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来枫叶清》骆尽野

3、第 3 章

　　家宴过后的一周，方裕清要去学堂了。她以前虽然是个正儿八经的理科生，但因为自己对文学的爱好，大学报的汉语言文学（俗称语文），尽管只读了一年，但辍学以后，也有买专业书自学。莫老头有很多书，在乐器店那无聊的日子里，看书打发时间也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那家乐器店里的乐器是开店的莫老头儿自己手工制作的，做工十分精细，顾客都很喜欢，即使卖的价格高，也仍然会有人愿意砸钱。骆新茶在那三年，从一个看门的保姆变成了学徒。那老头也不吝啬，骆新茶想学做什么，莫老头就教她做什么。莫老头会做也会用，教骆新茶学会了不少乐器。她凭着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一年大学的知识，在这儿也能算是个踩线学霸了。她一点儿都不想上学，再学一次那些都会的东西，毫无意义，她并不是温故而知新那一类人。从前巴不得上学，仅仅是为了日后能找个好工作。在这里，她就算有着一身知识，又有啥用？男尊女卑的社会，轮不到她说话。所以在家里混吃等死，或者开个店坐着数钱难道不幸福吗？
　　不想去归不想去，但还是得去的。临去学堂之前，方裕清特意提醒了山林记得去取之前上街定制的衣裳，她再也不想见到那些low到爆的衣服了。
　　方沧沂原本是要坐另一辆马车去学堂的，方裕清那一辆马车还没准备好，她等不及，直接上了方沧沂的马车。方沧沂一惊：“阿……阿姐？”
　　“干嘛？蹭个车，你不会要赶我下去吧？”
　　“不，只是从前……从前阿姐不让我同你乘一辆马车的。”
　　“你都说了是从前了，现在我就要蹭，有意见也憋着，乖~”
　　“......都听阿姐的”
　　到了学堂，方沧沂抢先下了车要扶她。
　　她搭着方沧沂的手，才下车，就感受到附近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有的还小声讨论，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方裕清心里震惊地感叹：“wtf？”表面却假装镇定自若，和方沧沂并肩走进学府。
　　然后，她的脚步停在了学堂门口。
　　“阿姐怎么了？”方沧沂看见她停下，开口问道。“我……坐哪？”方裕清汗颜，她本来是想一脚进去了，但是好像不知道自己位置在哪里，这一进去啥也不知道，太尴尬了。
　　“对不起阿姐，我忘记了阿姐不记得这些事了。”方沧沂的小手拉住她，带着她找到她的座位。她瞥见自己座位旁边的人的侧颜，是一个美男子。下一幕，就是自家弟弟兴冲冲地同那位帅哥打招呼：“小王爷万福！”那帅哥转头过来笑盈盈地冲她弟弟摆摆手，见到自己，惊异地挑挑眉。
　　好死不死，她同桌就是救她但是又讨厌她的小王爷。他的脸棱角分明，两道浓浓的剑眉，一双三白眼显得他几分无情，眼珠里却明亮的有星辰大海。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清冷又带着几分笑意，比那位三殿下要更好看些。古代美男这么多？虽然是个帅哥，但是她明显能察觉到那人不太喜欢自己。方裕清觉得自己此时三条黑线挂额头：“哈哈，小王爷万福。”她皮笑肉不笑地给他行了个万福礼，不等小王爷免了她礼便径直坐下。那人道：“不谢过你的救命恩人吗？”闻声方裕清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王爷，然后起身又行一次万福礼：“谢过王爷救命之恩”那人微扬嘴角：“不必。”
　　方裕清的内心：就这？
　　古代的课是真的无聊，这些课业并不难学，她早在初中就学过了。一夫子讲课的内容，她便不想听了，睡意顿起。她用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方裕清！起来背诵《诗经》前三首！”方裕清在夫子眼里就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懒散富家女，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现下瞥见她昏昏欲睡，于是点她起来背诗。
　　方裕清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要知道，以前的方裕清，虽然不是垫底，却也是个菜鸡，一般只有考试之前，才勉强看看书，敷敷衍衍地考个中下水平，平时夫子提问她也从不答得上来，不是被罚站就被打手心。今天能流畅地背完书，让目睹了方沧沂一路上叭叭，方裕清却毫不生气的同窗更为震惊。
　　有人小声嘀咕：“撞了个脑子，她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衣品好了不少，诗也会背了！？”
　　“就是啊，今儿个早上，她居然和方沧沂同乘一辆马车，还是方沧沂扶她下车！”
　　“当初不是她当众说永远不同方沧沂一辆马车，如今怎么变了卦？”
　　“她像脱胎换骨一般，别说，还真是有几分姿色的。”
　　“肃静——”夫子打断那群人窃窃私语，“你坐下吧。”方裕清向他作揖，坐下拿起桌上的笔
　　，却没有注意到夫子眼中闪过的一丝惊异。一旁的小王爷心中同那些人一样，却不失皇家姿态，表现得风平浪静，他斜眼观察着方裕清。这回她没有睡觉，而是安安静静地在纸上写字，连休息时间到了，她也未有察觉。
