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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初缘之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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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躲过了一劫。
可自那日后,老芦苇却与阿三生分了许多,他再也没有吼过阿三,也不怎么搭理他,不止是老芦苇,整个芦苇荡都对阿三敬而远之,明明他们也讲话,但阿三总觉得隔着什么,互动的时候,没有真实感。
他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奇怪,只当是那夜的恐惧太深,所有怪修都闭口不谈那夜发生的事,那成了芦苇荡的一个禁忌。
只有二楞与他交好,阿三觉得也够了。
但那夜的事,刻进了阿三心里,他隐约觉出了不对劲,造化炉四汇,满月夜,姜姝,那股熟悉的腥臭,以及老芦苇当日说的十五年前的灭绝。
他去跟老芦苇求证,老芦苇却仿佛不知当夜与他说过什么,把他打发走了。
姜姝更少来找他了,好像很忙,难得来一次身上都带着不同气味,有时候是人的,有时候是别的,阿三没有闻到过的修士,他有些抗拒,她也不再总是人形完整的样子,杨柳经常拖在外面。
她再把他往街上带时,阿三发现一些行人认识姜姝,看她的眼神让阿三下意识涨出了蟾蜍皮,想冲去揍人,姜姝却轻巧地拉住他,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些视线。
他发现因为她的缘故,他接收到的嫌恶目光少了许多。
这日,姜姝带他去饭馆吃喝,阿三一直沉默着。
姜姝给他洗了杯子,问他怎么了。
阿三:“十五年前,你来过芦苇荡吗?”
姜姝稍一顿,不动声色地给他挑肉:“怎么问这个?”
阿三:“就是想起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姜姝继续挑肉,没有说话。
阿三:“那天也是满月夜。”
姜姝放下了筷子:“你想说什么?”
阿三不说话,先撇开了视线,把头埋进了饭碗里。
姜姝:“如果我去过呢?”
阿三猛地抬头看她,满眼不知所措。
姜姝:“我在满月夜会发作,神志不清,去了哪我自己都不清楚,到没到过芦苇荡,我真的不知道。”
阿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姜姝:“你不信我?”
良久,阿三摇摇头:“信。”
吃完出去,忽然脑内剧烈一痛,阿三没了意识。
他们被造化炉四汇的人抓了。
醒来时在一间奇特的牢房,房内有许多色块,暗色为主,搭配得很是诡谲压抑,看着就让人极度不适。
姜姝昏迷在他不远处,阿三冲去摇她:“阿姝,阿姝!”
她渐渐醒了来,眉头紧皱,一醒就开始呼痛,痛得蜷缩成了一团,杨柳全涌了出来,白毛若隐若现。
阿三急疯了:“阿姝你怎么了,阿姝!”
门外进来了四个人,带着花色面具,其中两个放了一张椅子后就出去了,为首的那个闲适地坐下了,欣赏着姜姝在地上打滚的模样,他的面具与其他几人不同,橘红色块占据了大头,排布玄妙。
阿三怒吼:“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那人抬起一根指头:“小东西而已,别担心,只要她把驳裂体的两身都化出来,我就停下,不如你也劝劝她?”
他的手指上停着一只煽动翅膀的橘色小虫。
“这种小虫能从眼耳口鼻进去,侵入你的痛穴经脉,哪怕稍稍抬一下脚,就能让你痛得死去活来,你猜它现在在她身体里做什么?它在乱飞哦。”
姜姝痛得惊声尖叫起来。
阿三扑过去,急哭了,但她痛得让他甚至不敢去碰她:“阿姝,阿姝……”
那花色面具的为首人懒懒道:“姜姝,别撑了,化出来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姜姝死撑着,那白毛竟硬是被杨柳阻隔着没有出来。
花色面具人道:“你也算聪明,以为在人界建起那不入流的妓-/院就能躲过我们了?你还能一辈子不出来不成?真当那些娼客会寸步不离地护着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姜姝抽搐着,没有任何回应。
花色面具人:“行了,姜姝,我们打交道也数十年了,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你哪舍得把自己弄坏啊,不过你要是再撑下去,可就真要坏了,炉虫可不懂怜香惜玉。”
姜姝怨恨地瞪着他,忍得大汗淋漓,那白毛始终没有露出来。
花色面具人的声音冷了些:“你的另一身不出来,造化针确实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还想领教更多么?一旦落在我手上,你就已经输了,姜姝。”
姜姝置若罔闻,依旧强撑着。
花色面具人偏了偏头,躲过迎面飞来的蟾蜍皮和蟾酥,这才把目光放到边上这只孱弱不堪的东西上。
阿三怒吼:“你快住手!”
