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错》嫩菜头

5、楚国

　　而今姒王欲遴选新后，整个离罗城中的家族，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离罗人皆道前王后善妒，仗着自己是襄王公主，身份高贵，便把持着姒王不让他碰别的女人，宫中有孕的夫人都被她害得小产了，姒王倒是有几个公主，但俱都是贱婢所出，连“公主”之名都不能冠上，至于公子，更是一个也没有。

　　而姒王的兄弟，早在当初的权利斗争中被姒王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身体有疾的留了下来，姒王无子，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姒国国祚难继，被上国斥责贬谪也是有可能的。

　　幸亏今年襄国有变，襄大夫继位新王，姒王才能把王后废了，不然还不知道这王后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是以，离罗人都盼望着姒王选一位温柔宽和又出身高贵的王后，这样才能多替姒王延绵子嗣，姒国才不至于断绝国祚。

　　殷家主殷孟觉得，自家妹妹便是整个离罗城中最好的人选了。

　　他不客气地说句，姒王也不年轻了，而哪怕是他年轻时，也算不上英俊，若是向别国求娶公主，怕是要被拒绝，求娶上国公主就更是天方夜谭了，被奚落得丢了面子也不是不可能。

　　前些年，齐王向楚天子求娶梁安公主，派去求亲的人是位美郎君，公主见之心喜，遂允，但等到嫁过去后，才发现齐王貌寝丑陋，痴肥如猪，新婚当夜就大怒拂袖而去，言之：“齐王丑肥至此，却以美郎欺我，我年华正盛，如此贱人怎堪与我相配！”

　　言罢便回了自己的封地梁安，整日饮酒作乐，齐王也不敢说什么，还得月月送礼，以期望公主回心转意。

　　齐国虽是诸侯国之中的小国，可也给了众位诸侯一个警示，诸侯们若不是觉得自己足够貌美风流，可没谁有胆子去求娶上国公主，省得自己被公主落了面子，还引得天下人嘲笑。

　　而殷错年纪尚小，善妒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把着姒王不让他亲近别的女子，正合姒国人意，殷家还可以送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进去，让她产下姒公子之后便交予殷错抚养，这样于姒国、于殷家都好。

　　可现在，唯一的意外就是，殷错病得起不来了。

　　沉吟了一会儿，殷孟才道：“阿伯，你叫些人去别处，去那些远些的城市，看看有没有像阿错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好是无父无母的野人，但要长得周正的，要有阿错的气质，不能太低贱。”

　　殷伯心中叫苦，远些的城市，阿错年纪的女孩，无父无母的野人，还得长得周正，这些单拎出来都很容易，但连在一起，可就难了。

　　长得周正的女孩怎么可能是无父无母的野人，那些好看的女孩哪一个不是被大家娇养出来的，大家族女孩的父母又怎么会答应把孩子交给殷家？

　　就算答应了，这些女孩牵扯的人事太多，处理起来又太纷杂。

　　但面上，殷伯还是答应下来，只是道：“那某也只能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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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错的学习生活按部就班，每日早起梳妆，学习一个早晨，吃中饭，再学一个下午，吃晚饭，再看会书，睡觉。

　　姒国的语言比较复杂，分为雅言和俗语，殷错原来听到的那些类似带口音的普通话的语言只是俗语，雅言就难一些了，但殷错的天赋不错，学起来很快，一天课下来就已经说得有模有样了。

　　至于姒国的文字，现在大楚的文字都是通用的，据说是由飞升成仙的楚国开国国王楚牧所创，称为楚字，看上去就跟篆文一样弯七扭八，让人头疼。

　　殷错学语言的天赋不错，学其它东西的天赋就一般了，她的楚字学了好些天，还是写得缺一撇少一捺，夫子看了都直摇头。

　　不过身为一个青楼女子，她也不需要老秀自己的书法，说得一口好雅言就足够了。

　　至于琴棋那些，殷错学起来也只是勉强，算不上差，但也不见得多好，念在她年纪尚小，倒也不错了。

　　夫子向粢娘汇报时，也只是如实道来，粢娘见殷错学得一般，对于楚字雅言的掌握也不像是之前学过，便只当自己当初看错了。

　　这样也好，如果殷错真如她之前想象的那样野心勃勃，她倒不敢把殷错往上推了。

　　有一张美人脸的人多了，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往上爬，如果再加之有强烈的野心，那为披月楼带来祸事，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没有显赫的家世，想要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去挣，谁也不知道自己挣来的是什么，是泼天富贵，还是凶厄灾祸。

　　她活了半辈子，不能给这披月楼里每个女孩都荣华富贵，也只希望保她们平安一生。

　　殷错不太爱学习那些杂七杂八的唱歌跳舞，说白了，这些能成为她通天路的阶梯，但学得不错和学得很好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哪怕是学得天下第一，她也只是天下第一的青楼女罢了，要是某个大官看上她，她也只能做个大官的小妾，在后院里了此残生，因为身份低贱的原因，她随时可能被卖掉，她的儿女也只能成为贱奴，服侍着大官一家。

