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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玫瑰味的月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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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父又进医院了。
从夏威夷回来后,姆父和父亲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姆父不再把父亲视为空气,有时还有些依赖父亲的意思。
父亲很高兴,在处理事务的时候手段都缓和了不少。
我以为姆父在十几年来被父亲一点一点打动了,原谅了父亲。但是我好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能跨过的。
姆父的敏感期到了。
那天我刚刚进家门,就闻到一阵浓烈的玫瑰味,我以为是小舅舅来了,因为父亲从来不许家里种玫瑰花,只允许有月季。
然而当我走到花香最浓烈处时,却只看到姆父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圈缩着身体,我想上前却被佣人拦住了。
“少爷,你现在过去只会给先生造成更大的冲击,会让他更痛苦的,已经通知林先生回来了。”
我知道,我不是姆父的Alpha ,现在过去,我的信息素只会给姆父带来更大的伤害,但是我却无法看着姆父这样痛苦而选择袖手旁观。
就在我再也忍不住想要强行上前时,父亲匆匆赶过来,他跑到姆父身边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缓缓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姆父。
青桔酸酸甜甜的味道包裹着浓郁的玫瑰味充斥整个房间。姆父和父亲的信息素契合度非常高,按理来说姆父应该会很快就被安抚下来,然后就是我要回避的事。
为了避免尴尬而且同是Alpha 的信息素,虽然是父亲的,但还是让我有些不适,于是我打算离开这里,却听见刚刚还是在小声哭泣的姆父爆出一声哭嚎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好痛……”姆父像条离水的鱼一般在父亲的怀里挣扎,抗拒父亲的怀抱,整个人痛苦不堪。父亲害怕伤到姆父,不敢强行去抱他,只能僵着身子。见姆父抗拒自己的信息素,青桔的味道一下子收的干干净净,怕给他再增加任何一点负担。
姆父捂着腺体,不停挣扎,泪水流个不停,玫瑰味更加浓郁,父亲的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言言,对不起……对不起……”
姆父半躺在父亲怀里,猛的吐出一口血,染红了父亲的前襟。
我浑身僵硬,脑子里只剩下那段日记
“每天一支的信息素精让我分不清到底是月季还是玫瑰。”
“月季快死了”
十几年前的债,现在该还了。
那天之后,父亲的信息素没办法安抚住姆父,无奈之下只能给姆父打了抑制剂,从那天起,姆父住院了。
也是从那天起,姆父频繁的进入敏感期,每一次释放信息素都会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父亲也很痛苦,他曾经问过医生能否切除腺体,得到的答案却是姆父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任何手术。因为他的信息素会让姆父更痛苦,在姆父敏感期的时候,父亲只能被隔离在病房外,看着医生给姆父打抑制剂,却无法进去。
过了一段时间,姆父的情况好了些,敏感期没那么频繁,对父亲的信息素也没有那么抗拒了——事实上,因为极高的信息素契合度,姆父的信息素是不抗拒父亲的,但是心理的因素会放大姆父的痛苦。等到姆父心里没那么抗拒父亲后,父亲的信息素能够安抚住姆父了,那时父亲总是抱住姆父,一边安抚他一边道歉,意识混乱的姆父则整个人缩起来,不住地哭泣。
姆父为何这样的原因,我知道,所以我没问父亲。父亲大概也察觉到我的态度,但是也从不告诉我,他现在将公司的事务交给我,整日就是呆在医院里陪姆父。
我和他之间隔着姆父,我想我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完完全全的把他当成一个让我敬重的父亲了。
姆父很快的再次消瘦下去,全然没有之前欢乐的样子,和父亲的关系也降到了极点。
而且,他经常意识不清,变回了我还小的时候的样子。
他会突然惊慌的开始喊我的名字:“柠柠,我的柠柠呢?”如果没有看见我,就会一边哭一遍找我,直到看见我为止。因为他害怕我被丢掉——小时候他总是和我说月季是不配拥有孩子的。
真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一些被我遗忘的事现在反而记起来了。在我三岁的时候,姆父曾在背地里教我叫小舅舅姆父,不允许我这么叫他。还有一段时间不让我独自一人或者被出来小舅舅外的人带走。
他和我说,只有我是玫瑰的孩子才会有人爱我。
我小时候不懂,还很害怕他。姆父见我害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小舅一直陪着我,导致我再次见到姆父的时候却不承认他是我姆父。
那时候他该有多难过呢?