　　“一曲定重楼，一眼半生寿，看的全都是那什么云涌，入得此门不回首，无需宣之于口……”方沧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桌子旁边。方裕清叹了口气，指着那些字道：“这字念筹，另外两个字念诡谲，好好学习啊小弟弟~”方沧沂露出尴尬的神色，慌忙转移话题：“姐姐写的是出自何处？我可从未见过”方裕清放下笔，用手撑着下巴：“你猜？”“这词是好，为何如此悲愁？”那位王爷突然问话。“哟？王爷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方裕清那诡异的腔调，像极了街边小混混对美女的调侃。“只是从未听过，又见词句尚佳，疑惑罢了。”“哦”她点点头，“忘记了件事，敢问王爷尊姓大名？”那人左边眉毛微挑：“免贵姓盛，名枫离。”方裕清听完，咧嘴一笑：“凤梨？名字不错嘛”
　　“！！”听到方裕清的话盛枫离的瞳孔突然放大，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又沉着脸，转头不再同方裕清说话。
　　待下了学堂，方裕清将纸笔放好，转头见着盛枫离还沉着脸一动不动，在心里对这位开不起玩笑的王爷比了个中指，同方沧沂一起离开了学堂。
　　待他们远去以后，盛枫离才从方裕清的桌子上将那些纸悉数拿出。方裕清从前没有练过毛笔字，今天她写字的时候，写得并不好。一旁偷偷观察她的盛枫离，发现这位大小姐失忆以后连握笔都不太会。这字写得是工整，工整中透露着丑。方裕清写了很多张纸，因为不太会握笔，字写得大。盛枫离一张一张地翻着，目光停留在那张写着“满座衣冠皆老朽，黄泉故事无止休”的纸上。他对着这张纸出神良久，回过神将这张纸叠好放入衣袖，收拾好纸笔，放回原位，便也离开了。
　　先皇老来得子，那孩子就是盛枫离，也是当今圣上盛枫穆的胞弟。因为是老来得子，先皇也不曾对他太过严格，盛枫离从小也不曾表示对皇位有意思，又十分喜欢粘着盛枫穆。盛枫穆当太子那一会儿，每每与先皇谈起国政，旁听的盛枫离总能睡个半死。盛枫穆在皇子中虽是佼佼者，却不受待见。其他皇子明面上同他和气，私底下却鲜少往来，唯独他的胞弟什么都同他分享，一直护着他。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胞弟的心思，也曾亲自试探过，可盛枫离说：“母妃从小教导我，兄长是太子，是未来天下的主人，我要做的便是帮助兄长。撇开母妃的话，弟弟认为，我是一个被父皇母妃放纵的皇子，我从小便这样，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且兄长待我甚好，这本是兄长的东西，我不会抢不会要。”盛枫穆如今对这位胞弟也是宠爱有加，并不只是因为这番话，这么些年盛枫离掏心掏肺对他好，替他挡刀挡枪，石头都能捂热，何况是人？
　　盛枫离每日上学堂之前，都要先练武一个时辰，下课学堂，还要练上两个时辰。自从兄长当上了皇上，这晨练便再也没陪过他。他的武功剑术皆是皇兄手把手教的，如今没有了皇兄陪伴，他本是不愿意练的。无奈皇兄非要他练，他也便依着了。其实他当这个王爷，本来就是混吃等死的，什么文学什么练舞，他从来不喜欢，如今上学堂，也只是日子太过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他不愿参政，做个闲云野鹤不好吗？每日混吃等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可惜，他离加冠还有三年，三年以后，说什么也要有事没事上个朝走过场。
　　盛枫离回到府邸，更衣时放在袖中的字条掉了出来。“满座衣冠皆老朽，黄泉故事无止休。为何会写这样一句诗？”
　　“王爷——该去靶场了”管家在外边喊他。
　　“就来”盛枫离收起那张纸条，去靶场练骑射去了。
　　另一边，方裕清的马车才到门口，便瞧见了那位三殿下和自己家的二哥哥，内心嫌弃了一万遍。她原本是不太打算搭理他们的，但想到古代制度森严，她现在的父亲又是大将军，要是因为她对皇子不敬，突然抄家，那她富婆梦就没了？只好同方沧沂一起行礼：“殿下万福，二哥哥金安。”不出所料，她二哥一见到她就对她没好脸色，而方沧源旁边的那人是真的会做表面功夫：“免礼。方小姐和小少爷是从学堂回来么？”“是的络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方沧沂见到皇家的人，就特别热情，不管是那位小王爷还是这位三殿下，自己就不一样了，看到这些都膈应得慌。方裕清瞥见碧落和山林已经在侯着她了，又觉得自己个儿站在这儿还惹人不痛快，干脆直接告退，匆匆走进府里。
　　“我们快走，看到那俩男的我就膈应的慌。”没等她俩回答，方裕清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搂住碧落和山林的脖子，快步向南院走去。
　　回到屋，方裕清累得直接往床上躺。“阿清，你为何要躲着三殿下和二少爷？他们没那么可怕吧？”碧落给她递去一盏茶。方裕清痛饮一口，才道：“可拉倒吧，我不是怕，我是不待见他俩”“为何？”山林不解。“我二哥，你们看不出来他特讨厌我么？那位三殿下和我哥一起混的，而且我落水的时候，他也没来救我，四舍五入，他俩都不喜欢我。那日在家宴，我二哥如何待我你们也不是没看到，我这人吧，挺记仇的”说完，她将那盏茶喝完，递回给碧落。“对了，你们知道三皇子叫啥吗？”山林答道：“三殿下叫盛铭络”“盛铭络？还挺好听，也是，你们古代人取名字都讲究文化。”她翻了个身，问：“对了，我还有多久才不用去学堂？”
　　“听老爷说，再过半年便不用去了”
　　方裕清哀嚎：“这也太久了吧，我都能无聊死了。算了算了，你们先下去吧，吃饭再叫我，我睡一会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