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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想悠 ...

  •   林氏家大业大,家宅不置办在沪城最为热闹繁华的街道,却在城郊买下大片地,带有中式园林的五层洋楼一扫郊区颓败之感,拔地而起。房屋的最里面仍有大块空地,其作用究竟为何也无从知晓。
      几个月下来,贺惜迟个子渐渐窜上来,眉目缓缓舒展,举手投足染了些少年人应有的朝气。他所住的屋子布置简朴,唯独床头书桌放满了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书籍,一本摩斯电码入门书正摊开放在桌上。尽管失了记忆,对知识的渴望到是刻在骨子里,亘古不变。
      贺惜迟匆匆奔向主宅后空旷的训练场,远远便望见在远处伫立的数个画着红圈的靶子。
      鸢沥的其他成员已经到了,都在训练有素地摆弄枪支,练习射击。
      贺惜迟第一次用这极具杀伤力的东西,甚至都不会组装,套进子弹的手颤巍巍,仿佛抖成了筛子。其他成员见状,都放下枪,饶有趣味地看他如何摸索出门道,互相打赌他是否敢开枪,满腹不屑伴着恶意尽数扑向形单影只的少年,眼角的轻蔑都快要飞上天。
      贺惜迟慢吞吞地抬首,将目光微微上移,好像才发现这里站着群大活人,放下枪,对着以陆征旻为首的冷嘲热讽的旁观者,浅笑着问:“怎么,陆师兄上回没长记性,是还想同我再打一场吗?”陆征旻面色一冷,摸摸仍然红肿的脸,自讨没趣,领着人群磨磨蹭蹭地走了。
      前几天,鸢沥组内检验格斗术训练成果,两两对打。打到最后,便剩下陆征旻这个在这一批鸢沥新成员中年纪最长的与贺惜迟这一无是处看上去一拳便能打到的小少年。谁知道这小子看着羸弱,力气却大得像不怕死的牛犊,挡住了陆征旻一阵又一阵的组合拳,最后趁陆征旻不备给他一记重拳,让陆征旻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光滑的小脸蛋红成了猴子屁股,到现在脸颊还有些肿,梁子也便就此结下。
      贺惜迟知道自己为何不招人待见。在他醒来后,他从一些嘴碎的人口中知晓,他本是街边的小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指不定哪天饿昏了倒在个死胡同,这一生就算过完了。却不知道怎么被林止栖看上眼,给领了回来,成为鸢沥一员。鸢沥选员向来名额不多,且条件严苛,谁知道就这么空降个新成员,不知让多少费尽心机挣破脑袋进来的人羡慕红了眼。
      林止栖早在众学员阴阳怪气时便到了射击场附近,黑色的风衣裹紧他劲瘦的腰肢,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翻飞舞动。他远远旁观着少年的反应,没想到还算理性。
      贺惜迟排除万难后终于成功和手中的枪混了眼熟,好不容易将它组装起来,抬起时却感觉力不从心,便只能胡乱地瞄准,扣下扳机,黑黑的洞口吐出绵软的白烟,一颗子弹自告奋勇地扑向绿茵茵的大地。贺惜迟扶额,双颊绯红。
      林止栖走了过去,在贺惜迟一旁的射击台,慢条斯理地组装枪支。他将左手流溢着温润的光的扳指摘下,秀颀的手指转动着枪柄,分外赏心悦目。他轻轻抚摩枪身,像是对待爱人般的亲昵。额前一缕黑发被躁动的春风拂下,落在他深邃的眉眼。林止栖扭头对贺惜迟说:“看好了。”之后,林止栖瞥了瞥远处的靶心,扣下扳机。飞出的不同子弹稳稳落在不同靶心,溅起的硝烟经久不散,激起人骨髓深处的血性。林止栖放下发热的枪,说道:“好好练吧,旁人的眼光无需在意。”贺惜迟望着他一张一合的粉唇,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重重点头。
      这是在他进入鸢沥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真正见到林止栖。
      *********
      林止栖从射击场进入住宅,刚步入正厅,一道俏丽的人影便从楼梯上飞下。
      “哥!”林想悠张着胳膊,漂亮的卷发铺在肩上,一张秀丽的小脸笑成了花,双手牢牢挂住林止栖的后颈,双腿环在他的窄腰上,活脱脱一个人形考拉。
      林想悠,林家唯一的大小姐,正处二八年华,是林汉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真正被众星拱月的人物。
      她睁着杏眼,扑闪着浓密的睫羽,用着能把人鸡皮疙瘩碎一地的软糯嗓音撒娇道:“哥,你怎么又办事办了这么久,是不是忙着找嫂子把我这个亲妹妹都忘了啊。”说着还貌似纯良无辜地用帕子掩掩眼角不复存在的眼泪。
      林止栖早习惯了她那套把戏,把人形考拉从身上趴下来,无奈地说道:“别和我在这装蒜。你要的人我已经帮你查了她的底细。你要这个有何用处?”林想悠眸光一闪,像是天真无邪地说道:“当然是物色一下哪位美丽的小姐能够当我的嫂子啦!”林止栖无言以对,不和她扯皮,起身继续去忙他的事。
      林想悠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林止栖给她的文件袋,细细浏览着上面的资料。
      “江未泯,性别女,年龄20岁,职业,舞女,父母双亡,无受教育经历,住址沪城中港路‘漪芙蓉歌舞厅’,其它信息不详。”
      “江,未,泯。”
      林想悠望着文件上微笑的倩影,神思飞出了天际。
      ******
      那天晚上舞会的主角是初次在沪城抛头露面的陈根延,这个中年富豪可能脑子缺根筋,愣是把对他充满敌意的竞争对手林家也请了,林止栖有事不好露面,便只让林想悠出面走走过场。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舞池下,看这奢靡的酒池肉林,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在一旁静静看戏。与陈根延共舞的女人身着白裙,红色的细跟在似花般绽开的裙白下若隐若现,雪白的颈上戴着银饰,乖巧地垂落于锁骨,再向下看,柔嫩的腰肢轻轻扭动,平添层病美人的破碎感,激起人蠢蠢欲动地保护欲。怎料陈根延在众目睽睽下遇刺,将鲜血喷了美人一身,死鱼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人群炸开了锅,一股脑地往出口窜,狼狈地像颠沛流离的过街鼠。
      “出息。”林想悠轻哼一声,打着哈欠,踩着细跟,白嫩的手摆弄着垂落的发丝,正打算从后门走出这混沌之地。结果,在后门的窗边,看到那舞女。一根烟被她涂着蔻丹的芊芊玉手夹住,吐出阵阵烟圈,清冷月光成为她的衣,照耀着女人身上妖异的血花。在缭绕的雾气中,林想悠看不清她的脸。
      一个小小舞女,在与客人共舞时亲眼目睹对方遇刺,换个正常人都得吓得当场倒地,这人倒好,不慌张不尖叫不嘶嚎,不理乱成锅粥的人群,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这赏月品烟,也真是稀奇。
      林想悠逆着月光向前走,装作惊慌失措地问:“姐姐,他们都跑了,你不怕吗?”一声姐姐仿佛取悦了女人,她向林想悠一笑,骨子里的媚便伴着吐出的烟点染着空气,挑拨林想悠的神经。“小妹妹,姐姐觉得你也不怕啊。”说完,扭着腰肢,一步一步似是踩上了某种鼓点,妩媚的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单单留下香水与香烟纠缠不清、莫名旖旎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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