忧,她在悄悄准备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在屏幕前站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声情并茂地讲解着,他那温和而平厚的男中音,优雅而有磁性,再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欲尽其所能来感染车厢里的每一位观众。

      待刘庆东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仔细去看果然不出所料,车厢里是面目全非了,无论是四壁的装饰、座椅的摆放,还是乘客的穿着,一下子拉回到解放前的水平。看那可调角度的沙发软椅,是颇为讲究的绒面质地,还有豪华气派的壁灯,这趟列车在当时应该是挺上档次的。

      “南洋人!”在公司老总的位置上必然是换了人,两个中年女人正和对面的军官亲近地交谈着。其中一位穿着精美的旗袍,描眉打鬓的中国女人拿腔作调地脱口而出,她斜肩披着条白色宽带,上书写着“大满洲帝国国防妇人会”的名头。

      另一位女士穿着黑颜色的和服,脚踏木屐,将刘海卷向头顶,发髻间别上小花稍作装饰,突显出高雅妩媚,温婉大方。在她的衣服外面套着白色的大围裙,斜披上书“大日本国防妇人会”的字带。“总长夫人,是高砂(台湾)人。”女人连续前倾着身子,和蔼可掬地再三点头肯定道,可能是她注意到刘三哥身上的阔腿裤和印着热带椰林图案的体恤衫吧。

      “阳子小姐,我们有五年未见了吧?大阪一别如同昨日,送别场面历历在目。能在这亚细亚号上巧遇你,真是太好啦。你姐姐安田夫人近来可好啊?”坐在对面靠窗子的军人亲切地问。

      “嗨,姐姐很好,劳你惦记她。我天天都在算日子,我们分别已经四年零五个月了,你随军出发的那天,我和姐姐去送行,哭得昏了过去,看我太没出息了。”日本女人虽然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噙着泪花,她深情地看着对方,“静一君,你在抚顺还好吗?我还记得你教我打枪的事呢,我要是像你那样,有百发百中的能耐该多好啊,我也要上前线为帝国冲锋陷阵。”

      “阳子姐姐!他有啥不好的,人家现在是守备队的大佐啦。”并排坐着的军官喷着满口的酒气,撇着嘴一脸的不服气,“姐姐你偏心,怎么光顾着问她,不问问我呢?我可是要活不下去了。作为皇道派的大本营第一师团的少尉,当务之急是夺取澳大利亚和远东西伯利亚,通过战争建立以大日本为中心的亚洲帝国.进而废除国界,实现世界和平。日本是国际上的无产阶级,俄国是世界上的大地主,英国是世界上的大富豪,向它们开战是正义的。可军部里的那帮统制派在捣鬼,二二六起义失败了,真崎甚三郎大将被囚禁了,师团长柳川平助被免职了,河野寿、野中四郎自尽了,北一辉先生、香田清贞、安藤辉三、村中孝次、矶部浅一,他们都入狱了,我却成了逃兵!自感有损于天皇的神威,我要切腹自杀,以此谢罪,可怕疼下不去手;想要服毒自尽,扁毛霜都准备好了,又没有勇气去做,我鄙视自己呀。”随即他情绪狂躁起来,大喊大叫捶打着前胸。

      刘庆东仔细打量女人对面坐着的两个日本军官,他俩都戴着纯金色的帽徽、红色帽墙的大盖帽,穿着黄绿色的立领昭和五年式军装,佩戴着法式竖肩章,系着呢子质地的单扣腰带,脚下蹬着牛皮军靴,手里均拄着样式相近的军刀。

      刘庆东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难以分辨,就和他们的战刀一样,模样也分不出彼此,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之处,一个腰里挂着日本鬼子军官常配的王八盒子。不会错的,他们应该是同胞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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