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退货吧》吃野烂人

20、西海啸林3

　　那个人隐隐约约地向他靠近，身上带着一股梅花的香气，在那人经过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雪的冰冷。

　　可是，那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晰，只是模糊的一团影子，似乎像是他自己，可是却又和他那样不像。那个人一直唤着他的名字：

　　温吉。
　　温吉。

　　那声音像是亲近他的，熟悉他的，可是深藏在记忆里的声音却又并非如此。

　　那人是谁呢？
　　温吉不解。

　　他该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是连名字都不光明的“鬼洞”，在这儿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都不应该奇怪。按照常理，他应该早早离开这儿，去到外面桃花盛开的地方，可是他却赖在了这儿分不出现实还是幻想的地方。

　　仅仅因为，这儿有着他所要的，一个月亮和一棵腊梅。

　　腊梅树枝随风轻轻颤动，很快飘落下一朵白中带红的花瓣，花瓣轻点在他的肩上，像舞阳国草地的蒲英。他随着那风轻轻摆动身姿，他知道有些东西在引着他向无可预估的地方移动，但是他并不在意。

　　或者这么说，他开始兴奋，开始期待，似乎在那儿等待他的才是他要的归宿。

　　温吉。
　　温大将军。
　　温家最光辉的长孙。

　　风吹动竹屋窗口系着的风铃。风铃是温吉十岁生日父亲亲自为他做的，上面刻着他的乳名，阿炎。

　　温吉站在竹屋前，轻轻推开那扇门。
　　屋子里散着淡淡的兰花香。那是他爱的极少数的花，因为高洁，所以他总是爱在屋子里养着一些不同品种的兰。

　　兰不会随冬而轻易凋谢。
　　所以哪怕窗外下起雪，也是一般。

　　温吉看见这些，久违的这些，就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还在竹屋里提笔写字吟诗的日子。

　　可是很快，风吹过，他的面前只是一片雪白。他置身茫茫雪海，周边没有人烟，甚至没有生灵。

　　温吉听见自己被掩埋雪地的沉重的呼吸。
　　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因为经验不足受了埋伏，被敌人掳去，逃脱之时，遭遇大雪，他在雪地昏睡过去。

　　温吉看着那雪，不笑也不恼，只伸手淡淡接了片飘落的雪。

　　件件、幕幕，都是他的过去。
　　倘若鬼洞如是，怕以后，这会成为他的常居。

　　鬼洞之内，大雪纷飞，而鬼洞之外，桃花暖阳，三门圣人喝完了酒躺在树上睡觉还没醒来。耳朵感到些许瘙痒，他方懒懒伸了懒腰睁眼，却见那捧了天书去云霄池的好徒弟，秦丙，正睁大双眼盯着他瞧。

　　“你做什么？”三门身为一个见过世面的大神仙还不至于一大早被自己徒弟吓了。

　　“师傅，温吉最近怎么样啊！”

　　一回来就知道问媳妇儿，真的是养徒千年废在一时。

　　“好得很，不然，你觉得我还苛待他不成？”
　　三门一个挑眉急眼，秦丙就恭敬认错，开始献起殷勤。

　　“怎么可能，师傅真的冤枉啊！只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有些麻烦事儿！”

　　“麻烦事儿？”能让自己见多识广、法力超天的好徒弟感到麻烦，三门圣人可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想见老婆就直说，还编什么理由，人去鬼洞了。”

　　“什么，鬼洞！”秦丙可是真着急了，“师傅，鬼洞你怎么能让他去呢？”
　　“不就一个鬼洞吗，平时我们不也常去的吗，而且，又不是我让他去的。”三门终于感到委屈，心里也隐隐为自己不平起来。

　　老子养了你那么些年，教了你那么些年，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埋怨起我？

　　“我们能去是因为我们有修为，鬼洞中那些东西奈何不了我们，可是温吉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不也是仙吗？”
　　三门辩解着。

　　“好，师傅我不跟你说了，你不是我，你不明白！”
　　秦丙说着就朝鬼洞奔去。

　　温吉不同于一般的仙，他没有仙骨，也没有什么防身的法术，要是被鬼洞里那些肮脏的东西缠上，那么, 他，他……

　　秦丙是会心疼的。

　　“温吉！”
　　“温吉！”

　　鬼洞漆黑的路道没有亮光，本来细碎的声响因着闯入者突然的脚步都自觉沉寂。

　　只有沿着岩壁下落的几点水。

　　滴答。

　　“秦丙大人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呀！”

　　洞内传来男人的声音，秦丙闻声，神情终是变了一些——

　　“之前有一人误闯此地，我……”

　　“哦，是您的妻子吧！”男子轻松地笑出声来，像是回忆了什么般，话音略微地扬出雀跃，“他可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秦丙脸上已有不悦，手中的力也慢慢蓄起。

　　“只可惜，”那声音依是不紧不慢，慢慢悠悠，道，“可惜我没比上神先一步遇见他，若是遇见了，我又岂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弃外面的那些。”

　　随之，男人的笑声大了起来，洞慢慢变得明亮起来，秦丙看见靠在石板上睡着的温吉，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些。

　　“我说，上神。”

　　那男子声音又起，秦丙抱着温吉投眼向暗处某处，实在地警惕。

　　“你是真的太高估我们这些鬼怪了吧，既然知道是你的人，你觉得我们会动他吗？”

　　“你敢！”
　　秦丙看着温吉，始终还是心疼。他太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尤其从云霄池回来以后。

　　洞中男子的声音不再传出，秦丙抱着温吉从洞穴慢慢走出，至临脚就要离去时候，那个男人才开口道：

　　“别怪我多事，上仙，你别忘了你怀里那人以前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别让他因为你没了自己的骄傲。”

