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西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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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白昼和黑夜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微乎其微、不可估计。温纯安已经记不得自己在没有光明的地方呆了究竟多久，只觉得自己似乎将要腐朽。
那个之前说过会对自己好的人许久没有回来，温纯安并不觉得可惜或是对此有过什么期盼，只是无奈事情发生得太少，他的记忆总是固执地为他留下一点特别的东西。
比如，那个人。
他说会带自己走的，说会让他的世界重新什么都有的。
那个人说得好诚恳，又为自己落了泪，可是他却又再也不来了。
他睡在冰凉的夹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夜里，他听见很重的风声，这风声究竟从哪里来的，他本来也好奇，可是现在却已经全然不管了。他是个傀儡，只是呼吸着，因为谁他不晓得也不再在乎。
吱呀一下推门的声音，那个人来了。
那一刻他的心脏跳动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因为自己停歇下去。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是炽热而温柔的，尽管看不到却总是感受得出那里面的重量。
“你醒了？”
那个人轻轻地问了一问。
温纯安没有打算隐瞒，从床板上撑起身子，点了点头。
“对不起，路上耽误了时间，本来可以早些来看你的！”
那个人握着温纯安的手真的自责起来，可是被握着的人却双目失神、无动于衷。
“之前怕别人伤害你，所以也不敢让人伺候你，这样，好不好，今天我给你洗，好不好？”
温纯安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任何表情。
“好，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你也只能相信我，因为，我喜欢你。”
如果是平时，温纯安一定觉得恶心极了。他成了盲人哑人废人，眼前这个人，这个男人却还在说喜欢他。
可是如今，他却什么也不在乎了。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那个人自己勉强撑着气氛，从屋外端来热水，卷起袖子拧过毛巾，正要为温纯安擦身。
他的手在碰到温纯安的领口滞了。
这个人如此高傲，又深恶男男之欢，他会允许自己……
可是，若不做如此，那么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解开了温纯安的第一个扣子。
那个人的手带着凉意，碰触自己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他的小心，温纯安闭上本就看不见的眼。
他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尽管身体已然退化到一定地步，可敏感的肌体依是忍受着折磨。
当他的扣子被解下第三颗时候，温纯安终是用力伸手挡住了。
他一定觉得羞耻极了。
眼前的人垂下了眸子，再也笑不出。
他让自己的爱人受苦了。
那天如果他在，如果他没有因为被冥界人纠缠，他一定不允许温纯安受一点点伤害。
……
……
“魔灵顽固不化，搅动人界，私闯冥界，按天条，应当杀之灭之。”
“不留一丝生机。”
“本就是错误而生的灵物，不早除难道留着灭自己吗？”
冥界灯盏在黄泉飘过，点着红烛的狱司正是苦恼。之前生在冥界的魔灵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没能处置干净，如今，魔灵强大俨然成为一个大的祸患。天界派上神秦丙对付都没个下落，要是天界开始究其根源，定然会追到自己头上，到时，他非但乌纱帽保不住，保不齐挫骨扬灰被喂黄泉恶鬼去了。
一身红衣，也是生得明媚，只不过是个仙界小官，分差事时候没有话语权，才被扔到这寸土没草生的冥界当差。狱司，韩英，半撑着脑袋，闲闲地提笔在生死簿下划去一人姓名。
韩英也是当过人的，以前学着修仙，底子不错就飞升成了仙。不过谁想过，这人界把人分三六九等，仙界也把仙分了个上中下来。
他在人界还算个体面人物，成了神仙，倒变个底层工作人员。平时在自己的狱司所不是记谁出生了就是划谁死了。
生生死死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不当回事了。
反正死了之后还有后世，后世死了还有后后世。
每天听人界传来的灵堂前真真假假的哭声，他都替死的人觉得烦厌。
不过好歹是当了神仙，韩英用不着担心生老病死，就是神仙历劫续命这码事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仙级不够高，天劫排队也轮不着他，轮不着他他就没机会死没机会上升，所以也只好继续跟着冥王做事。
偶尔喝喝茶找几只鬼一起下棋、赌一场。
不过神仙跟鬼物混得太好总是不见光的，所以在冥界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那便是——
