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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识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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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错为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思想水平而感到抱歉,顺嘴附和道:“是啊,这种书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写的,让这种人识文断字真是浪费啊。”
听楼一听也来了兴趣:“既然这种道德败坏之人都能识字著书,那我也想试一试。”
听楼想要识字,那殷错自然是愿意教她的,现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她以后的助力,之前她没有提起这件事,也是怕听楼没有兴趣,反倒不美。
她拿了竹简和刻刀,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慢慢教听楼。
听楼看她平日里写写画画很多次了,竟然也掌握得很快,没一会儿,一片竹简就被她刻满了。
竹简不好制作,是以大家都会把用过的竹简削去一层皮,再重新刻字,直到竹简薄成竹片,难以刻字为止。
殷错看她学得快,也很高兴,便重拿了一片新的竹简给她:“你继续学着,用过的竹简我帮你削便是了。”
听楼略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应当我帮阿错削简才是。”
“这有什么?”殷错不太在意地摆摆手,“我让你习字,你便习字就是了,你再怎么帮我削简,也不若多认得几个字来得好,再说了,你学得这般快,不学很是浪费,趁着今儿个有时间,学便学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听楼听了殷错的夸奖,眼睛都笑得不见了:“真的?我真的学得很快吗?”
殷错则玩笑道:“快是快,只是还是不如我。”
听楼捧了她两句:“自然,阿错是那什么生而知之的人,我怎么比得上呢?”
“快写吧,”殷错笑骂道,“有这闲功夫夸我,不若多认几个字。”
习完字后,殷错又干脆教了她一些雅言,不过跟殷错不同的是,听楼的语言天赋一般,说起雅言来总是不伦不类,一句话也颠三倒四的,很是奇怪。
她有些泄气:“果然我还是太笨,不如阿错聪明。”
“你当然比不上我,不过也不能算苯,”殷错摸了摸她的头,“你都说了我生而知之了,比不上生而知之者很丢人吗?”
听楼心思简单,很快又高兴起来:“也是,如果阿错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那我比不上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殷错笑了笑,她当然不算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她只是知道,做什么事情于自己最有利罢了。
听楼很快又摩拳擦掌起来:“没关系,我学字就好了,会认楚字,我以后去铺面当个账房都使得。”
这时代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出去做事的女子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殷错吹开刻字溅出的竹屑,笑道:“那以后若是我出去开了铺子缺个账房,那你可不能拒绝。”
“那是一定的啊,”听楼都想着自己挣到钱后怎么花了,“阿错这般好,肯定不会亏待我。”
两人又聊了点有的没的,天便有些暗了,烛光晃动易伤眼,这里又没有什么激光治近视的手术,殷错不想自己以后年纪轻轻就啥都看不清,只是随意看了会书便躺在床上。
她一边默念着今天课上楚字的写法,一边思考着今天听楼的话。
或许,听楼还有别的用处。
——
“什么?”粢娘听了阿音的话,顿了一下,才道,“那两人都死了?”
“都死了,”阿音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都死好些天了,若不是天气冷了,他俩的尸首怕都要发臭了。”
“怎么死的?”粢娘对野人的死活不感兴趣,但她知道,若这两人是饿死冻死的,阿音肯定不会没事找事报给她。
“据说这两人死时面色青紫,恐怕……是中毒,”阿音慎重地看了粢娘一眼,才道,“某只怕阿错姑娘……”
“我懂你的意思了,”粢娘打断阿音的话,道,“阿错年纪尚小,断不会与此事有关。”
虽然这些日子她与阿错相处不多,但看阿错眉目疏朗自在,便也知道她是个没坏心眼的。
纵使她怀疑阿错有什么隐言,但阿错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做下下毒杀人这种事?
