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外的世界》寻隅

20、昨晚，你一直在这？

　　边伽城往车库走去，只见自己车旁边坐了个人，他靠在轮胎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胸前。

　　看那衣服的颜色和样式，很像段柯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他有些惊讶，走上前去，果然是段柯。

　　又听到脚步声，段柯没有立即抬头，但这一次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下了。

　　“对不起！”边伽城说。

　　段柯抬起头，见一个边伽城站在身前，他揉了揉眼睛。

　　早晨的车库还有些昏暗，灯光下的段柯，头发凌乱，眼框还有些发红，眼睛里充满了委屈，边伽城看得有些心疼。

　　“你，昨晚一直在这？”边伽城蹲下来，握了握段柯的手，很是冰凉。

　　段柯点点头，感受到边伽城温暖，他的手不由瑟缩了一下。

　　“先上车，我们去你家。”边伽城感受到他的闪躲，懊悔不已。他站起来，改向段柯伸出手。

　　段柯拉过他的手，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但他昨晚在这坐得实在是太久了，整个下半身都麻痹了，腰也直不起，边伽城手一拉，他整个人扎在边伽城怀里。

　　“我腿麻了。”段柯在边伽城怀中嗡嗡地说，他感觉两条腿都在被蚂蚁啃咬，难受得不行。

　　“你，跳几下？”边伽城也不敢动，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你抓着我的手，我试试。”段柯见边伽城肯定的眼神，相信了他的话，把手交给边伽城，紧紧拽住他。

　　奈何他根本没有力气两只脚脚一起跳，只好先尝试单脚跳。

　　“嘶！啊！”随着段柯一只脚落地，他发出一声惨叫，拉着边伽城就要蹲下。

　　边伽城托住他，“先忍忍，先忍忍，站着总比蹲着要好。”

　　段柯可怜地看向他，却见边伽城的手红了一块，松开手仔细看，“你这里烫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边伽城继续用那只手扶着他。

　　“怎么会没事，你处理过没有。”段柯不敢再握他的手。

　　“真没事，你先抓住我这个手，我上网查一下怎么办。”边伽城把一只手推到中间，让段柯抓住，另一只手拿出电量不足的手机，开始查阅要怎么办。

　　“你现在能站稳吗？”边伽城问。

　　“应该可以。”段柯试着松开了边伽城的手。

　　“你把两只手举起来，甩一甩。”边伽城收了手机，两只手环在段柯身旁，怕他摔倒。

　　段柯将信将疑，举起手，疑惑地看着边伽城，只见他点了点头，段柯两只手开始甩动。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蠢？”段柯不经意看见了车窗上的自己。

　　“不蠢，一点都不蠢，你好点没？”边伽城安慰道。

　　“好像挺有用的。”段柯停下舞动的双手，试着走了几步，感觉确实要好很多。

　　“先上车吧，你身上太凉了。”边伽城走过去给他打开了副驾，把空调开到最大。

　　“能走过来吗？要不要我扶着你？”边伽城站在副驾边问。

　　“不用。”段柯轻一脚重一脚地慢慢走过去，坐进副驾。

　　“对不起，我昨天回了这边，想着拿点东西就走，没想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边伽城帮他关好门，坐到驾驶座，再一次诚恳地道歉。

　　昨天晚上边伽城十点都没有回来，怎么也联系不上，段柯有些担心，就跑出来找边伽城。可是他找遍了边伽城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工作的地方、常去的咖啡店、超市、商场，还是没有找到他。

　　他害怕边伽城出事。

　　他不相信边伽城会欺骗他，可他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找。

　　于是他去了边伽城家，罗树告诉他边伽城不在，说边伽城在曹江哪里，可他在玄关处看到了边伽城今天穿的鞋。

　　他一时有些混乱。

　　但他也不敢闯进去，他怕边伽城真的在里面。

　　他只好打电话给曹江，也不在曹江家，那边伽城只可能在这，起码曾经回来过。

　　回到车库，坐在车上，他想了很久，确认了一件事情，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边伽城不至于躲着他，不见他。

　　可是认知和事实有些矛盾，看着外面的车子，他不能就这么走了，如果，如果真的……段柯摇了摇头。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想到什么，他急忙下了车。