冥界、人界交界地方有个暗带，那儿甭管人、鬼还是神都能玩。
韩英以前修仙时侯瞧不上不会做的，现在当了神仙倒是玩得越来越溜，喝酒赌博，偶尔时候也会去那些个鬼物开的妓馆寻寻乐子。
繁便是在暗带被他捡到的。
那是个生的白白净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童，自他从赌场出来便跟着他。那时候韩英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虽然心知肚明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定然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但因为自己官阶不大，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孩子能对他有什么图谋，另外，便是这孩子实在生得太讨人喜欢，他便私心地把孩子领回了家，并收了他做自己的小工童。
小工童真身是只白净的兔子，并不招人厌，倒让韩英想起自己在人界修炼的日子。
总之，他对这孩子还不错，没几天就找冥王商量，给他赐了名，入了自己的籍。
孩子，叫，繁。
繁星璀璨，繁花锦簇……
也算是在冥界无草无花的境遇一种无用的寄托吧！
……
韩英用笔戳了戳自己脑袋，好让自己回神，哪知自己笔还没下去，就听见门口的轰隆一声。
当差的几个鼻青脸肿从自己面前跑过，嘴里喊了些什么他也没听得真切，只觉得事情似乎挺严重，不过他倒也无所谓极了。
真要出什么事情倒也挺好，省得他再卖命干下去。
可谁知，来的竟然是之前自己扔去人界的“繁”。
……
那“繁”生得愈发高大，本来就不俗的长相长到现在也可真是惊为天人。毕竟是算自己带大的，对于这个可以跟天界第一上神打个平局的“儿子”，韩英还是隐隐觉出自豪感来。
不过这儿子正式成了魔灵，对自己却不怎么客气。
一来便是要跟自己拿生死簿。
其实几百年来，为了小营小利韩英也并非没有做过私改生死簿的事，一般来说，只要利益给的可以，冥界当差的都不会滋事。
繁跟着自己也对这点很是清楚，不过他却一点情面都没有的横夺，这让韩英不禁受伤，赌气了一把。
“你就对我这个态度吗？”
韩英按住生死簿，盯着眼前的繁。
繁一席黑衣，眼神中亮出的光冷得让韩英陌生极了。
他微微笑了笑，对着面前，只说了一句，便让韩英立在了原地。
“既然如此，那我倒想问问，当初，阿爹把我扔进那鬼火炉的时候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那一声“阿爹”喊得突兀、冷情，就像明晃晃一把刀往韩英胸口戳去。
……
“烫吗？”
繁半蹲下身子轻轻地为温纯安褪去长袜，用热水将他脚上的污渍一点点洗去。
温纯安这次没有反抗，只是依旧没有表情地坐在那儿，活像没有生气的雕塑。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繁伸出五指耐心地为温纯安洗脚一面配合着表情努力地为他注入一丝生气，“以前有个小孩，他一直在很可怕的地方生活，那里有好多人欺负他，他每天都受好多伤，有一天他终于靠自己逃离了那个地方，去了外面，可是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因为他肮脏得不得了，所以他走在路上一直有小孩拿石头砸他。小孩很生气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小孩，他说——”
“别怕，有我在，没人欺负你！”
“之后那个肮脏的小孩就陪在了那个最开始牵他手的人身边。救他的小孩是个好看的贵家少爷，小孩跟着他慢慢学会了很多也有了很快乐的记忆。可是小孩毕竟事从其他地方来的，他只能离开贵家少爷，可是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变强之后回来找少爷，因为，他也要保护少爷，不让人欺负少爷。”
“所以，”魔灵的手在热水中滞了，他抬头用恳切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温纯安，他说，“少爷还记得当初那个孩子吗？”
温纯安的心终是不安分地跳出平静，在脸上扬出一份迟疑的震惊，只是他习惯了镇定，以至这样的神态竟陌生得一时提不起完全的兴致。
他说不出话，只是坐着。
那个小孩，他是记得的。在他八岁一次出行途上被他领回家作伴的。
只是，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在这儿的？
魔灵觉出他的困惑，他原本可以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只是他有些担心面前的人得知自己的全部是否还能愿意如此接受他的照顾，他只是低了低头，又往温纯安方向近了一些。
“所以少爷，你能让阿炳照顾你吗？”
“所以，少爷能相信阿炳吗？”
……
……
他等待着，等待着，等待那个他等待那么久的人一个点头一个摆手。
于他而言，眼前这个人早已超过了所有。
他为这个人低头，为这个人压低身姿，可他却不能够乞求任何。
他只要他好就是了。
这个人是超脱生命的存在，是他的至宝，是他继续存于世间唯一的理由。
“嗯”-
温纯安点了点头，没有声音却也像说话了。