　　这话是越说越轻却越说越认真。
　　秦丙笑了笑，看着面前的人睡得酣甜，继而说道一句：

　　“我知道。”

　　随后远去，而洞内也继而一片阴暗。

　　（云霄池）
　　“圣女，为什么我看不我和他的未来。”

　　“那你看见了什么？”

　　“一团气，虚无的，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住，就好像什么也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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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女静默，想了许久，只问了一句：

　　“那你爱他吗”

　　“当然。”

　　“即使最后化作虚无，丢失修为？”

　　秦丙知道圣女所言必有指代，可却不能为他所知。他知道他和温吉之间定然有着什么事情等待着他，那事情究竟是什么，他不得得知。

　　人会死，神也会。
　　人有神定生死、命数，而神也有着既定的为天地命运安排的悲苦。

　　这方面他躲不过。

　　“但，也许，只要你能够舍弃这段情，你还是可以顺风顺水，而且，你不是之前想成佛的吗，你师傅都跟我说过……”

　　“圣女，”秦丙打断她，只淡然问着一句，“既然都是已然为我安排的，我是可以退货的吗？”

　　那云霄圣女摇了摇头，无奈道：
　　“理论上不行，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

　　“那我就用这万分之一赌我和温吉能够和和美美在一起，我这人说不来什么永不永远，可是，我知道，现在，此时，我只想见他，爱他，疼他，如果因此而放弃一切，我愿意。”

　　“为了情，放弃那么多，不觉得太傻了吗？”

　　可是，温吉因为他不也丢了一切？
　　比及这，他实在幸运得足以余生感激戴德：

　　在漫漫无尽头的生命长河，流浪奔波，早已麻木怠倦的心因为着这个人而重新跳动。

　　那个人的出现不是为了杀害他，而是为了救他。
　　事实上，他的生命应当是从遇见那个人起开始算起的。

　　至今，他才不过活了一年零九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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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过一个笑话，如果上天要你遇见一个人，让你爱上一个人，那不是为了让你舒坦，而是为了让你学会感恩，感恩你以前丢失的单身的日子。

　　这个笑话我不知道在哪里听得的，不过现在记起来却是因为那只韩琦送给我的兔子。

　　这兔子已经在我被窝搂着我睡了一宿，今早起来，我还没从起床气里醒来，它就又蹦跶着跑我怀里来了。

　　真是想象不到我陈晨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只兔子而束手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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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琦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也不知他对我究竟什么意见，拿给我一只兔子之后就像变了人一样，对我爱答不理。

　　温炎，因为之前那通电话我还一直有所顾虑，以至下午他再打电话约我出来，我脑子里第一次有了许多不该有的画面。

　　有他，还有一团浓密的黑色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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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只兔子的纠缠，我没有办法独自前往赴约。可以想象，带只兔子见人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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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安，你娶我吧！”

　　“不愿意嫁我就娶我，你要做新郎，我就做你的新娘啊！”

　　“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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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又不知哪里来的奇怪记忆，让我险些开车分神。回神过来，看那兔子竟然跑到副驾驶座上睡觉，真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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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炎约我的地方是一家风情咖啡馆，在一条文艺街边，很有90年代王家卫的感觉。

　　走进咖啡店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就悠悠响了起来，那风铃声听起来并不陌生。
　　那天温炎穿着米色的风衣，坐在一处靠窗的位子，看见我来便站起来和我招呼。

　　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体面绅士得要命。

　　“那天晚上打电话本来就想约你出来，不过很不凑巧，那天出了些状况。”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试探地问，说不上好奇只是隐隐不安。
　　“嗯，”他笑了笑，难得地翘起二郎腿，道，“你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我很惊讶。
　　在印象里，温炎一向讨厌烟酒，而且在如此优雅环境抽烟实在不很妥当。
　　他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只象征地从口袋掏出一支雪茄然后又放了回去。

　　如果不是对他足够了解，我有理由怀疑他只是向我单纯炫耀。

　　“那天你打电话来，跟我说话的那位其实是我的爱人，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那天我心情并不很好。”

　　“你的爱人？”
　　我重复着问了一句，因为感到一丝丝不真实。

　　“没错，”他眯眼笑着，像想起什么似的有种沉溺幸福的味道，“他是男人，不过却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可口。他住在我家，那天他听到你，以为我喜欢了别人，所以才说那样的话。”

　　“哦，”我明白一个人在嫉妒情况下会做出非理智的幼稚行为，但我觉得温炎并不是会单纯跟我解释加秀恩爱的人，所以我很有耐心继续听下去并问下去，“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这么无聊，”他笑得依旧儒雅，每一帧都完美得让我觉得不真实，“我们最近在排一部新剧，新剧涉及的地方是你的家乡，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剧本里写的环境符不符合事实。”

　　他从身后文件档里翻出厚厚的一本剧本，封面赫然“西海”二字，我打开，映然是“温纯安”三个大字。

　　“这个——”

　　“是我写的，东西可能不太好，但不急你可以慢慢看。”
　　说实在我也极其好奇剧本的内容。

　　因为那个温纯安，我直觉，和我并不陌生。

　　我们聊了一会儿，温炎就接了电话，这次他没有躲开我，接通电话那刻我很清楚听见电话那头一个略显暴躁的男人开口说了一句“我饿了”，然后，温炎就在我面前站起，带着明显的偏爱挂了电话，对我说了道别。

　　他说剧本不急，可以让我回去看看之后跟他联系。
　　而事实上，晚上七点，我就该坐飞机回去。
　　正好可以坐坐飞机看看剧本，不过，要是随身带只兔子，那估计会很麻烦。

　　正是这么想着，刚才一直在我手边睡着的兔子却突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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