再说了,这两人又不是什么好人,阿错是怎么来的这披月楼她又不是不清楚,他们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乡野之中毒物甚多,定是这两人不慎食了毒花毒草,才因此出事的。
“某也算不上怀疑,”阿音道,“只是前些天还好好的,转脚就死了,某有些奇怪罢了。”
粢娘叹了口气,拿了一两钱道:“罢了,也别管那么多了,买口薄棺葬了吧。”
待阿音走后,粢娘忙了一阵,又想起这件事来。
她觉着有些不对,又觉着这件事迟早是要跟阿错说的,便顺着路走到了落竹阁。
落竹阁里,琴音潺潺,显得弹琴之人自有一股宁静舒雅的气质,粢娘知道这不会是阿错弹的,只是站在侧窗外等着。
很快,一曲终了,屋内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阿错,我一段一段地弹,弹完一段你再弹一段,可好?”
“好。”
童音清脆干净,很是悦耳。
很快,旋律又起,只是弹到一半就断了,紧跟着的琴音断断续续,但很明显可以听出,琴音的主人很想把这琴弹好,便显得稚拙可爱起来。
粢娘一边笑着,一边进了落竹阁。
看见她进来,安夫子很快告退,只留下她们和听楼三人。
“学得不错。”粢娘赞道,“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学成这样,已是很不错了,唉,我之前还以为你学不下去,要把琴砸了呢。”
殷错自然知道,粢娘若是只想夸她,是绝不会跑来落竹阁的,但她不好表现出来,只道:“粢娘谬赞了,夫子说我天赋不成,弹琴犹如砍柴,您这般夸我,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你日日都得学这么多东西,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累,学成这样自然很不错了,”粢娘夸道,“夫子说你一般,也是想鞭策你,让你不要骄傲。”
“这样吗?”殷错笑了起来,露出一丝羞愧来,“我还觉得夫子们其实并不愿意教我呢,这样想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粢娘见她会因此而感到羞惭,心下更是认定殷错是个好孩子,她温言宽慰道:“没事,夫子们不会怪罪你的,你这般年纪就能学点有模有样,夫子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还不待殷错再说些什么,粢娘又道:“对了,这次过来也是想和你说一声,送你过来的那两人,死了。”
殷错开始很有些不解,好像忘了送她来的两人是谁了似的,半秒后,她才恍然大悟道:“您说那两人……他们死了?”
粢娘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殷错低垂下眉眼,但很快恢复平静:“天气渐冷,野人无食,死了也很正常。”
粢娘对殷错的态度十分满意,她来之前就想过了,若是阿错承认是她做的该如何,若阿错表现得太过悲伤又如何,这都不好。
她不希望阿错小小年纪便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报仇有许多种方法,年纪尚小时就这么干,以后很容易走了弯路,但为他人之死太难过也不好,心神这般容易被牵动,活不长的。
像阿错这样就很好。
粢娘想,哪怕阿错是装的,也证明她有这个实力瞒天过海,以后真能成一番事业也不无可能,若她不是装的,那阿错也是个心性不错之人。
——
虽然殷孟吩咐了,让他找些人去寻找像殷错似的女孩,但殷伯还是只派了四个人,加上他自己,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寻找。
这种事,总不要太多人知道才好。
殷伯是前任殷家家主的异母兄弟,也就是前前任家主之子,只因为殷伯生母出身低贱,他也只是殷家的一个家奴罢了,虽然他看着殷孟从小长大,但毕竟主奴有别,能得殷孟一句阿伯,他已经很荣幸了。
他能得殷姓,都是殷孟信重他的表现,虽然殷伯明白,殷孟如此施恩是想让他为殷家效力,可这恩情,殷伯不能不认。
得了殷姓,起码他死后也能有个碑了,而他的后代,也不必沦落得世代为奴。
殷伯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看着车内已有的几个女孩,稍稍流露出一丝不满。
不行啊,果然野人就是野人,哪怕相貌稍微清秀点,也难掩身上的土气。
他想着殷错,那个出身高贵却很小就丧父丧母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微的悲伤,不过很快就消弭了。
他出来前,殷错已经高烧不退整整三日了,等他回去后,她怕是早就死了吧。
会有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孩代替她嫁进鸾玉宫,成为姒国的王后。
殷伯不太能接受这件事,出身本就是天注定,除非主子恩赐,不然奴隶又怎么能翻身呢?那个还未出现的女孩运气也太好了点。
他心里涌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但很快又放下了。
毕竟是为了殷家,为了殷家的荣华,这些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