　　这个时代的相对平等也只是自由人对自由人罢了，没人会把奴隶和贱人当人看。

　　所以这里也不存在什么母凭子贵，有的只是子凭母贵，若你的母亲是个低贱之人，哪怕你的父亲是大王或天子都不行。

　　纵使是楚天子最宠爱的屏水夫人，因为她出身不明，她的孩子也是被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才有了正经的公主名分。

　　屏水夫人宠冠六宫如何，她让皇后从此闭门不出又如何，她的女儿还是不能称她为母，她也永远做不了大楚的皇后。

　　也幸好只是女儿，若是她生下的是儿子，皇后哪怕拼着去死，恐怕也不会让她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的，那纵使她荣华富贵享不尽，她的儿子也只能是服侍他人的宫奴，成不了皇子，以后也更不会继承楚国或者被封为诸侯。

　　学习之后的闲暇时光，殷错并没有用来复习，而是光看这种杂书野史了。

　　她的楚字写得不好，认起来却不算费力，看书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只可惜现在的书都是竹简所制，造价高昂不说，还重得要死，一部书所用的竹简能整整塞满半箱子，这落竹阁里虽有些藏书，但细读起来还是很少。

　　不过别的不说，至少大楚天子姓甚名谁，现在天下共有几位诸侯，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而今天下七分，除姒国以外，还有六个诸侯国，郑襄吴齐晋燕。

　　其中郑襄居南，吴姒位中，齐晋偏东，燕独于北。

　　大楚的都城名端洛，处于端水和洛水交汇之地，也位于整个大楚的中心。

　　诸侯国的势力相比，齐国国土最小，燕国最大，但燕位于苦寒之地，虽燕之军队个个骁勇善战，但在经济方面实在提不起来，南边的郑襄又瘴气甚多，人口较少，是以论有钱与否，还是东部和中部的吴姒齐晋比较好。

　　虽然大楚之威在诸侯心中日减，但毕竟有上国的存在，那些很小的诸侯国又已被吞没，这些国家之间实力相差不多，也没什么国家敢于公然交战，只是边境的一些小摩擦年年生事。

　　是以从大局上看，大楚还算稳定。

　　殷错翻看着手中的竹简，一旁的听楼却撑着头道：“阿错，你都看的什么啊？这些字儿歪歪扭扭的，我看一会儿就想打瞌睡。”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殷错的平易近人（表面上的），听楼便放下了开始的小心翼翼，变得与她熟络起来。

　　不同于夫子们的看法，她觉得阿错真是太厉害了！

　　一天学三个时辰那些高雅到她完全不懂的东西，学完了都不觉得累，甚至还有精力去看这些厚厚的书简！

　　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阿错上辈子说不定是天上的仙女吧！

　　殷错笑道：“这讲的是穷书生当官的故事，挺有趣的。”

　　与听楼说话，她用的是俗语，但在心里，她还是用雅言翻译了一遍，便于自己熟练掌握。

　　听楼不认得字，殷错也觉得这样不错，若是听楼把她的事情往外说，让人知道了她在看这种书，可就不太好了。

　　讲这种诸侯割据的书简只有两部，这屋子里大部分书，还是说一些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或者一些清官历尽磨难最后封侯拜相的坎坷故事。

　　果然，听楼开心道：“这讲的什么？阿错给我念念吧。”

　　殷错便照着男频小说和古代各种乱七八糟小说的套路开始编。

　　一个身世困苦的穷书生，遇上一个妖精，那妖精一见书生就说他是自个儿上辈子的恩人，非要以身相许，两人做了那啥啥事之后，书生就说一定会娶她。

　　这时代当然是没有进京赶考这回事的，但书生还是要去姒都投奔亲戚，结果亲戚看不起书生，书生就口出狂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屁话，一个大官路过，就觉得书生真的好有王霸之气，考校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就非要把女儿许配给她，书生心里很愧疚于那个妖精，但还是高高兴兴娶了官小姐，后来在大官的帮助下，书生做了官，为自己的家人翻案。

　　这时候姒王才发现书生竟然是几十年前某没落世家的独子，姒王于是大手一挥，惩罚了当年陷害书生家的人，又把公主许配给了书生。

　　书生左拥公主右抱官小姐，回去向妖精道个歉，就把妖精哄回来了，然后就是财权美色皆到手，happy ending。

　　殷错尽量按照这个时代的三观编故事，听楼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听完了也意犹未尽，却也吐槽道：“别的都好，就是这书生太恶心了，既然答应了妖精，又怎么能答应公主和小姐呢？”

　　说着她又皱眉起来：“这个故事说的那些东西都挺好玩的，什么断案、什么妖精鬼神之类的，但这书生怎么这么烦啊？还说自己对妖精愧疚，我看他分明就是自己色，还想攀附权势，还好意思为自己找理由！”

　　听楼越说越起劲，最后越发不爽起来：“这个妖精也是傻，明明自己那么厉害，干嘛要想不开以身相许啊？公主和小姐也是，家里有权有势，非得嫁给一个穷书生？姒王和大官居然也都答应了？太费解了。”

　　殷错不禁失笑，她一直知道古人的三观也一直倒退，直到近代才好起来，只是没想到，古人的三观居然倒退得这么厉害。

　　看来这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可爱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