　　在安静又昏暗的车库里，他心惊胆战地拿着手机照那些车牌。

　　还被巡逻的保安怀疑是小偷，他又羞又急，好说歹说，安分地坐回了自己的车，保安才离开。

　　不过，等他们走了之后，他又下车找边伽城的车。

　　看着那个熟悉的车牌，他眼睛有点发酸，当时他真的很想去楼上找边伽城，想问为什么，但实在是太晚了。

　　又怕明天醒来，边伽城已经开车走了，他才在守在边伽城车旁边的。

　　“罗树说，你在曹江家住。”段柯缓缓开了口。

　　“对不起，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你家住，你是我的服务对象，这样做不符规范。”边伽城解释说，“我这里的朋友他又都认识，所以，我就说了曹江的名字。”

　　“我们不是朋友吗？”段柯看着他。

　　“是，也不是。”边伽城狠下心，“你首先是我的案主，其次才是朋友。”

　　段柯心头一紧，不再看他。

　　“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这样说有些伤人。”边伽城有些不忍，“但我们必须把界限说清楚。”

　　那你还说？段柯瞟了他一眼，继续看别处，耳朵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关注你的问题，更客观地分析你的问题、为你治疗，你才能好得更快。”边伽城解释道。

　　“我早就好了。”段柯转头看着边伽城。

　　段柯现在的情况确实没有问题，但是根源性的问题没有解决，以后还可能会诱发其他病症。但关键是这个根源，他现在虽然知道了，但是却没任何头绪去解决它。

　　还有段柯的之前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差错，他也不知道，说是段柯自己的防御机制起了作用，他还是不太相信的，他反倒是倾向于外部因素导致的记忆替换。

　　这事确实荒唐，任谁听了都会怀疑，但种种事实表明，段柯的记忆确实出现了问题，可边伽城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

　　“我真的没问题了。”段柯倾向边伽城那边，以加强话语的可信度。

　　“我知道你确实现在没事。”边伽城看着他，作了让步，“但我不能确定以后会不会有问题，再观察一段时间好吗？”

　　“好吧。”段柯回自己位置坐好。

　　“你先睡会，到家我叫你。”边伽城看着段柯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嗯。”段柯也撑不住了，把座椅调到舒服的位置，没一会就睡着了。

　　边伽城驱车前往超市，想买点东西给段柯补补，也算表达一下他的歉意。

　　停好车，见段柯睡得很沉，没叫段柯，把空调的温度调足，打开了后排的车窗。

　　边伽城走了一段路，又折回，写了张便条，留在车上，确定段柯醒来能看到之后，他才走。

　　买好菜回来，到家，段柯还没醒。

　　好在边伽城今天没事，也就没有叫醒段柯，坐在驾驶座上看起了电子书。

　　没一会，手机又没电了，边伽城见段柯还没醒，他实在没事做。

　　边伽城只好调好座椅，闭眼睡觉，脑子里嗡嗡嗡地，思绪有些乱，他睡不着，于是侧过头观察段柯。

　　一张很年轻稚嫩的面孔，睡着后的段柯不像他平时接触的那样近人，段柯此时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感觉他这样趁段柯睡着打量他，有些无礼，边伽城不再看段柯，躺在座椅上假寐。

　　边伽城实在睡不着，坐了起来，关了空调，把车窗打开，留段柯一个人在车里。

　　他在段柯庭院里闲逛，院子里的小径都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没了空调的声音，段柯悠悠转醒，边伽城座位上只剩下一张纸条，他拿过，座垫还是温热的，边伽城没离开多久。

　　“我在你家庭院，车里待太久有点闷，我出来走走。——边伽城”纸条上是边伽城的字迹，他认得出。段柯不自觉地笑着，把纸条收好，下了车。

　　“边伽城。”段柯高喊，睡了一觉，他精神了不少。

　　“睡好了吗？”边伽城听见段柯喊他，走了过去。

　　“嗯，我是不是睡得有点久，几点了？”段柯有点不好意思。

　　“11点多，你先去开门，我买了菜，我去车上拿一下，等会做饭给你吃。”边伽城笑着，从车后备箱拿出上午买的菜。

　　“好！”段柯很是高兴，把昨晚的苦恼和委屈都抛在脑后，小跑过去把门打开。

　　进了屋，边伽城直接往厨房去，开始处理食材。

　　段柯往楼上走去。

　　“我家的钥匙，给你。”一把钥匙伸在边伽城眼前。

　　“我要是不在，你可以直接进来，不用在外面等。”段柯又把钥匙往他手边递过去。

　　“你的手……”在光亮下，段柯看得更加清楚，“别洗菜了，去处理一下，我给你上点药。”

　　段柯把水关了，拉着边伽城出了厨房。

　　“没事的，都快好了。”边伽城说。

　　“都起水泡了，哪里快好了？这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段柯把他拉到沙发旁，“你坐这，我去拿医药箱。”

