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来枫叶清》骆尽野

4、第 4 章

　　日子虽然无聊，方裕清靠着写那几首自己特别喜欢的歌的歌词，凭着自己记忆扒一扒谱子，还能苟活，且自从她发现自己的毛笔字不好看以后，她一直在夫子的课堂上刻意练习写字，也就去了大半个月的时光，这期间她的字体进步了不少。也不知道学堂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太无聊，十天以后居然学习做瓷器。方裕清当然开心啊，她去问过夫子了，烧窑的温度相当高。方裕清想做一个镜子很久了，这铜镜又黄又丑，一点儿都不适合化妆，她在现代那边那种妖艳贱货的妆根本没法儿化，每天都要靠山林替她化妆，她根本没法给自己化。
　　方裕清记得古书上记载，古代的硝石成分为硝酸钾，硫酸古代名为绿矾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可是她上哪儿捣鼓去？硝石好像是用来炼丹的，他们家……而且她爹管着军务估计也没空搭理她，她这个想法估计要凉凉。可怎么说，这铜镜照得她真是浑身难受，好生烦恼。但不说那俩弄到手，到手以后加热才能制取挥发出来的硝酸。可是现在这样，制取了怎么收集？还有制取葡萄糖，制取完了以后还要做玻璃，烧窑的温度应该很高，但是白色玻璃的原料她咋整？沙子她有了，纯碱可以去烧点海带，虽然杂质很多，也能凑合着用？但现在有没有海带也不知道，得回去问问山林才行。石灰容易啊，可长石，白云石……她梦里倒有的是。诶……想想就觉得头秃。
　　“你在想什么？”坐在身旁的人突然开口。方裕清已经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了，盛枫离见她今日竟不练字，颇感好奇。方裕清收回了心思，撇了他一眼，道：“想不开。”“哦？上次掉水里砸了头，晕了半个月还想死？”方裕清不跟他计较这番话，打量起盛枫离，心想：这是当今皇上宠爱的胞弟，要是从他身上下手，不知道那四样材料是否能弄到手呢？她小声同他说：“不是那方面的想不开。”“那是什么？”“我想要硝石，绿矾油，长石，白云石，还有一个鹅卵石碗”“你要这些来作甚？”盛枫离有点儿好奇，毕竟知道这些的女子，算是稀有物种了。
　　“做个好玩的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弄到？”盛枫离沉默片刻，才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绿矾油十分贵重——”他故意把尾音拉长，想看看方裕清有什么反应。“你想要什么？先说啊，卖艺不卖身！呸！不卖艺不卖身！”方裕清瞅了一眼认真讲课的夫子，小声同他嘀咕。
　　“你能做什么？”
　　“那我给你做糕点吃？”方裕清想来想去，目前最不费劲的就是这个了。
　　“本王爷要独一无二的！不然……你就只能偿还我千两黄金，而且本王要你给本王做一年。”
　　“你坑爹呢，千两，你咋不去抢？还有那什么供食一年还不重样，开什么玩笑？”方裕清翻了个白眼。
　　“那本王放低点要求，你先做，本王喜欢吃什么，你就给本王做。怎样？”
　　“你在玩我？”
　　“愿与不愿在你”
　　“成交！”
　　盛枫离果然说到做到，替她找到了硫酸。由于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夫子也就不那么讨厌她了。趁着这个机会，方裕清把自己要顺便尝试做其他东西的事儿给夫子提了一嘴，并且保证出事自己负责以后，夫子便答应了。只要做出一块大玻璃，然后再利用银镜反应，在玻璃上镀一层就可以做成镜子了，方裕清把材料混合好，又学着自家弟弟做了几个泥胚，一同放进窑里烧。
　　意想不到的是，在材料不是很纯的情况下，玻璃出世了。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这话不假啊。于是，方裕清又用了不知道有没有完全反应的银氨溶液在玻璃上镀了一层，一个不那么清晰的平面镜就做好了。
　　“舒服了——”方裕清松了口气，以后照镜子就不那么吃力了。别说，用平面镜一看，方裕清真的是一个美女，至少在骆新茶这种爱美女的女人眼睛里，方裕清是。
　　方裕清在这无电器无电子信息的时代虽然在很有钱，但啥也不能干，也没啥能干，以前看书无聊了，还能刷个某音玩个王者农药，偶尔玩玩吃鸡。现在呢？整天上个破学堂荒废时光，纵使有个美男在身旁又怎样？泡不起这位王爷啊！等等，自己好像还可以做……那些材料应该不难准备，放学以后去找她老妈问问能不能给她整一些来。
