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花路》山夫子

23、西子阁渡心劫

　　南声和鹤桂同时看向他：“你知道？是什么？”
　　阿三犹豫片刻，拉着鹤桂去了里间，把门关上，隔离了其他三位。
　　鹤桂来了兴致：“这么神秘？”
　　阿三：“你有没有能把两个物种合二为一的法宝？”
　　鹤桂：“……？？？”
　　阿三：“一个分裂的身体里有两个物种，把这两个物种合二为一，丹药什么，都行。”
　　鹤桂眼珠迅速转动，知道了：“你是说驳裂体？自然界极少有的二体一居，是一种生殖异化，只有你们怪修有，但近乎灭绝了啊。”
　　阿三：“嗯。”

　　鹤桂眨巴眼：“你是说姜姝是……？”
　　阿三没说话。
　　鹤桂思索片刻，道：“有，但那不算合二为一，而是将其中一个杀掉。”
　　阿三一顿，冷笑：“那就更好了，东西呢。”

　　鹤桂沉默片刻：“不在我身上，我得回物司界取，在我师傅那。”
　　阿三：“你师傅？”
　　鹤桂：“嗯，巧夺司君，方悯珂，他是六界当世第一器修。”
　　阿三想起鹤桂当日在蜃楼外被包围，他在物司界并不受待见，似是因这个缘故，不常回去，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拜托。

　　鹤桂：“你等我三日罢。”
　　阿三看向他，目光郑重：“……谢谢。”
　　鹤桂抖出一身鸡皮疙瘩：“我又没说不收报酬。”
　　阿三：“……什么报酬……我就贱命一条，要钱真没有啊。”
　　鹤桂：“我要钱做什么，钱我多的是，给我也是堆灰。”
　　阿三：“……”

　　鹤桂：“那姜老板娘，一身是杨柳，另一身是什么？我还没碰上过驳裂体，你跟我讲讲啊，她用那合一司器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看一回？让我帮她操刀就更好了，我下手很利索的！”
　　阿三：“这个不行，换一个。”

　　鹤桂瞪起眼：“为什么不行，我好歹也是个盛名在外的器修，多少六界能士求我给他们操刀我都不一定干，这会儿我自己送上门她还不要？”
　　阿三：“这事没得商量，换一个。”

　　鹤桂挑眉：“嘿，你一蟾蜍怪修脾性还真是大……那就告诉我她另一身是什么，这总行了吧，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说。”
　　阿三：“你要是想保命就别好奇。”
　　鹤桂不屑道：“稀奇了，我行走六界，不要命的事好奇得还少么？”
　　阿三：“……”
　　“那你发誓保密，她是驳裂体的事，除了你，谁都不能知道。”

　　鹤桂毫不犹豫地举起三指：“以我空晓君名声起誓，今日你同我所言我若有半句外泄，我空晓君必将遗臭万年。”
　　阿三看他那熟练的样子，白眼不已，一看就是毒誓发多了。

　　阿三：“你名声不是本来就臭么，都上过烟花榜了。”
　　鹤桂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空晓君行走六界靠的就是声名远播，上了烟花榜，那是为我又助长了一波威名，谁管你是好是坏，厉害最重要。”
　　阿三想了想毕歌浮那谁都闻风丧胆的江洋怪刹，觉得他说得对。

　　阿三：“好，那把遗臭万年换成无人问津，再起一下誓。”
　　鹤桂：“……你有点毒。”
　　他当真又起了一遍誓，阿三才凑近他耳朵说了两个字。

　　鹤桂嘴张了张：“……居然是这个……她老爹口味还挺清奇。”
　　阿三：“你什么表情。”
　　鹤桂：“没什么，就是想起曾在人界逛过的一个部落，在那里它的另一个名字……不过这驳裂体素来是六界之耻，都只想尽可能地藏着掖着，是最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和她真的很熟啊。”
　　阿三没说话。

　　他们出去后，鹤桂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离开前还给了阿三一个金海螺。
　　阿三见过这个，在蜃楼外当晚被包围时，鹤桂用它给罗根传过秘密，但这个是实体海螺，当日只是个气泡：“这是什么？”
　　鹤桂：“你对它说话。”

　　阿三把金海螺放在嘴边喊了句：“早点回来。”
　　手上的金海螺震动了一下，鹤桂拿着的另一个金海螺也随之震动起来，然后那句“早点回来”就从鹤桂的金海螺里传了出来。

　　阿三瞪大蟾蜍眼：“这是怎么办到的？”
　　鹤桂指着金海螺：“这里面养着鹦鹉虫，喜欢学声，会发出与之相同频率的震动，每只鹦鹉虫都有母蛊和子蛊，我这只是母蛊，你那只子蛊，它们能互相感应同频震动，这样就能即时通讯了。”