　　边伽城看着自己的手，都没破，怎么会感染？

　　“没事的，在手背上，做饭影响不大，你很久没吃东西，该饿了吧。”边伽城说着想站起来，去给他做饭。

　　“还是别做饭了，我不饿……”段柯拦住边伽城，不让他起来。

　　“咕～”段柯的肚子响得恰到好处，生生把他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还说不饿。”边伽城笑了笑，挣扎着要起来。

　　段柯有些尴尬，但态度仍然强硬：“你坐着别动！我饱的时候它也会这样叫，你不用管它。”

　　真能扯，边伽城笑着看着他：“可我饿了。”

　　段柯顿住，边伽城说这句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脸上不由晕染上了几抹红。

　　“你坐在这别动！”段柯有些犹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边伽城说，“我马上回来，别去做饭。”

　　边伽城听从他的话，坐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段柯往冰箱走去，他特意迈大的步伐，显得整个人有些急切。

　　“你先凑合吃点，我等会叫个外卖。”只见段柯拿着一个面包袋子过来。

　　“我还以为你要去给我做饭呢。”边伽城接过面包。

　　“我去做饭，还不如你吃这个。”段柯对自己的厨艺直言不讳。

　　“哈哈哈。”边伽城吃了几口，把面包递向他，“这面包挺好吃的，你吃点。”

　　“不用！你吃！”段柯听他夸面包好吃，“当然好吃！这可是我专门鉴定过的！”

　　边伽城又当着段柯的面吃了几口，露出一脸满足的笑，他从窗户看向外面：“从这看，外面风景还挺好看的。”

　　见边伽城看向别处，段柯偷偷地按了按肚子，刚刚走的急，也没偷偷吃点。本来他可以直接吃的，但刚刚一时嘴硬，反倒让他不好下手。

　　可是他真的很饿啊！尤其是看着边伽城在他面前吃得那么香，那么满足，他要按捺不住了。

　　犹豫了一小会，他曾边伽城不注意，伸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刚闭上嘴，边伽城就回头看向他。

　　刚刚那一点面包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他怎么也吞不下去，只好含着面包，闭着嘴不说话。

　　边伽城见状，心里直笑，他是故意的。

　　“真不吃？”边伽城装作不知道，拿了点面包，递到段柯面前。

　　段柯嘴里含着东西，一说话就会暴露，看着边伽城喂过来的面包，他犹豫着凑过去，张开了嘴。

　　边伽城看他要过来吃，把手里的面包转了个方向塞进了自己嘴里。

　　段柯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进了边伽城的嘴，他只吃了一口空气，哦，不，还有嘴里的面包，他把嘴里的面包吞下去了。

　　“哈哈哈！给你吃你不吃，又来偷食，早说饿不就行了吗！”边伽城把手里的面包都递给段柯，“吃吧，我不笑话你。”

　　段柯被逗了，也不生气，他觉得能和边伽城这样相处很好，他咬了一大口面包，看着边伽城笑了笑。

　　“你吃！”段柯把手里的面包送到他嘴边。

　　边伽城接过他手中的面包，他确实也饿了。

　　段柯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面包吃完了。

　　边伽城看着他大口吃着面包，诶！本来想做顿好吃的给他赔礼道歉的，现在两个人却在这里吃面包。

　　“我去给你倒杯水。”边伽城站起来。

　　段柯拦住边伽城，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支吾地说：“别，你别动，你手上还有伤，我去给你拿药。”

　　刚刚他被美食迷惑差点忘记正事。

　　段柯拿着药箱蹲在边伽城腿旁边，看着一箱子的药，纠结着要拿哪一个。扫视了一下，看到一盒外用的消炎药，心想，这个应该有用，就拿出来，拉过边伽城的手要往上面涂。

　　“你要用这个药？”边伽城看着他拿出消炎药。

　　“对啊，消炎！”段柯打开盖子。

　　“我这是烫伤，又没破，没流血的，涂消炎药没用。”边伽城把手往回收了收，却被段柯拽住，哭笑不得。

　　“没用吗？那要用什么药？”段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边伽城。

　　“我来吧。”边伽城收回了手，拿过药箱，找到凡士林。

　　“烫伤呢，如果没有破，像我这样起了点小水泡的话，不用涂消炎药，可以涂点香油或者凡士林。”说完还在段柯眼前扬了扬药膏。

　　“我帮你涂。”段柯一把抢过去。

　　边伽城一下没注意就被他给抢了过去，手又被拉过去，放在他腿上，见他那么专注，边伽城也就没有收回手，随他吧！

　　一次纵容，渐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