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人不倦》雨遇鱼

6、第 6 章

　　宋栩真的是只狗。
　　善良的神仙不骗人，这我亲耳所知，亲眼所见。那日我流了满脸鲜血，宋栩似乎被吓住了，露出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然后，他亲口把他在下界时经历的前尘旧事说给我听。

　　两百年前，哥哥在人间历劫，转世轮回成一普通修士，没有法力，也无修为，更没有灵兽坐骑，陪伴在身边的只有幼时捡到的一只流浪狗。于是，一人一狗相伴，奔赴大大小小的险境，同生死，共患难，度过仿佛漫漫无期的修真岁月。

　　从筑基，到金丹，从无名散修，到宗门砥柱，哥哥乘着青云扶摇直上。

　　终有一日，风起云涌，九天劫云密布。
　　此后便是殊死一搏，与天道相抗，凭着凡人身躯，去挣一个成仙之道。

　　半步飞升。

　　宋栩豁出性命，陪着他受完九十九道紫电劫雷，两人俱是九死一生。

　　是约定过同生共死的同伴。

　　是盟誓要一生追随的主仆。

　　也是陪伴此生的挚友……

　　在宋栩遍体鳞伤，倒在焦黑劫坑中犹强撑着向他回望时，却见哥哥临空而起，满身狼藉都褪去，换做一身素白华服，白玉带，紫金冠，长身而立，衣袂临风，是真正的神仙人物。
　　他自向天边而去，没有转身，也未曾回头。

　　九重天上云开雾散，七彩祥云翻涌，云中有仙音渺渺，七十二神将合掌作揖，恭贺神官归位。

　　无人记得那个被抛弃在尘埃中的小小妖兽。

　　*

　　才知道这一段被尘封的旧事，我还未来得及唏嘘，就感觉冰凉的触感探上我的足踝。
　　我被一条银链锁住了右脚，是捆仙锁。
　　宋栩这狗东西没人性，大抵时恨极了那段在下界为奴的日子，恨极了蹲在哥哥身边当宠物的自己，非说是我欠了他的，要让我也尝尝为别人当牛做马的滋味。

　　一端束缚在我脚腕，一端被他捏在手里。

　　他好像极满意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还嫌我不够落魄难堪，时不时要像狗一样牵出去遛一遛，以报复曾经的抛弃，以彰显自己如今翻云覆雨的威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与禽兽争长短。
　　我十分有自知之明，打他打不过，骂他没人听，我再修炼三百年也未必能动他一根手指头……唯一的出路，似乎就只有死亡一条。

　　我生来性子软，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更何况我是龙，天之四灵，生就神骨。在死亡末路的感召下，我决意，要把他一同拉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