　　方裕清确实“雷厉风行”，一回到南院儿，就往褚迎的小院跑，碧落和山林都追不上她。“娘！”人未露面声先到。褚迎正喝着汤茶，那嗓门大的吓得她把舌头烫麻了，连忙放下用手巾擦拭被茶撒到的衣裙。“娘亲！”方裕清跑得气喘吁吁，弓着身子喘了好一会儿才行礼，“娘亲！我可以求娘亲一件事儿吗？”褚迎一边擦一边问：“看你如此毛躁是何事啊？”“娘亲，我想要相思木和一些上好的弦！还有一些制琴器具”“你要来做什么？”“制琴用！娘放心，我不会浪费的！”褚迎见她这样说，虽然不放心，却还是允了这件事。
　　方裕清不知道在这里相思木和弦有多贵，但如果褚迎答应了那就不难拿到手。跟着那莫老头玩了三年木头，尤克里里这种玩意儿是她第一次做出的乐器，要是剩下点相思木块还能做支木簪，稳赚。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画着尤克里里的制作图，一旁替她研墨的碧落突然开口：“阿清，这是何物？”“尤克里里，超级简单的一种乐器。”她头也不抬，仔细画着设计图。
　　“啊？我从未见过这种乐器”碧落凑得更近些，仔细瞧着。“嗐，你们这儿，只有我见过。”她挑了挑眉，将最后一笔画完，“行了，等我妈弄来相思木和琴弦，爷就能做出这玩意儿来了。有事没事扒扒谱儿，生活就不用这么无聊了”方裕清拍拍手，起身向厨房走去，“走！爷今儿高兴，给你们露一手”
　　“不是吧？阿清你从前可是……”碧落吓得赶紧追了上去，他们家小姐，曾经差点儿就把这个院子给烧了。
　　“放心吧，毒不死你。”方裕清嘴角上扬，她以为碧落担心的，是她的厨艺。从前骆强经常出去赌，她每天放学回家就是自个儿照顾自己，虽然味道一般，勉强能活命。后来她从家里搬了出去，每天从早上九点上到晚上七点给莫老头看店，晚上九点又要去酒吧赶场。因为莫老头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孙子在外地不常回来，他一个老人很寂寞，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所以才招的人替他看店，其实那个店并不用看，就是莫老头想有个人陪。方裕清中餐晚餐一般都是在店里吃。
　　一开始点的都是外卖，但莫老头吃不习惯，她只能动手做，莫老头嘴挑，为此骆新茶只能不断练习让自己的厨艺进步。有时莫老头也会吵着要吃点心，她就自学了些烘焙。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被莫老头diss厨艺，后来厨艺终于长进，是比五星大酒店的大厨差点，却也是算得好吃了。
　　“阿清。”几个正在扫地的婢女见她来小厨房冲她行礼，方裕清微微点头，快步走进厨房。“阿清来厨房做什么？”山林正拿着柴火准备生火，见她来不禁感到诧异。“来给你们做好吃的啊！”她四处打量着这个小厨房，damn，这种柴火形式，她可不会捣鼓火。。。
　　“可是……您可从前曾烧过这厨房，还差点把整个院子点着，我怕……”山林满脸写着担忧二字，眼神示意碧落，却见碧落无奈地摊摊手，山林心里痛苦哀嚎：要是这厨房烧了可如何交代？“嗐！简单！你来控火我来炒。”她冲山林比了个赞“噢对了，这里有什么食材？”山林叹了口气：“今儿个有老夫人特意给您买的螃蟹，还有牛肉，一只鸡，一只草鱼，排骨，五花肉，酸笋……”“不用说了，就这些够了，香料是都有吗？”她虽然能吃，但也没打算做很多，比较懒。“香料自然是一应俱全的。”碧落回答她。
　　“我从前只见过磨成粉的，碧落你来帮我认香料，山林控火，我掌勺，分配可以吗？不可以也要说可以，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山林和碧落听到最后一句话，面面相觑，眼里尽是说不清的心酸，饭菜难不难吃不要紧，她们只是害怕厨房会没了。
　　但结果是，方裕清又刷新了她们对她的认知，她对配料和腌制方法一清二楚，刀功不错，甚至炒的时候逸出来的香气闻着便饥肠辘辘，这一次没有烧厨房。
　　方裕清做的大闸蟹炒出来的色泽鲜美，比之前家宴的大厨做的更好；酸甜排骨更是色香俱全；酸笋加了辣椒爆炒五花肉；她还会杀鱼，鱼骨用来熬汤，鱼肉用来清蒸。方裕清调制了碧落山林从来不曾见过的酱料，炒好牛肉以后又将白饭，酱料，鸡蛋一同拌下炒，翻炒一会儿，又闷了几门分钟，起锅。“阿清，你上哪儿学来的这些？”碧落馋得两眼发光，山林就比她矜持了些。“嗐，梦里。”方裕清开玩笑道，“噢对了，鱼汤送些给老夫人，我爹娘那边也送去一些，回来时顺道将方沧沂找来，还有我那俩哥哥，煮了这么一大锅，不能浪费。还有排骨和这炒饭，也送去一些给我爹娘一些。”方裕清将菜分出来：“我知道你俩馋，派其他人去就行。”碧落和山林应了一声，装好菜汤到篮子里，又将菜端去方裕清房里，才急急忙忙同其他婢女送菜去。碧落去了方征那儿，地儿近，碧落前脚才踏进方裕清的小苑，方沧沂后脚就来了。西院地儿比较远，山林好一会儿才赶回来。