　　南声来了兴趣，缠着鹤桂也要一只。
　　鹤桂不乐意：“给你肯定成天发些屁话吵死我。”
　　南声笑颠颠地：“你不给我，我就用阿三的给你发屁话，还是吵死你。”
　　鹤桂无法，还是给了他一只子蛊，然后火急火燎地跑路了。

　　南声张罗饭菜去了，阿三走到乌祉跟前，把金海螺给他。
　　乌祉看着他。
　　阿三：“看你好像想玩。”
　　乌祉接过了金海螺，阿三道：“对它讲话试试。”

　　乌祉对着那金海螺说了句你好，金海螺震了震，不知是否里头的鹦鹉虫格外喜欢乌祉的声音，震得十分欢腾。

　　没一会儿，金海螺里就传来鹤桂的声音：“谁？神修？乌祉？天！我居然在跟一个神修通讯，真该回去让罗根那狗腿子看看，他那金律仙君会不会这样跟他通讯！”
　　阿三被他夸张的语气逗乐，乌祉也笑了。

　　他们聊得热闹，没发现床沿的二楞一直盯着阿三的背影。

　　饭间，又是何似在人间的菜，阿三给二楞夹了满碗，叠成小山，二楞却没怎么动筷。
　　阿三：“怎么了，你不是最想吃何似在人间么？”
　　二楞：“这几天在这里吃的都是何似在人间。”
　　阿三：“……哦。”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头扒饭。

　　南声看二楞：“等赎了身，你要不去我的紫筑？比起在外头担惊受怕，紫筑还是安全许多的，也不用你做什么，我对美人一向不苛待。”
　　阿三僵住，想替二楞拒绝，但他忍住了，头埋在碗里没敢抬起。

　　良久，他才听到二楞的声音：“谢谢南先生的好意，但我想回芦苇荡。”
　　阿三心头一热，眼泪险些落下来，他猛扒了两口饭，呛到了，越呛越急，饭粒都喷了出去，落在乌祉的碗里。

　　在座三位皆是一顿，阿三也堂皇了，乌祉却恍若未见，照常在碗里夹菜吃菜。

　　阿三看着他，先前涤荡不安的心就这么归了位，抬头的力气回来了，他对着南声如往常那般地喊：“就是，二楞才不去你那紫头紫尾的地儿，我们就要回芦苇荡。”

　　南声啧啧两声：“可惜了，你那把字实在漂亮，还想跟你多切磋切磋，昨晚的字惊艳我啊。”
　　阿三：“昨晚？”
　　南声：“就你不知道跑哪个旮旯偷吃去的那会儿，花魁才艺，沉香之书，落笔如云，乾坤之姿，这恐怕得是近日京平一大美谈了……不过我还真是好奇，你终日与阿三这等作死之物结伴，怎的有时间习字啊。”

　　阿三被“作死之物”四字说得直翻白眼，呛道：“你管呢，我们二楞就是厉害不行啊，不用学都能写得比你这个书呆子好！”
　　南声挑眉笑笑，不作他语。

　　夜里，阿三和二楞睡在一床，都没说话，月色和房间一同静悄悄的。
　　二楞先开口：“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在这里的？”
　　阿三没说话。
　　二楞：“你也怀疑我是自己来的。”
　　阿三一僵：“不可能。”

　　气氛又沉默了，不一会儿，二楞听到阿三抽气的声音，他赶忙伸手去摸他，摸到了满手湿，还有些黏，空气中蔓延起了他们熟悉的蟾蜍血味。
　　二楞：“阿三……”
　　阿三声音憋闷，愤恨又隐忍：“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
　　他在用指甲穿刺自己，血流了一床。
　　带鳞片的小手盖了上去，眼圈也红了：“我没有怪你。”

　　很小很小的穿刺声许久才停。
　　二楞说：“那天我们在巷子分开，回去的路上，我被打昏了，醒来就在这里了，姜姐……姜姝除了不让我离开，其他对我挺好的……还聊起了以前……”
　　阿三冷漠打断：“别提她。”

　　二楞：“你们以前，很好的，比我跟你还要好。”
　　阿三：“说了别他妈提她！”

　　床铺安静下来。
　　二楞沉默良久：“如果有一天，我和她一样了，你也会如此厌恶我么。”
　　阿三大惊，转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和她一样了，二楞你在想什么？”
　　二楞：“……没有，就是吓到了。”
　　阿三紧紧抱住他：“别瞎想了，我们很快就能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相信我就好。”
　　二楞：“嗯。”

　　良久，二楞又忧心忡忡地问：“这次南先生救了我，我不去他那里，是不是不太好？我，我没什么能回报他的，怎么办？”
　　阿三摸摸二楞的头，破涕为笑：“没事，你不欠他。”
　　二楞盯了阿三许久，似有话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