魔灵开心地一下分不清轻重将少爷抱进了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
只要面前这个人可以接受自己对他的好那么他就可以有办法一点点救活他……
繁华，繁星，繁灯，他应当全让这个人享有！！
……
……
嗡——
在飞机上看剧本果然还是有些不太适应。韩琦坐我边上靠着窗已经睡着了，我就是想找个人唠唠嗑也没个人选。
温炎给我的这剧本，叫西海，背景也是我所不知道的“舞阳国”，这到底跟我的家有什么关系也足够让我头疼。
飞机因为气流问题又连着颠簸了好几回，我实在没有精力静心下来看些故事，便也学着边上韩琦戴上眼罩睡了过去。
下飞机的时候，空气里满满湿润，闻起来很是清新。坐车先回到自己的小区，随后便开车去了父母的家。
想来也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二老，愧疚还是不免推动着疲乏的身体。
“爸，妈！”
我进门喊他们时候，他们还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直到见到我才不免行动起来。
我想，这两个至少是想我的，虽然很快他们就让我安排晚饭进而接着看未完的电视。
该烧些什么好呢？
西红柿蛋汤、青椒肉丝、小炒白菜……
嗯，好像记得谁不太爱吃辣，那辣就少放些。
可是这谁，怎么又一时想不起了呢？
因为年龄也不算太小，父母还是寄希望我能找个可以跟我踏入婚姻的男人。尽管要抱孙子孙女，二老知道希望渺茫，但总挨不住像其他的父母般憧憬着。
我看出他们的担忧，可终是不想为了应付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既然老天已然让我跳出了“繁衍”的正常轨道，我又何必再把自己往结婚的道路送上一把。
当晚，我开车回了自己的家。
……
……
“温纯安想，这个男人至少是爱他的，在他变成废人的时候，在他被几乎所有人抛弃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爱他的。如此想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终于抓住了什么的睡了过去。”
……
……
项目完成得不错，公司作为奖励，多放我一天假。这一天百无聊赖，也实在没有研读剧本的心情，便去了久久没去过的酒吧。
那个老板和我是熟人，自然晓得我喜欢什么酒，当然也知道我喜欢怎样的帅哥。
干净的眼神里还是单纯的小白兔，一看就还没受到谁的滋润。
“晨哥，老板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接过一张写着晚上八点派对的邀请函，上面内容看似正经，但只要拿到的人看一眼就会心领神会地歪嘴一笑。
所谓狂欢，□□居半。
……
夜里我是喷了香水戴着面具去的，豹纹的西装很好凸显我“儒雅”“狂躁”的设定。
我从服务生那取下威士忌，一路走一路打量我要寻的猎物。
但凡来参加的一定熟知这是怎样的聚会，每一个人都要做好被猎和猎人的准备。
而我，于我，只要躲在暗处静静等待即是。
坐在吧台生得干净还有未褪的学生气的人已经看我许久。我看得出他对我很有兴趣，可是我并不打算就这么出手。
等等吧。
猎物上钩还要酝酿情调才成。
我把视线转了过去，靠着墙继续看着周边。
他向我走了过来——
是我喜欢的长相！
“那个，我……”
看来是个大学还没毕业急着寻欢的白兔，我笑了笑，将喝过的酒递到他的面前。
我说，我需要收拾一下。
他有些迟疑，我知道他要什么，我慢慢在他注视下摘下自己的面具，并倾身含住他的左耳——
“这样，满意了吗？”
他怔在原地，没有说话，但我却打赌他是不会离开的。
王者便是有这样的觉悟。
……
……
对着镜子收拾了番自己，果然还是令人满意的状态。
我解开西装的袖口，已经做好品尝自己的佳肴，却忽地感觉面前一顿黑。
一个“砰”声，厕所门被谁猛地关上，我的眼前漆黑一片。
“谁？”
我问着却无人回应。
我感受得到越来越向我靠近的急促呼吸。
是谁？
我不住退后，直到被一个力猛地扣向厕所的柜门。
那个人是谁
力气如此大我根本没力反击。
我被按在柜门粗野地吻着，没有反手的余地。
这是角逐，是尊严的对抗，可是压迫着我的人却在结束那刻抱着我微颤着身子。
他在做什么？
将头埋在我的肩，紧紧地扣着我，某一刻，我感受到他的害怕。
“晨晨，别，能不能别，喜欢别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顿了。
他，这个人，我认识吗？
灯徐徐亮着，我的面前没有人。
我走了出来，看见那个等我的人，但是却没有心情继续下去。
那个叫我晨晨的人，他……
是……
疯子吗？
有病吧！
亲了好歹让我看看是谁，神经病吗，搞成这样，真的毁心情。
……
如此想着，回去竟然路上还下起了雨。
躲进一家杂货铺门前，看看路上隐隐闪烁的灯，脑袋就感到疼痛。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
我没耐心地埋怨了会儿，然后就不知不觉什么也记不得了。
只感到好像有个人影向我靠近。
他脸模糊不清，只觉得带着寒意，可我却似乎并不害怕。
……
……
“铃铃……”
闹铃。
真是，怎么一觉又醒了？
不过，我昨天究竟怎么回来的呢？
……
……
……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西海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