父亲不能责怪外祖父母小时候对姆父的忽视,外祖父母也不能责备父亲之前的暴行,因为他们都对不起姆父,没有立场去怪别人。但我又好到哪里去呢?虽说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但是那些伤害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是掩饰不了的。
倘若我的孩子不理解我甚至因此害怕我远离我,想必我也会十分伤心。
想到这,我更为姆父感到难过。
姆父不再和父亲说话,也很少和我说话,甚至比前一段时间生病的时候还要沉默,就连小舅来看他也是一言不发的。
有一天姆父主动找我要了录音笔,说想记录一些事情。
后来有一天我下课后买了束月季去看姆父,姆父把我叫到床边。
“我给你点东西。”
“你喜欢月季吗?”姆父语气平淡,一只手却紧紧拉着我,我两只手反握住他,认真切诚恳的告诉他:“我爱月季,姆父,不是因为这朵花,是因为我爱你。”
姆父盯了我很久,我也不曾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为什么会喜欢月季呢?在我还没太多意识的时候,刚来到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是在我还对这个世界不熟悉的时候,总有月季花香日日夜夜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好”姆父一直放在被子底下的手伸出来摸了摸我的脸。
“姆父要给我什么”
听到我问这个,姆父笑了,有些释然。
“我要告诉你,以后你无论和谁在一起,你都要爱他敬他,你若不喜欢,就说出来,不要欺骗伤害别人。”
“无论是什么,是月季还失眠玫瑰,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了,就不要辜负人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有了孩子以后,也不要忽视你的任何一个孩子,他们都是你的血肉。”
姆父说的很温柔,最后他看着我,似乎将我看透了一样“你也不要去恨他们,他们对不起我,但你不要怨恨。”
“我不要你生活在我的仇恨之中,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完完全全的他自己。”
姆父的话一直刻在我心里,因为我知道,那是姆父前二十几年来从未得到的公平,他不想我成为一个失败的丈夫或者是一个偏心的父亲。
我拉着姆父的手放在我的心口“我会把它刻在我的心上,永远。”
自从那天以后,姆父的身体更是越来越差,到后来已经需要依靠呼吸机了,姆父一直都患有胃癌,其实以前早期的时候,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是可以痊愈的,但是姆父的身体太差了,承受不了手术,而现在病情突然恶化,到了晚期,身体就更差了。
父亲找来了很多专家,可是都以认为姆父的身体条件,若是现在做手术,成功的几率不足一成,不做手术,尚且还有三年时间。
一成,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那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听到医生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时候亏了身子时,外祖母快哭晕过去了。父亲难以置信地再次提问,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
我无心去想别的,走进病房,姆父躺在床上睡觉,他最近十分嗜睡。他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身体消瘦,像是随时会离开的样子。
抓不住他
我想让姆父高兴起来,于是拜托我的一个Omega 学弟以我恋人的身份和我一起去看完姆父,陪姆父聊天。
小Omega 开朗且健谈,姆父看到他以后又开心又惊讶。也许是因为学弟聪明,又或许是姆父生病了不太舒服,姆父居然没看出来我的小心思。
学弟临走前,姆父将那条月季项链送给了他。
即使是这样,姆父还是日渐消瘦,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无奈之下我只能多拜托几次那个学弟。
突然有一天,姆父精神状态很好,虽然还只能躺在床上不能随意下地,但是可以不依靠氧气罩也可以呼吸了。
刚开始我们都很害怕是回光返照,但是这种情况维持了几天后,心都放下了一大截。
那天姆父把父亲叫到床边,低声和父亲说话。
那是从姆父住院以来,第一次和父亲讲话,父亲很惊喜,然而他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姆父说:“林泽寒,我好痛。”
“我太疼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放过我吧!”
“我想我不爱你了,可我也不想恨你了。”
“以后,我们就没有牵扯,下辈子也不要在遇见了,我下辈子,要做一个Beta ,不当月季,也不做玫瑰。”
姆父看了一眼父亲半百的头发,泪水划过眼角。
“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这几句话像是耗尽了姆父所有的力气一般,手垂下去,慢慢闭上眼睛,旁边的心电图仪的警报声响起,外祖母尖叫一声,慌忙跑出去叫医生,父亲也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抱住姆父,又被赶来的医护人员拉开。
整个病房乱糟糟的,姆父手腕上的伤口让血肆无忌惮地涌出,染红了床单。垃圾桶被踢倒了也没人去收拾,姆父被拉进急救室,在进去的时候有东西从床上掉下来
是一支录音笔,我给姆父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