花色面具人一笑:“你是个什么东西?”
阿三朝他冲过去,花色面具人摆了摆手指:“太吵了。”
手下的面具人立刻领会,上前折断了阿三的四肢,他大叫,血溅到了花色面具人的裤腿,他似乎有些生气,掏出手绢不停擦着裤腿,喘息不稳:“这劣等血,劣等血。”
花色面具人手指一弹,橘色小虫飞进了阿三身体。
阿三痛得眼眶充血,开始和姜姝一样抽搐惊叫。
花色面具人不耐地看着两只怪修在地上痛苦蠕动,他紧盯着姜姝,每当她有露出白毛的端倪,面具后的眼睛就隐隐发热,复又冷了下去,姜姝竟是撑到了现在。
手下上前轻声道:“橘主,再继续下去她会死的,死了驳裂体就没用了。”
花色面具人冷眼看着,没有回应,手下退后了去。
忽然,他视线朝下一瞥,一只带血的脏手抓上了他的裤腿。
阿三:“放……过她,不然我……我死后必化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让我的血涂满你,比你这臭虫还让你痛苦千百倍!”
说着朝他喷了一大口血。
花色面具人看着那劣等血溅满了他的裤子,面具下的脸狰狞起来,片刻后,他放声大笑:“姜姝,你从哪挖来这么个东西,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对你死心塌地的?”
手下上前:“橘主,他应当是住在那片芦苇荡的怪修。”
花色面具人一愣,随即笑意更浓:“芦苇荡?那片姜姝把我们引去屠杀了的芦苇荡?”
阿三顿住了。
花色面具人探下头:“噢,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啊,呵呵,倒是姜姝的性子。”
“小蟾蜍,那我告诉你,你那芦苇荡啊,是毁在你此刻心心念念要保护的阿姝手上的。”
“你的阿姝故意泄露藏身地点,借你们的劣等血克制我们的造化针,造化针碰上劣等血就会失效……噢,也不止这个原因,你们看到她的另一身了吧,呵呵,她怎么会允许知晓这个秘密的人活着呢,倒是好一出借刀杀人啊姜姝,你杀了我们一支分队,又灭口了知晓你身份的芦苇荡……那芦苇荡野处一个,就是灭了也无谁追究,我们也查不到你头上去。”
花色面具人鼓起掌来:“居然还骗走了这么只蠢蟾蜍,一举三得,真是漂亮。”
阿三怔在原地,艰难地转身,看向姜姝。
“……阿姝,他胡说的吧。”
姜姝没有理他,问花色面具人:“那你们……还不是知道了……谁告诉你们的。”
花色面具人笑笑:“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阿三心头大震。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姜姝,姜姝一眼都没看他。
姜姝唇角溢血:“你还不停手……我死了,你们这数十年的追捕就都白费了……绿主会放过你么?到时候恐怕你会死得比我还惨。”
花色面具人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他盯了姜姝一会儿,当真收回了橘色小虫。
姜姝喷出一口血来,耗尽般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良久,姜姝道:“放我走。”
花色面具人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姜姝:“我知道另外一个驳裂体的下落,你放我走,我告诉你。”
花色面具人一顿:“在哪?”
姜姝:“你放我走我告诉你。”
花色面具人沉默片刻,笑道:“姜姝,我又不傻,我现在手上有你,为何要拿你换一个不知真假的?”
姜姝:“我是成熟体,他是幼体,对你们来说价值更高,你们想逼迫我,也许到我死都没法得逞,绿主要的只是一个驳裂体,不是非得我,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达成共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花色面具人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你先告诉我他在哪。”
姜姝:“你不放我我不可能告诉你。”
花色面具人笑:“姜姝,你现在在我手里,你没有选择权,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可以跟你耗很久,我有很多手段,你觉得我没法得逞,想早了呢,况且你的话,我还真没法信,我何必要冒险放你,我更喜欢关起来慢慢玩。”
姜姝面色不定。
花色面具人把弄着指上的小虫:“想好了么,说吗?”
姜姝犹豫片刻,伸手一指:“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