　　方沧沂从来没吃过这样做的饭，吃得狼吞虎咽，但还抽出一只手冲方裕清比大拇指，山林和碧落两个姑娘家，虽然没有吃得那么急，却也还是塞了一嘴子菜。方裕清看着这一桌子菜：嗐，但是下次还想吃啥还是得自己动手。勺了口鱼汤，不醒，很甜，是她喜欢的味儿。方裕清看着面前的鱼汤，恍惚间想到了自己那两位“哥哥”。她这次愿意分些东西给方沧海和方沧源，倒不是向他们示好，只是不想同他们置气而已，同在屋檐下，又是她哥哥，方征和褚迎应该也希望家庭和睦，所以……
　　这一桌子菜在方沧沂和方裕清俩人的努力下，成功报销了。“阿姐…嗝——”方沧沂吞下最后一口饭，才张口叫了声方裕清就打了个大响嗝，惹得其他三人哄笑。小孩子脸皮薄，被笑话的方沧沂只好低头闭嘴喝汤，掩饰尴尬。
　　吃完了饭，趁着碧落和山林收拾桌子，方裕清同方沧沂在苑里消食。“阿姐，我相信换魂哦。”方沧沂突然对她说。“嗯？你一个小孩子，干嘛去想这种东西。”方裕清一边踮脚一边做着扩胸运动。“因为阿姐同从前不一样了”那小孩特别认真地说，“阿姐，我从前也怨你讨厌你，但从你醒来开始我就知道，阿姐不是从前那个阿姐了”“你怎么知道？”方裕清有点疑惑，这小孩十岁不到，怎么这么轻易相信人。“从前的阿姐，一见到我，看我的眼神能让我打心底发凉，但我那日来看还在养伤的阿姐，阿姐里的眼睛里充满了……诶，恕我才疏学浅，不会形容……反正，和以前不一样，从前阿姐待我同仇人一般。”方裕清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这个弟弟魔幻得让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失忆了或者装的？”
　　“阿姐，我虽然小了点，但我不傻。阿姐如今行事风格，穿着打扮，厨艺和字迹都同从前不一样。且我从前的阿姐，是背不出诗的，更不可能写出‘一曲定重楼，一眼半生筹’这样的字句，而且现在都阿姐待我很好”方沧沂含笑同她对视，“我会保护好阿姐的！”方裕清在方沧沂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
　　她默默移开视线。
　　方裕清还是骆新茶那一会儿，母亲早逝，她家就她一个小孩儿。骆强那个王八羔子，从骆新茶记事开始，他就一直在赌。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面对，骆强甚至就没去过她的家长会。从来没有人说要保护她，从来没有……这一次穿越，她其实惶恐不安，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凡事都是随心随性。在这儿她虽是大小姐，听的却是皇帝，其次才是法律。就算任性，触怒到了皇家，她又能活多久？这样想确实是杞人忧天，但她的身份地位，同皇家的接触不会少，规矩也多，条条框框禁锢着，实在是不舒服，她很害怕自己这样没规没矩的性格会给方家带来什么祸患。头一回有人跟她说，要保护她，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夜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暖。方裕清心里有点儿感动又酸酸的，虽然这个十岁不到的小毛孩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阿姐，我要提醒你一下。王爷哥哥的点心可不要忘记了。”方沧沂见她眼睛有点儿泛红，连忙转移开了话题：“阿姐要做什么？”
　　方裕清倒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明儿个你就知道了。”
　　“那会有我的一份吗？”
　　“做梦呢？他说他要独一无二的，不然他就让我赔钱，千两黄金，他个坑货，要是爹知道了我还能活吗。”
　　“嗐——不是我说，阿姐的厨艺是真的太好了”
　　“你别以为拍马屁有用。”
　　“阿姐~~~”
　　“门在那边，自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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